又過了一段時間。
初秋的雨帶著涼意，將窗外的高樓大廈暈一片模糊的灰。
宋辭坐在咖啡廳的落地窗前，指尖劃過冰涼的玻璃，看著窗外的景怔愣出神。
"大小姐。"
林敘的聲音在旁響起，帶著慣有的謹慎。
聞聲，宋辭才回過神，將桌上的委托協議，用指尖輕輕推至到桌對面。
林敘抬眸看了一眼宋辭，旋即目又落在那份委托協議上，終究還是把那句"您再考慮考慮"給咽了回去。
宋辭神淡然，角勾起細微的一抹弧度，淡聲道，"坐吧，林叔應該跟你提過了。"
林敘低聲嗯了一聲，坐了下來，并從西裝袋中拿出一張機票，推到面前。"大小姐，這是您前幾天讓我給您訂的機票。"
目的地是南半球的一座海濱城市，起飛時間定在後天清晨。
說罷，他看著那份委托協議，猶疑著開口道，"宋氏這幾年雖然，但基還在，只要穩住項目——"
"林敘。" 宋辭打斷他，"別勸我了，我有點累了。"
”我相信，你會幫我，幫我爸和我哥好好打理好宋氏的。“
的聲音很輕，卻不容置喙。
林敘不由嘆了一口氣，盯著協議上宋辭清秀卻決絕的簽名，他的聲音發，"但大小姐，帝都畢竟是您的家，而沈楚語也已經被控制，住進了神病院……"
"我甚至希……這里不是我家" 宋辭拿起機票，指尖過登機口編號，"我爸不在了，我哥還躺著，這座城市里的每塊磚，都浸著。"
雨勢漸大，敲打在玻璃上發出集的聲響。
林敘看著放在桌下的手輕輕覆在小腹上，他前幾天才得知，大小姐的肚子里，正孕育著一個新生命，突然就懂了。
有些傷口太深，不是報了仇就能結痂的。
"我會管好宋氏。" 他拿起筆，在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墨在紙上暈開，像一滴沉在水底的淚，"至于大小姐，您要的海外分公司注冊文件，我已經讓律師加急理，下個月就能下來。"
宋辭點頭，將機票塞進手包。"謝謝你，林敘。"
"該說謝謝的是我。" 林敘站起，眼眶泛紅，"大小姐，您……多保重。"
走到門口時，宋辭停住腳步，卻沒回頭，"我走之後，拜托你，照顧好我哥。"
話畢，宋辭推門離開。
-
醫院。
特護病房。
消毒水與營養織的氣味撲鼻而來，宋辭推開房門，只見宋驍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監護儀上的心電波形弧線平緩而和。
搬了把椅子坐在床邊，輕輕握住那只曾經過頭發，現在卻泛著涼意的手，"哥，我來看你了。"
影過玻璃落在宋驍沉睡的臉上，睫在眼下投出淺淺的影。宋辭從包里拿出那份解開的郵件打印件，一頁頁攤在床沿。
"你看，沈楚語的簽名，還有跟施工方的聊天記錄。" 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他的夢，"我把這些給警察了，跑不了的。"
紙張上的紅章在燈下格外刺眼，宋辭的指尖拂過"已執行"三個字，突然就紅了眼眶，"對不起，哥，我才發現你留的證據。如果我早點......"
如果自己早點發現，爸爸可能就不會死。
如果自己從來沒遇見沈楚語，沒有這個朋友，哥哥和爸爸可能都不會有事。
話音哽咽在嚨里，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俯將額頭抵在宋驍的手背上，淚水順著臉頰流下。
"哥，我要走了。" 宋辭吸了吸鼻子，用指腹掉他手背上的淚痕，"去一個有海的地方，帶著你的外甥或者外甥，好好過日子。"
從包里拿出個小小的平安繩，"這是我去寺廟求來的，聽李晴天說很靈。"
宋辭輕輕將平安繩系在宋驍的手腕上，著他沉睡的臉，角強牽起一抹弧度，輕聲道，"哥，你要等我，等我回來給你講故事。"
不知過了多久，宋辭走出病房時，雨早已停了下來，天邊裂開一道隙，出些許金燦燦的。
-
兩天後。
秋水臺
公寓里，與期正蹲在行李箱上爪子，尾掃過里面疊好的服，留下幾縷貓。
宋辭把最後一件針織開衫放進行李箱，想起了什麼，從屜里將照片拿了出來，鄭重地將照片在了行李箱的深層。
接著，行李箱的拉鏈被合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與期，走了。”將貓放進了貓包里，小家伙乖巧地蹭了蹭的手心，嚨里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鎖門的剎那，宋辭回頭了眼客廳的沙發，腦海閃過的都是這間房子里，和祁宴禮發生的種種過往。
電梯下降時，手機震了一下，是霍九發來的信息，顯然是知道今天要走。
“宋小姐，注意安全。”
宋辭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電梯門打開，才回復。
“知道了。”
機場高速上，出租車的收音機正播放著早間新聞，主持人用平穩的語調說著宋氏項目貪腐案告破的消息。宋辭凝視著窗外疾馳掠過的防護林，樹葉在風中翻飛。
安檢口的隊伍很長，宋辭抱著貓站在隊伍里，突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
手機在包里震，是林敘發來的信息。
“宋氏一切安好，勿念。”
沒回復，只是把手機調了靜音。
不多時，宋辭登上了飛機。
著窗外逐漸小的帝都，怔愣出神。
"原來真的可以離開啊。" 輕聲對自己說。
曾經以為這輩子都要困在這座城里，困在對祁宴禮的執念和與他的恩怨里，卻沒想過最終能踩著廢墟走向自由，竟是因為那個男人陷了沉睡。
飛機沖破雲層，拉下遮板，將隔絕在外。
宋辭閉上眼，著小腹里那微弱的悸，輕聲呢喃。
"寶寶，我們要去新家了。" 宋辭用指尖在小腹上畫著圈，角勾起淺淡的弧度，"那里有海，有花，還有很長很長的日子。"
過去的種種像被風吹散的霧，被留在那座雨連綿的城里，漸漸消失。
而，則要帶著新的生命，在下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