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他們沒有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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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單坐了四個多小時的車抵達w市,明天統考, 車站裡穿梭著不青春飛揚的影, 個個背上都背著黑畫袋, 手裡提著五的工箱,青的臉上寫滿了對新鮮事的好奇,步履或堅定或懶散。

他沒做過多的停留,找了旅館就住下來。

陳時的電話打來時,黃單剛洗完澡,準備捧著路上打包的香菇青菜蓋澆飯吃,他把手機夾在耳朵跟肩膀中間, “喂。”

那頭很安靜,陳時在屋子裡, “在吃飯?”

黃單掰開了一次筷子, 把上面的刺給拔掉, 唯恐不小心弄破了上的傷口, 他說準備吃,“你吃過了?”

陳時懶懶的回應, “沒呢, 晚點把中午剩下的飯菜熱熱。”

黃單拉著香菇吃, 聽著他隨便的語氣, 眉心蹙了蹙,裡問了別的,“下午老師有說過什麼嗎?”

陳時說沒說什麼,“就是讓我們再按照考題畫一張, 把那幾樣東西重新組合一下……張舒然,你吃什麼好東西呢,我聽到你砸吧了!”

黃單說,“香菇青菜。”

他頓了頓,“太油了,味也多,沒你燒的好吃。”

陳時樂了,在電話那頭笑,“知足吧小爺,你離了我,還知道買外賣吃,我離了你,都懶的吃飯喝水。”

黃單咽下裡的飯菜,“飯要按時吃。”

陳時說知道知道,羅裡吧嗦的,他忽然悶悶的哎一聲,“這一分開,我發現用手機聊天真不得勁,我都看不到你的臉,還是面對著面好……”

黃單天生就不是活潑張揚的子,他的緒不外放,不悉的人會覺得他說話時的聲音平淡,看人時的目沒什麼起伏,清高孤傲,不可一世,悉的人會知道他只是比較極其慢熱,話,更喜歡傾聽。

就像現在,黃單多數時候都是在聽陳時說,聽的很認真,忘了自己著肚子,偶爾想起來了才一口飯到裡。

陳時說了好一會兒,那頭安靜下來,又響起了細微的聲響,不知道在幹什麼。

黃單的飯菜已經有點涼了,他找到最後一塊香菇放進裡,“長途電話費貴,不說了,回去換了卡打給你。”

陳時低笑,“再說會兒,我還沒完呢。”

黃單這才聽出電話那一頭傳來的,不由得額頭,他往後仰,靠著椅背換了個較為舒服的坐姿,“你躺在床上?”

“對啊,就躺的你平時睡覺的地兒,被子枕頭上都是你的味道,好香。”

陳時笑了兩聲,呼吸變的重,夾雜著頭滾的聲音。

黃單耷拉著眼皮聽,他抬起手臂,把手指||進額前的發裡面,將發往後捋了捋,他的在發熱,覺不太好。

待會兒需要再去沖個澡,他想。

陳時的呼吸漸漸平穩,他罵了聲髒話,有些氣急敗壞,“媽的,不小心把大頭弄髒了。”

黃單,“……”

第二天早上六點半,黃單被陳時的電話醒,鬧鐘在幾分鐘後響起,他檢查了要帶的東西,簡單洗漱後出門。

不知道是不是地區不同,黃單這邊只考了半跟水,沒考其他,他兩樣都沒什麼問題。

在黃單離開h市前一天晚上,陳時就搬著個凳子坐下來,腳勾著垃圾簍,彎著腰給他削鉛筆,削完一又削,一共削了七

黃單說用不到那麼多,要分給陳時一半。

陳時拒絕了,他說七是自己的幸運數字,都給黃單。

當黃單坐在考場,把筆袋打開,著一排藝品似的鉛筆,周圍的人就向他投來了關注的目,在小聲指指點點,說他的鉛筆削的好看。

生看出黃單的鉛筆很多,削的又那麼好,就紅著臉過來問能不能拿一用。

黃單抬眼,是個很漂亮的生,他沒給。

七這個數字能不能帶來幸運姑且不談,但那些鉛筆都是陳時細心給他削的,削每一的時候都不馬虎,他不喜歡別人拿來用。

生似乎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愣了愣就扭頭跟同伴埋怨,說沒見過這麼小氣的人。

黃單不在意,考完試跟陳時通過電話,就獨自回了學校。

他沒跟一些考生那樣,一考完扔畫袋的扔畫板,丟工箱的丟工箱,以此來結束幾個月的集訓生涯,也是在給自己一個信號,要為接下來的專業課拼個你死我活。

黃單下車時,接他的是原主爸媽,沒問考的怎麼樣,就讓他好好上課,抓時間複習。

兩天後,原主他爸坐朋友的順路車去了h市,把農大出租屋裡的東西帶回來,兩床棉被都是新的,還有鍋碗瓢盆,什麼都是錢買的,不能糟蹋了。

原主爸回來跟黃單說,他到那兒時,東西都收拾好了,是陳時收拾的,該洗的都洗的很幹淨,該疊的都疊的很整齊,沒有任何需要心的地兒。

黃單聽到原主爸說,有那麼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有了個賢惠的兒媳。

“兒子,陳時就比你大兩歲,為人事卻能面面俱到,懂事又有禮貌,格也比同齡人要沉穩,這個朋友值得深。”

黃單說,“我會的。”

高考進倒計時,高三生們開始面對最後不到一百天的沖刺。

黃單所在的班級是在五班,班裡本來有五個生,原主的同桌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輟學了,現在就剩下四人,三一男,他們正好被安排在中間的第一排,每堂課都揚起臉接老師的唾沫星子,還有筆末。

班主任的家在隔壁村,原主爸往他家走的勤,指著他能在高考前把自個兒子往上拉一把。

原主的績不太理想,語文最好的績也沒超過及格線,數學從來沒蹦過四十這道鴻,英語在五六十上下波,文綜裡面的地理是個位數,單科測試還要好一點點,綜合題很差。

黃單得知原主爸給他找了地理老師補習,他說不用的。

原主爸當兒子是破桿子破碎,不想好了,他語重心長,“舒然,你是生,跟其他人不同,專業上去了,文化沒上去,到那時候你後悔就來不及了。”

黃單說,“爸,你信我一回。”

原主爸蹲在門口煙,好一會兒才拍拍子上的煙灰站起來說,“行,我聽你班主任說高考前還要考好幾次,爸信你一回,要是不行就乖乖補課。”

沒多久就是模考,不論是語數英,還是文綜,黃單都選擇的放棄一些題目,只讓自己考到一個可以說服原主爸媽,不用去補習的績。

他並不想在高考前去拿一個優秀學生的頭銜,出風頭會給自己招來麻煩。

即便如此,績出來以後,黃單還是在早自習的時候,被班主任敲敲桌子,去了辦公室。

上一次考了兩百多分,這次考了四百多分,中間隔了幾個月的時間,如果夠努力,抓到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完全可以達到這樣的一個結果。

但是……

班主任打量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學生,這幾個月人都不在教室,課程已經落下了,搞不好為了畫畫,連看書做題的功夫都沒有,畢竟專業考試要在前面,時間很迫。

所以這孩子怎麼可能在回校後的模考中提高這麼多?

班主任的第一反應是這孩子抄了誰的卷子,可是他查過,當時坐在前後左右的學生績都很一般,沒有一個前十的坐在附近,跟誰抄去?

後來班主任想到了翻書,可數學後面有道大題比較複雜,班上得分的人不多,這孩子是滿分,解題的思路非常清晰,可以看出他當時很有把握。

不止班主任,其他幾個老師也很吃驚,幾人昨天下午湊一塊兒討論,也沒討論出一個所以然出來。

這孩子唯一沒變的就是,以前的字很潦草,像狗耙子耙過,現在還是。

班主任端起茶杯喝口涼茶,他看向讓自己詫異的學生,用著欣的語氣道,“你的進步很大,尤其是數學跟英語這兩門。”

黃單說,“我在農大學畫畫的時候,室友有幫我補習。”

班主任這下子明白了,心裡的疑也得到解除,他連聲說了兩次不錯,“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把心態放好,多複習基礎知識。”

黃單說,“我會的。”

班主任放下茶杯,“我給你把卷子看了看,也問了其他科的老師,按理說,你最會上五百分,可是你每門都有容易的題目沒寫,是不是時間沒有安排好,到後面不夠用了?”

黃單點點頭,“嗯。”

班主任敲敲桌面,“先易後難,到不會解的題目就要立刻放棄,別猶豫,不然會吃大虧。”

黃單說記住了。

班主任說,“你的字要注意一下,太潦草了,在作文上面會丟分。”

黃單說他會注意。

其實他在等班主任提,這樣自己就能以努力為由,慢慢寫回自己的字跡。

班主任是教數學的,就在這上面多說了幾句,“接下來的時間不多了,你要多做題,把一些出題幾率大的知識模塊吃。”

他拿出黃單的試卷,手指著其中一個三角函數的填空題,“像這道題,你不應該失分,還有這題也是,你當時是怎麼想的,建坐標系的時候是不是……”

黃單一直聽著,等到班主任不說了,他才出聲,說自己會回去看的。

班主任這次的欣程度比剛才更強,績不是衡量一個人優秀差勁的唯一標準,還有態度,他把卷子放回原,等學生走後,就跟其他老師打過了個招呼。

黃單麻煩了。

從那天開始,黃單不是被起來回答問題,背誦課文,就是上去默寫單詞,做題,他一個生,突然多了別的標簽。

另外三個學生只是有點意想不到,們比較關心黃單的單招學校考的怎麼樣,有沒有收到通知書,班上的其他學生就很震驚了。

有幾天,黃單為班裡的話題人

“臥槽張舒然是怎麼回事,幾個月沒回來,一回來就這麼吊了?”

“那還用說嗎?肯定是在外面報班了。”

“沒時間的吧,我表姐也是學的,說自己每天都要畫畫,一天三張,早上素描,中午水,晚上寫生,從畫室回去已經很晚了,本沒時間做題,力很大,頭發大把大把的掉,累得要死。”

“那就是突然頓悟了唄,也不是沒有的事兒,哎還有大幾十天高考,要是我哪天早上起來也能頓悟就好了。”

“天還沒黑呢,就開始做夢了。”

“廢話,白日夢不是白天做,難道還要等到晚上?”

“別說了,人過來了。”

黃單走進教室,若無其事的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從堆積的書裡||出《讀者》,在眼皮底下翻看起來。

裡面那排的三四個生在小聲議論。

“你們說,我去找張舒然借英語筆記,他會借給我嗎?”

另外幾個生都起哄,去試試。

“他長的帥的,個子也在一米七五以上,跟你在一塊兒站著,你在他肩膀位置,你們很合適啊。”

“真是的,不是在說筆記的事嗎?你們怎麼扯到這上面來了?我要去了,祝福我!”

“祝福你祝福你,快去吧。”

黃單正在翻頁,他聽到聲音就抬頭,“有事?”

生笑著說明來意,說完以後,眨眨眼睛,期盼的問,“可以嗎?”

黃單在桌上翻翻,把英語筆記拿出來給

“謝謝,晚點還你啊。”

生舉起筆記本,對著座位附近的其他人笑的得意,對自己的魅力指數有了更大的信心,倒也沒有別的緒。

高考在即,也是分手在即,這個節骨眼上,沒有新對的,大家的腦子裡著呢,心裡的夢想,對社會的向往,對大學的憧憬,這些都雜無章的砸在腳邊。

他們茫然又彷徨。

現在還搖搖晃晃手牽手的裡面,寫張小紙條出現好幾個錯別字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看小紙條的人發現不到錯別字。

追人,還是被追,都很不合時宜。

黃單回學校,只是想履行對陳時的承諾,參加高考,一起打工,帶上錄取通知書在大學裡見,跟他同進退,至於別的,不重要。

現實世界的高中記憶早已模糊不清,黃單也懶的再去思考那時候的人和事。

教學樓牆上掛著倒計時的牌子,一共兩個數字,開頭一個數字在高三生心驚跳的注視下改變著,八,七,六……到了歸零的那一刻,他們高中三年的最後一份答卷就擺在了眼前。

有人及格,有人不及格,也有會拿高分,無論哪個分數,都在自己的筆桿子底下。

一天上午,黃單的同桌跟他說門衛那兒有他的掛號信,“張舒然,你單招的學校給你寄通知書了。”

這時候除了通知書,也不會有別的。

黃單從門衛那兒拿了通知書回來,教室裡的人就都知道了,是他的同桌跟另外兩個生傳開的。

有男生開玩笑的說黃單好厲害,還沒高考呢,通知書就收到了,說他現在是大學生,以後發達了不要忘記他們這班老同學,還說要請吃東西。

其他人跟著哄笑。

黃單把通知書塞進課桌底下,說了聲好,他中午回宿舍,拿了手機去場給陳時打電話,“你收到x大的通知書沒?”

陳時說剛收到,“你們班上的人有沒有讓你請客?”

黃單說有,想必陳時那邊跟他的況差不多,“我稱了阿爾卑斯糖,是胡娟的主意。”

陳時的語氣一變,“胡娟是誰?”

黃單說,“我的同桌。”

陳時在那頭拔高聲音,氣洶洶的吼,著委屈,“你的同桌是的?這麼大的事你都不告訴我!”

黃單,“……”

他靠著牆壁,風把敞開的校服吹了起來,“班裡除了我,還有三個生,都是孩子,我們坐在一起。”

陳時哼了聲,“開心吧。”

黃單想想,沒想出來有什麼好開心的,他跟們並沒有多可聊的話題,“你別擔心。”

陳時笑著說,“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張舒然,在你他媽的說喜歡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好了,你要是敢背著我跟誰好上,我就是爬,也要爬到你學校,把你的給打斷了,再把你扛走,找個地兒把你關起來,讓你一輩子就只能見我一個。”

黃單聽著陳時的笑聲,頭皮麻了一下,他說不跟別人好,“我給家裡打個電話。”

陳時問道,“你還沒告訴家裡?”

黃單說沒,“第一個就是給你打的。”

陳時立馬樂了,說了幾句就掛要電話,“親哥哥一下。”

黃單看看四周,對著手機吧唧,“親了。”

電話掛斷前還有陳時不爽的罵聲,像個怨婦,說讓你親一下,你就親一下,多幾下都不行,就差甩出來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黃單無奈,他打回去,不等陳時說話,就吧唧吧唧好幾口。

陳時趴在欄桿上,瞇著眼睛笑的滿臉幸福。

沒過多久,統招的績出來了,黃單打電話查的,他查了自己的,就給陳時打電話,那頭先打來了,問他考了多

黃單報了個績,“你呢?”

陳時說比他高三分,“都在水上面,我的素描績跟你一樣。”

黃單問道,“那我們到時候直接填x大,還是在省的學校裡面選一個?”

陳時說,“就x大吧,離我倆的家不算近,也不會太遠,距離合適的,幾個臨近城市的旅遊景點也多,我們有空可以四跑跑,帶上畫袋寫生,看看風景,你覺得呢?”

黃單說,“好哦。”

陳時大概是在外面,對著手機大聲喊他的名字,有什麼在心髒裡躁著,“張舒然,你想我不?”

黃單說,“想。”

陳時唉聲歎氣,語氣裡多了疲憊,“我也想你,上次模考過後就加了時間複習,快累趴了,不能去看你,忍著呢,考完試就好了。”

那句話像是對他自己說的,再忍忍。

黃單說,“想抱你。”

陳時說要去上課了,下次再聊,就匆匆掛了電話。

結果當天傍晚,黃單在默寫英語單詞,就聽到有人喊,“張舒然,你哥哥來了——”

黃單立即抬頭看去。

陳時站在教室門口,他沒穿校服,穿的跟第一次見黃單時有點像,很簡單的白襯衫,洗白的牛仔,腳上是一雙籃球鞋,幹幹淨淨的,就那麼站著,個子高大實,廓清晰分明,上發著,很帥。

黃單在大家的注視下走出教室,沒有錯過生們火熱的視線。

這個點,場上沒人。

剛到那兒,陳時就把黃單大力拉到牆角,拽起他的校服領口,膝蓋抵||開他的,把他在牆上親。

黃單環住陳時的腰背,角被咬||破了,他疼的吸氣,指尖隔著襯衫摁進下面的||裡面。

分開了一個多月,陳時的想念都在他的||舌之間,恨不得就在這兒把年給要了,他聽著耳邊抑的哭聲,眉頭死死皺著,人已經退出來,臉埋在年的脖頸裡面。

僅僅只是到溫熱的皮||,聞到香皂的味道,就讓陳時發瘋,他線,一聲一聲的呼吸著,像一頭慘了的類。

黃單哭了會兒,眼淚都蹭陳時的襯衫上面了,“掛了電話就去車站買票了?”

陳時親著年的脖頸,呼吸更重了,也更了,額角出現忍的細汗,“沒,我先去找了班主任請假。”

黃單知道這裡不適合做||,他幫陳時分散注意力,“你用了什麼借口?”

陳時笑了笑,牙齒輕輕咬||住他脖子裡的一塊磨||蹭幾下,“我說我心髒疼,注意力也不能集中,老班被我給忽悠過去了。”

其實他沒說,當時他的眼底有影,臉也差,像個病人。

確切來說,他是病了,特地跑這兒來吃他的藥。

黃單陳時下上冒出來的胡渣,“為什麼要這麼急?”

陳時的角噙著笑,目,手指在年的額頭彈了一下,“這是個送分題啊張舒然同學,你也不想想,我老婆想抱我,我能不過來嗎?”

黃單抱抱陳時,松開了又去抱。

有人過來了,夾雜著說笑聲,陳時立刻把黃單拽走了,換了個更加偏僻的地兒。

黃單給陳時親了,就在場放材的小屋子後面。

陳時拉著年遠離事發現場,在科技樓底下的樓梯上坐下來,他拿出煙跟打火機,在夜幕下點了煙,面上是放松後的慵懶。

黃單的裡還有腥味兒,“你有點上火。”

陳時撐著膝蓋煙,“我這腦子現在被劈開分了兩半,一半裝的是你,一半是七八糟的課題,你說說,我能不上火麼?”

黃單把他邊的煙拿走,“晚上住哪兒?”

陳時側過頭,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看過來,“找了個小旅館,你跟哥哥睡不?”

黃單說他想想。

陳時一聽就怒了,他揪住年的領,一臉傷的樣子,“還要想?張舒然,你忍心把我一個人丟在小旅館裡?”

黃單說,“小旅館也是旅館,該有的都會有。”

陳時說放屁呢,他抵著年的額頭,低低的說,“沒你。”

黃單說,“等我上完晚自習。”

陳時皺眉,“那太晚了,你上兩節,走時跟班主任說聲。”

黃單答應了。

小旅館離學校不遠,走個路十幾分鐘,沿著一條街往前走就到了,黃單沒帶複習資料過去,只帶了個背包,他洗個澡出來,又給陳時親了,兩回,陳時也給他親了。

兩人躺在床上看電視,看會兒就去親親彼此,看累了就抱一塊兒睡覺,天塌下來都不怕,因為他們不孤單。

陳時不想走,但他不走不行。

黃單從背包裡拿出兩個厚厚的筆記本,“裡面有英語,數學,還有理綜的知識點,基礎部分都給你單獨拎出來了,還有經常考的一些範圍,也給你圈了。”

他把筆記本遞給陳時,“雖然每個學校的進度不同,但是我整理的這些,你可以用。”

陳時翻翻上面那本,嗓音沙啞,“花了不時間吧。”

一般人會說沒花什麼時間,沒關系之類的,黃單是個實誠的人,“五六天。”

陳時上去,下抵著年的肩膀,那麼大高個子,愣是彎著腰背,給他擺出了溫順的姿勢,“老婆,你怎麼這麼好。”

黃單把賴在他上的人給開一些,提醒著說,“再不走就趕不上了。”

陳時不,還著,手臂也把圈在懷裡,湊在他的耳朵邊,“怎麼辦,這還沒走呢,我就開始想你了。”

黃單被他不過來氣。

陳時知道不能在他的耳朵上留痕跡,就開了領口親,流連了好一會兒才離開,“大頭在的吧?”

黃單說在的,他拿出皮夾,翻到最裡面那層,把大頭出來。

陳時看了就樂,“小樣兒,藏的還啊。”

他突然又不高興起來,“張舒然,我想你想的厲害,就親親大頭上的你,好幾張都被我親模糊了,你這大頭怎麼這麼新,是不是一次都沒拿出來親過?”

黃單說,“大頭髒。”

陳時的臉一黑,下一刻就聽到年說,“我想你了,就會畫你,畫完了再掉,有時候一天能畫好多次。”

心跳了一拍,又瘋狂跳起來,陳時覺得他剛才聽到的,就是世上最聽的話,以至於他在接下來的幾分鐘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他在把那句話刻在心裡。

黃單看陳時一,就推推,“怎麼了?”

陳時沒說話,只是沉默著一把抱住年,力道極大,想把人往裡塞。

黃單默默給他抱,疼了就忍,忍不住就哭。

倆人在小旅館裡抱了很久,出來時眼睛都是紅的,一個是疼的,一個是不舍,思真他媽的痛苦。

黃單把人送上車,自己趕回了學校上課。

倒計時終於進最後的一個月,張的氣氛被高三生們凝聚麻繩,上面滴滴答答的滴著汗水。

黃單除外,他趴在桌上折星星,其他人覺得他連班級前十都沒有,就已經膨脹了,這時候不趕複習,竟然還折那小玩意兒。

這事傳著傳著,就傳到了班主任的耳朵裡,班主任又把他去了辦公室,背著手在他面前來回走

“你的專業課考的那麼好,文化課也很不錯,馬上就要高考了,別的事你先放下,等高考結束再談也不遲。”

黃單說,“我知道的。”

班主任在心裡長長的歎氣,現在的這個學生太乖了,要是班上的那些搗蛋鬼也能這樣,他起碼能多活好幾年。

“那就這樣,你回教室吧,課業上面有什麼不懂的,就私下裡找老師問問,我就不強調接下來的二三十天有多重要了。”

黃單不折星星了,他開始畫畫,畫的都是同一個人臉。

上次陳時來過,其他人知道他是黃單的哥哥,甭管是親的,表的,堂的,還是認的,總之是個哥哥。

黃單有一天換了個人臉,他只是一時興起,可等到他把那人臉配上齊放的發型,以及形上面,竟然很適合,一點都不突兀。

想到了某種猜測,黃單手裡的鉛筆掉到紙上,他拿起來轉了幾圈,藏在線團裡面的那線被他拽住了。

黃單把速寫本翻到另一頁,快速畫了齊放,沒有絡腮胡的他,面部廓一下子就明朗起來,同樣是刀削的眉,眼皮也是雙,眼睛的形狀偏長,眼尾的弧度往下走,眉眼帶著英氣。

只是跟林茂被換的人臉有一點點不同,除了眉裡沒痣,五略有細微的差異,還了些正直和善良。

平時齊放蓄著絡腮胡,別人跟他說話時,注意力都會放在他的絡腮胡上面,很難去留意他的眉眼。

頓了頓,黃單握住鉛筆,在齊放右邊的眉上畫了一顆痣。

原來是這樣……

黃單盯著畫上的人,大腦飛速運轉,把前後的線索全都抖了出來,用最短的時間把無用的剔除,剩下的全都清晰起來。

同桌胡娟睡了一覺,著酸麻的手臂,隨意瞥一眼後就咦了聲,“這個人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黃單的神經末梢驟然一,“在哪兒?”

胡娟說想想,“不行,舒然,我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黃單讓再想想。

胡娟看黃單那麼認真,心想事可能很嚴重,就接著想,上課了想,下課了還在想。

到了第三天,胡娟上著課,突然啊了一聲,“舒然,我想起來了!”

講臺上的屋裡老師正在寫著公式,筆頭斷了掉在他的皮鞋上,班上雀無聲。

那堂課是胡娟頂著張通紅的臉站著聽完的。

黃單跟道謝,下了課就去找班主任請假,連宿舍都沒回,直接問班主任借的幾十塊錢,跑到學校門口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一輛車。

市裡的xx醫院住院部,黃單挨個病房的敲門找,他在裡面那間找到了人,看背影就知道沒找錯。

病床上躺著一個中年人,齊放在拿巾給他手,以為是護士,就說,“我爸剛才又了一下眼皮,你過來看看,他是不是要醒了?”

後只有腳步聲,沒有回應,齊放意識到不對,他扭頭,看到來人後眼睛微微一睜,“張舒然,你怎麼在這?”

黃單站的位置在病床和門口中間,“你爸爸還好嗎?”

齊放放下巾,“就是你看到的這樣,他是個植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睜開眼睛。”

他笑了一下,“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在這兒,別說是巧合,我看你滿頭大汗,明顯是奔著我來的。”

黃單看過去,“記得你之前在院子裡跟我說過,你說你有一個姐姐,從小就很喜歡畫畫,還說快畢業了,夢想是當自由畫家,走到哪兒畫到哪兒。”

齊放還在笑著,只是不說話。

黃單說,“齊放,你沒有姐姐,你有一個哥哥,我都知道了。”

齊放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你知道什麼?張舒然,別在我爸這裡說一些奇怪的話,會打擾到他休息。”

話落,他放下臉盆站起來,越過年往外面走。

黃單轉跟上去,停下來時,已經在一塊空地上,周圍都沒有人。

齊放面朝著黃單,視線落在他的校服上面,“真沒想到你在大關高中上學。”

黃單從口袋裡拿出兩張紙,一張上面是沒有絡腮胡的齊放,一張是換掉林茂的人臉,“我來這裡,是為這個。”

他沒有拐彎抹角的意思,“齊放,我說的知道了,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齊放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他的絡腮胡還在,跟之前沒什麼區別,眼睛裡的東西卻截然不同,“哦,說說看。”

黃單指著那張人臉,“這是你哥,你怕被夏唯林茂沈良他們三個認出來,所以才留了絡腮胡。”

“有了絡腮胡,會給人在視覺上帶來一些幹擾。”

齊放絡腮胡,“張舒然,你是不是快高考了,力太大,腦子出什麼問題了?我留絡腮胡,純碎就是有個,好玩兒。”

黃單沒說廢話,他把周說的水庫一事提了出來,在那一瞬間,對面的齊放就變了臉,眼神也變的可怕起來,像厲鬼,那裡面是滔天的恨意。

等到黃單提起那個年不是救人,是挑水自殺時,齊放掐住了他的脖子,猙獰著吼,“不是自殺,那不是自殺!”

黃單故意激怒齊放,效果很好,他的呼吸困難,掙紮著去掰脖子上的手。

齊放用力掐著,牙齒都在打裡重複著那句“不是自殺”

黃單斷斷續續的說,“對……他不是自殺……他是為了救三個孩子……是那三個孩子撒謊……他們撒謊……”

脖子上的力道松了。

黃單蹲下來著脖子大口大口氣,眼淚也因為疼痛流了一臉。

“該死,都該死!”

齊放已經失控,發了瘋,近似癲狂,在他還沒長大的時候,這個世界的黑和白就混在了一起,讓他覺得醜陋,也惡心。

“我哥救了那幾個人,他們是怎麼做的,他們救那麼站在岸邊,眼睜睜的看著我哥在水裡掙紮,一個都沒手拉他一把,一個都沒!”

“我哥人都死了,他們為了自保,不但沒有恩之心,還反過來說我哥是自殺的,全他媽的都是一群畜生,垃圾……”

黃單一個勁的哭,脖子太疼了。

他聽到齊放的吼聲,愣了愣,那個年已經死了,齊放是怎麼知道真相的?除非……

年死後,齊放見過他。

齊放瞪著地上哭泣的年,他覺得好笑,自己沒哭,這人在哭什麼,“張舒然,你是怎麼發現的?”

黃單站起來,他眼淚,“我閑來無事,就在本子上畫畫,先畫了有絡腮胡的你,等我把你的絡腮胡掉,把你跟林茂當模特那次被換掉的人臉一對比,覺得相似,就猜到了一些事。”

巧的是,我同桌的住院,就在你爸的旁邊,見過你。”

齊放的臉皮古怪的,像是在克制著什麼,問的話很突兀,“你已經見了周。”

黃單沒否認,“嗯,聽說了很多事。”

齊放抹把臉,背過去了。

黃單見他不說話,就自己開了口,一半是實,一半是試探,“你哥出事後,你的心裡一直就有懷疑,但是又無能為力,直到你哥托夢給你,說他要走了,你不想讓他走,是你用了法子招魂,知道了你哥當年的事,了解事的真相。”

“所以你考進了農大,搬到那一層,跟沈良,夏唯,林茂他們三個住在一起,你夜裡彈吉他,是在安你哥的魂魄,他在你的裡面。”

齊放笑了聲。

黃單的眉頭,還不確定最後那個是真是假,他繼續說,“你去過畫室,畫上的人臉是你跟你哥一起做了手腳。”

這也是試探跟猜測。

陸先生說這個區的鬼各有不同,年不能出現,做不了什麼事,或許需要一個介,一個皿之類的東西。

所以說,那件事算是兩個人幹的,答案是兩個。

齊放又笑了聲。

黃單繞過去,站在他的面前,發現他已經淚流滿面。

齊放也不躲,“對,我去過畫室。”

他笑著,眼淚不停往下流淌,“張舒然,你打算怎麼著?把我給警察嗎?再告訴他們,這世上有鬼?那三個垃圾是鬼複仇?別逗了好嗎,沒有人會信的。”

黃單拿出剩下的紙巾。

齊放不領手給揮開了,“那個王琦,他之前不是一直在查沈良嗎?結果呢,他查到了什麼?他連當年水庫的事都沒查到!”

“沒用的,黑的說白的,白的說黑的,太可怕了,張舒然,你說人心怎麼就那麼可怕呢……”

黃單喊他,“齊放。”

齊放的膛大幅度起伏,他抹把臉,眼睛猩紅一片,“你知道嗎,我哥的學習績很好,因為太喜歡畫畫了,所以才學的,他格開朗,人緣也好。”

“要是我哥沒有出事,他會在大學裡面學著自己喜歡的專業,有一個朋友,一群好哥們,他會認真寫論文,準備答辯,他早就規劃好了未來……”

說不下去了,齊放嚎啕大哭。

黃單的手指微,抬起手臂拍拍他的後背。

齊放哭著問,“張舒然,我哥救人,他錯了嗎?”

黃單說,“沒錯。”

齊放聽到這個答案,嘲諷的笑起來,“那他為什麼會得到那樣的結局?”

黃單想說人各有命,但那四個字是不能說的,太無,也太冷漠,他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個問題涉及到人,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清楚的。

齊放說,“不知道是嗎?我也不知道,要是換我看到有人落水,我也會跳下去救的,哈哈哈哈哈,我也會救,他媽的,為什麼會那樣……媽的這是什麼世道啊……”

他又笑,笑的前俯後仰,鼻涕眼淚糊一臉。

黃單看著齊放笑,覺得那笑聲淒涼,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憎恨。

齊放不笑了,他說,“張舒然,我哥走了。”

黃單說,“他去投胎了。”

“是啊,投胎去了。”

齊放的肩膀抖,“我跟他說,下輩子不要再做好人了,別人就是倒在他的面前都別停下來,你猜他怎麼說的?他那個傻說不能見死不救,真是個傻,命都沒了……”

黃單歎口氣。

“要不是我強行留他在人間,費盡心思讓他產生怨恨,他是不會報仇的,他清醒了以後還教導我,我放下仇恨,好好上學,他總是這樣,明明只比我大三歲,卻要裝大人。”

那天齊放說了很多話,他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像是找到了一個發泄口,把積在心裡的那些痛苦全都倒了出來。

黃單知道齊放的哥哥出事後,家裡就被抑的氛圍籠罩,他爸在一次上工的時候神恍惚,從樓上摔了下來,一躺就是幾年,直到現在都沒醒。

齊放的媽媽也病倒了,積蓄都用在了他爸的醫療費上,他媽媽就拖著,拖到今年年初走了。

一個家沒了。

盡管齊放臉上的絡腮胡還在,卻把他這個年紀的一面展現了出來,他真的只比夏唯他們大一歲而已。

“張舒然,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該讓我哥報仇?我他媽的應該說服自己,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不要再想了,放過活著的人,讓他們好好活著?可是他們配嗎?我給過機會的,是他們沒有要!”

“呵,現在說這個也沒意義了,就是這樣,人一死,什麼都沒了。”

黃單聽齊放說,一次都沒打斷,知道到最後分開時才問了句,“你哥什麼?”

齊放說,“齊正。”

黃單又問,“哪個正?”

齊放說是正直的正,他沒再多說一個字,頭也不回的走了,也不在意黃單會不會把事告訴警方。

“正直善良……”

自言自語了一句,黃單把這個名字記下來了,他回學校的路上就聯系陸先生,下一秒,任務屏幕就出現在他面前,他在下方填了齊放奇正的名字。

系統,“黃宿主,任務已完,你該離開時,就會離開。”

黃單說,“知道的。”

在那之後,黃單就跟普通的高三生們一樣,被時間的大手用力推著邁進黑六月,來不及回頭,也來不及口氣,就已經迎來了高考。

考完最後一門,黃單就收到了陳時的電話,“考完了。”

“嗯。”

陳時在那頭說,“先回去洗個澡,睡到自然醒,然後找個機會跟你爸媽說你要出來打工,就在h市,很近,一天很多班車,學校有事也能及時回去。”

黃單說,“好,聽你的。”

一星期後,黃單坐著一個多小時的大去了h市,他剛下車,就有一雙手臂接住了他。

黃單站穩子,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陳時,明天是我十八歲生日,我年了,我們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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