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單被帶去聶文遠的辦公室,剛到那兒, 裡面就傳出杯子打翻的響, 伴隨著一道憤怒的吼聲。
“文遠, 我們這麼多年的,你真打算袖手旁觀?”
黃單停下腳步,邊上帶他過來的倆人也停住了,一臉的掙紮,想聽又不敢聽。
那倆人掙紮了不到一分鐘,就把好奇心給扔了,匆匆對黃單說了一句“你在這兒等著吧”, 就腳底抹油,影很快消失在走廊, 生怕走慢點聽到不該聽的, 丟了工作。
黃單眉頭, 他又一次從側面了解到了聶文遠的手段。
作為一個無父無母的人, 黃單的生活裡除了工作上的同事,就是管家了, 他沒有親戚, 不知道那種相是什麼樣子, 沒驗過。
黃單搜過原主的記憶, 對他而言,舅舅一直是個很嚴肅的人,充滿威嚴,他不敢在舅舅面前開玩笑, 羨慕可以坐在舅舅上撒的姐姐跟小薇。
從原主記事起,舅舅沒跟誰鬧翻臉,沒跟誰過手,也沒跟誰親近過,他唯一怕的就是舅舅,怕被教訓。
只要原主一鬧,聶友香就拿出舅舅來嚇他,等他長大了,皮實了,僅僅只是個名字的效果漸漸減輕,人忙的很,也沒時間上門親自管教。
否則原主也不會跟幾個朋友一起犯事蹲勞改。
黃單的思緒回籠,他往前走兩步,耳朵幾乎上了辦公室的門。
一門之隔,劉全武的聲音又響了,他的緒平複了一些,“你也知道,我哥把家裡的老本全撈進自己的腰包裡,一個人去了b城,現在我爸已經下崗了,我要是再丟了飯碗,家裡就揭不開鍋了。”
“文遠,我聽說過你在w城的事兒,曉得你這些年混的好,結了幾個當的,而且就憑你跟邱老板的關系,他也不會不買你的帳。”
黃單聽到聶文遠說,“政策改了,現在正於實施階段,後面還有變數。”
劉全武又發了火,手握拳頭在辦公桌上重重捶一下,“去他媽的政策,你聶文遠在t城跟土皇帝有什麼區別?想辦個事,還不是手指頭就有人替你去辦?”
黃單抿,聶文遠不講私,只講原則。
劉全武聲氣,“我知道你看不慣我老是賭||博,以前沒訓我,你的那些大道理我聽著煩,也聽不懂,不過我那時候就看出來了,你打心眼裡瞧不起我,覺得我沾上賭,一輩子就完了。”
“文遠,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已經丟了兩手指頭,臉上也多了道疤,這代價不低,從那以後我就戒了賭,這幾年連牌都沒怎麼過,你要是不信,可以問問我爸,還有老王他們。”
黃單沒聽到聶文遠說話,只聽到劉全武一個人在說,“你要是沒時間跟邱老板面,跟他通個電話就行,或者給我寫個介紹信,我進了新世紀那個項目,也能攢攢錢娶老婆,讓我爸抱上大胖孫子,你說是不?”
辦公室裡安靜了兩三分鐘,聶文遠的聲音響起,“小薇出事那晚,你在哪兒?”
黃單的更近。
劉全武第三次發火,緒失控,滿髒話,“我|||你媽的,聶文遠,你什麼意思?懷疑到兄弟頭上來了?”
“小薇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去w城發展的這些年,還不是我護著,上個月出了那檔子事兒,我心裡比你更不好!”
聶文遠說,“跟你非親非故。”
劉全武氣的臉都青了,“聶文遠,你這話是人說的嗎?我們是兄弟,小薇是你外甥,我能不管?”
他的眼睛充,“有一年小薇跟家裡吵架離家出走,是我接到了風聲,連夜在t城的大街小巷尋找,把人給找到了帶回家的,你知不知道,要是我跟家裡人一樣,等著天亮再找,已經被人給……”
聶文遠說,“你沒必要這麼激。”
劉全武冷笑,面上的||都抖了抖,“沒必要?我他媽的肺都快氣炸了,知道我為什麼討厭讀書人嗎?就是你這樣的,說話藏著掖著,上一套,心裡一套!”
聶文遠說,“我查到了一些東西。”
劉全武立刻就問,“你查到了什麼?”
聶文遠說,“你還沒告訴我,那晚你在哪兒?”
“跟你說了那麼多,都是廢話是吧?你要是懷疑我,就讓人把我抓起來好了,反正你現在的本事大的很,也不把從前的兄弟放在眼裡!”
隨著劉全武的那聲吼,裡面的靜消失了,黃單突然聽到一串腳步聲,往門口來了,他在門打開前一刻跑開,人背過站在走廊一頭,氣息微。
看到走廊的青年,劉全武的面變了變,他出笑容,臉上的疤扭曲起來,越發的醜陋,“是小於來了啊。”
黃單轉,“全武叔叔。”
劉全武盯了幾秒,他往辦公室裡喊,“文遠,你外甥來了!”
黃單走過去,氣息已經恢複如常,他的額角有細汗,藏在了發裡面。
辦公室大的,布置的嚴謹有序,桌上有個茶杯翻了,裡面的茶水撒的到都是,聶文遠就坐在旁邊,疊著長,手裡端著紫砂壺杯子,慢悠悠的喝茶,像極了一頭休憩的老虎。
劉全武手青年的發頂,“小於,你什麼時候來的?”
黃單了手指,他要說剛到,聶文遠跟劉全武都會去找人核實的,說實,他們會懷疑他在聽。
就在這時,聶文遠的杯子扣在了桌上,只是那個作,就讓劉全武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那你們聊。”
黃單側過,給劉全武讓道。
劉全武和青年肩時,又他的發頂,“外面的雨下的很大,不在家好好呆著,沒事瞎跑,也不怕被龍王爺給卷跑咯。”
黃單來的不是時候,也是時候,掌握了幾個信息,一,聶文遠對發小劉全武起了疑心,二,劉全武照顧小薇,倆人走的近,三,劉全武有瞞的跡象,四,聶文遠在查小薇被害的事。
聶文遠後仰著靠在椅背上,雙手放在腹部,指叉著,“你到舅舅這兒來做什麼?”
黃單在一兩秒的猶豫過後,決定實話實說,從他在酒吧聽到別人議論小薇開始說起,“我看著那人進的廠。”
尿急是借口,那人是意識到自己快,說了不該說的,怕惹禍上就借機離開,他哪兒也沒去,直接來的這裡,應該是某個車間的工人。
聶文遠聽著,眉頭皺了皺,“看清他的相貌了嗎?”
黃單點頭,“看清了。”
聶文遠一個電話過去,廠裡的所有人都聚集起來,包括食堂的廚子,門口的保安,連副主任跟廠長都在。
廠長對聶文遠的態度很恭敬,也存著忌憚,他問聶文遠,把大家都來,是不是有什麼事,話裡沒有毫的不耐煩。
黃單又一次見識到了聶文遠的影響力。
聶文遠的站姿筆,隨時可以拿個皮尺過來靠量,他像是有一繩子拴在他的頭跟腳上,繩子一拉,繃的很,站在幾個駝背哈腰的人裡面,顯得格格不,“指出來。”
知道話是對自己說的,黃單就認真的從第一排開始找,一排排的往後看,片刻左右,他站在最後一排的最後一個人面前,面不怎麼好。
“舅舅,人都在這裡了嗎?”
聶文遠是不管這事的,他看了眼站在廠長後的中年人。
中年人趕去一一核對,把核對的結果報上來,“主任,大家都在。”
黃單小聲對聶文遠說,“我沒看到全武叔叔。”
他的言下之意是,人並沒有到齊。
聶文遠回了辦公室,留下眾人一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只希這個廠好好的,別讓他們下崗。
廠長後腳走了。
他倆一走,副主任就清清嗓子,手一揮,“那就這樣,大家都去忙自己的吧。”
幾個車間的組長沒走,七八舌的向副主任打聽,剛才主任那一出沒頭沒尾的,奇怪,覺有什麼事要發生。
副主任彈彈褂子上不存在的灰塵,抬著下開口,“時間是金錢,是生命,你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是堅守崗位,把分的工作完!”
他臉上裝出來的嚴肅消失不見,“像不像?”
幾人齊齊搖頭,“不像。”
臉不是一個臉,長的不是一回事,氣質差太遠了,上沒那種正氣,而且,主任什麼時候那個樣子說過話?整的跟演講似的。
副主任的臉一黑,擺擺手讓幾人走,他背著手來回走,一個人自言自語,“聶文遠,我為了那個位子,把頭發都急白了,你憑什麼一回來就能坐上去?”
一說就來氣,副主任噴了一大片唾沫星子,從鼻子裡發出一個哼聲,“沒聽過樹大招風嗎?你小子小心被人連拔起!”
辦公室的門關著,牆上的時針滴滴答答,多虧了它,才沒有出現死寂的局面。
聶文遠整理了桌上的幾份文件,手撥一下旁邊的地球儀,“說。”
黃單想了想,“舅舅,你能給我紙和筆嗎?”
聶文遠兩樣都給他了。
黃單看的出來,聶文遠的這支鋼筆做工良,不便宜,他用手握住在紙上畫了一筆,墨水所剩不多,畫個人臉還是夠的。
聶文遠說,“舅舅真沒想到,小於還會畫畫。”
黃單沒回應,垂眼把人臉的細節都畫全了,他畫完以後就把筆帽蓋上,將紙跟筆都推到聶文遠面前。
聶文遠拿起紙看看,“就是這人?”
黃單嗯道,“我才見過,所以印象深,錯不了的。”
聶文遠把紙丟桌上,手指扣幾下,“好了,現在你跟舅舅說一說,是什麼時候會畫畫的?”
黃單說,“一直會。”
聶文遠著鋼筆把玩,“你剛上學那年被老師手心,回家的時候拖了個長鼻涕,你媽舅舅去學校問況,你的老師說你連阿拉伯數字1都不會寫,別人是豎著寫一條線,你非要在上面加一條橫線,怎麼都轉不過來彎。”
“你不喜歡讀書,畫畫就更不用說了,連馬跟牛都分不清,你現在說你一直會畫畫,舅舅很意外。”
黃單的眼角一,聶文遠的記竟然這麼好,讓他有種到對手的覺,他沒說話,只是用一種難言的目看過去,仿佛在用視線剝對方戴的那層面||,想看看那底下藏著的,是不是自己悉的東西。
雖然屁是黃單悉的翹度,但之前幾次都跟任務沒有直接關系,這次卻是任務發布者,他需要再通過其他方法確認。
聶文遠直視青年那道目,“為什麼要這麼看舅舅?”
黃單垂下眼皮,快速將眼底的緒斂去,他做了個誠實的好孩子,“我聽見了舅舅跟全武叔叔的談話。”
聶文遠把鋼筆放回屜裡,他的腕部用力,將屜關上,“看來舅舅老了,跟不上小於的想法。”
黃單,“……”
他解釋自己突然轉變的子,“因為我的原因,我哥跟我姐都被連累了,我想過,以後不能再那麼下去,混是混不出名堂的。”
聶文遠的眉頭一抬,“開竅了?”
黃單的子還是繃著,他察覺男人不信,只好用出第二個理由,“我也想進新世紀那個項目。”
這世道奇妙的很,一個人為了達到某種目的,可以給人當孫子,也可以放棄做人的資格,改做狗,只是變老實不算什麼。
聶文遠沒去在意話裡的真假,“在這裡等著。”
他站起來,拿了桌上的紙走出去。
辦公室剩下黃單自己,如果他翻,以聶文遠嚴格謹慎的子,肯定會發現的,他用眼睛搜查就很安全,不會留下蛛馬跡。
雨一直在下著,黃單站在窗戶那裡,看雨水在玻璃上面留下一道道水痕,他在心裡問,“陸先生,我來的當天晚上就開始下暴雨,到現在都沒停,我擔心長江的防洪工程會出現問題。”
系統,“黃宿主,你來這裡的任務不是抗洪,別費心思去思考無關要的事,有那個力,你不如去調查嫌疑人。”
黃單,“洪水如果來了t城,我住的地方會遭殃。”
系統,“對,所以你要抓時間了。”
黃單,“……”
他才剛來,連害人的面都沒見到,僅僅悉了一下原主邊的人而已,想抓都沒辦法。
不知過了多久,聶文遠回來了,他前了一大塊,藍豎條紋的襯衫著膛,可見壯的||線條,有著和端正氣質不相符的兇狠發力。
黃猜想,聶文遠已經通過他畫的人臉找到了對方,也知道了況。
經過黃單推波助瀾,大外甥陳飛引起了聶文遠的注意,他會好好調查一番的。
黃單的目的達到了,也不在乎那個小夥子是廠裡的人,還是誰的親戚,他沒說話,等著聶文遠開口。
聶文遠忽視掉外甥的存在,他從最上面那顆扣子開始,一顆顆的往下解開,把襯衫了,拿幹巾上的水。
黃單站在後面不遠,眼睛裡是男人修長的背影,以及暴在外的健康上半,寬肩背窄腰,還有被長勾出的翹||。
這材比例無可挑剔,哪裡像是長期坐辦公室,沒事喝杯茶看個報紙的老幹部……
其實黃單並不在意別人的長相和材,他在第一次穿越的世界看到了男人的翹||,後來每次穿越,都會下意識的去看,帶著一種探究和審視的意味。
黃單想過關注男人翹||的原因,他想不出來,或許是因為對方完全是按照他喜歡的樣子生長的,沒有理由會討厭的。
就在黃單走神的功夫,聶文遠已經換上了幹淨的套頭衫,他拿起公文包,把襯衫放進去,“走吧。”
黃單跟上聶文遠。
外面大雨瓢潑,一個晃的人影都沒有。
聶文遠上車後,黃單也彎腰坐進去了,就在他的旁邊。
前面的司機年紀四十來歲,長了張敦厚的面龐,讓人覺得親切,他沒說話,從後視鏡裡看了眼後座的青年,不巧的是對方也看過來。
司機愣愣,連忙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黃單收回視線,不再去看司機,下暴雨開車很不安全的,他不能打擾到對方。
車子從廠的大門出去,聶文遠靠著椅背拿出手機,手指按了一串號碼。
黃單的餘掃過去,看到聶文遠的手機是托羅拉,黑白屏的,他從原主的記憶裡得知,手機要五六千,接打都要錢,一個月怎麼也得兩三百。
普通人本買不起,也用不起。
黃單看著窗外被水幕模糊的建築,這是一個經濟躁不安的年代,經濟的溫度變化無常,時冷時熱,小老百姓到的影響小一些,當的當老板的反而命懸一線,等於是在懸崖邊上賺大錢,一個不慎就會失足掉下去,摔的碎骨。
聶文遠的電話通了,他半闔著眼簾跟那頭通話,沒有顧忌小外甥在場,“邱大哥,是我。”
黃單沒出什麼表變化,頭還側向窗戶,似乎對這通電話並不興趣。
電話持續的時間很短,以聶文遠的出來聚聚結束,他將手機丟到公文包裡,一言不發地用手按著太。
黃單在思索那個姓邱的是什麼人,原主的記憶裡沒有相關的信息,這讓他目前無從參考,只能去猜測。
t城響當當的大人有聶文遠,王明算一個,沒有姓邱的,說明是外地人,份較為,是個低調的達顯貴,一般人不知道。
一縷煙味飄進黃單的鼻腔裡,他轉過頭看去,見男人正在煙,姿態嫻,煙齡不低於十年。
黃單注意了聶文遠上的煙盒,的煙很普通,是八錢一盒的紅茶花,跟他的份地位極其不相匹配。
雨下的大,車陷進水裡,開一路,水花濺了一路。
迎面有人騎著自行車過來,歪歪斜斜的,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水路不好走。
司機的瞳孔一,車子徒然一個急剎車,車傾斜,危險毫無預兆的降臨,後座的黃單本該因為慣撞向旁的聶文遠,而聶文遠會撞上車門,頭會磕到玻璃窗。
黃單卻在電石火之前側撲上去,張開手臂把聶文遠護在前。
那是一種本能的反應,子收到信號,大腦來不及去思考,就已經做了。
黃單的腦袋如遭重擊,差點暈過去。
車在雨裡掙紮著,重重摔回地面,黃單不控制的上抬子,頭撞上車頂,疼的他眼冒金星,發出一聲喊。
黃單的手臂被一只大手扣住,那力道將他拽下來,坐在了男人的上,疼的哭出來。
等到車子平穩下來後,司機滿頭冷汗,渾也已,他抹把臉,想要開口,嗓子卻幹燥燥的發不出聲音,只能僵在座椅上聽後面的哭聲。
聶文遠的線繃直,“你哭什麼?”
黃單哭著說,“舅舅我疼。”
聶文遠皺著眉頭,“頭撞的厲害?”
黃單的肩膀,眼淚不停往下掉,哭的整張臉都發紅,子也在抖。
車停在原地,仄的空間只有青年抑的泣聲。
司機瞪著前面,目不斜視。
聶文遠的子上了好幾地方,他拍拍上的青年,“小於。”
那聲音裡不是,是不耐,黃單聽出來了,他從男人的上挪到了旁邊,低著頭繼續哭,一直哭了很長時間,還是靠陸先生提供的藥膏才緩解了頭上的疼痛。
蒼蠅櫃的積分告急,這個世界恐怕要死去活來。
聶文遠拿帕子子,“你什麼時候沾上的這種病?”
黃單的聲音沙啞,“嗯?”
聶文遠的子不幹,他索不了,將帕子收回口袋裡,“舅舅雖然在外地工作,但逢年過節的也會回來,從來沒見你這麼氣過。”
黃單愣住了,“我只是怕疼。”
“怕疼?”
聶文遠琢磨著這幾個字,他似乎是笑了笑,“你以前額頭破了,滿臉是,還能跟人嘻嘻哈哈,坐在大排檔裡喝完幾瓶啤酒,自己騎車回家,這事是你爸告訴舅舅的,說你是個男子漢。”
黃單心說,我現在也是。
他才穿越過來兩天,就三番兩次被懷疑,怪就怪這副的主人跟他本人的脾相差太大了,而且原主的兄弟姐妹多,很大的一個家,有個人起了疑心,另外幾個都會知道,這是他之前沒經曆過的一種況。
黃單擰擰眉心,腦子飛速運轉,給自己找了個借口。
他不找不行,一不會演戲,二不會扮演別人,在第一個世界就試過了,真不行,只能走別的法子。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從前不怕疼,現在怕疼怕的要死。”
聶文遠莫名的對那個死字產生排斥心理。
黃單察覺男人上的氣息不對勁,他閉上了。
車裡的談話聲停止,司機重新啟車子,這次很小心翼翼,速度跟自行車相比,快不到哪兒去。
到了地兒,黃單撐開雨傘下車,鞋子踩進水裡,瞬間就泡進去了,他像昨晚那樣揮揮手,“我回去了,舅舅再見。”
車子往前開,後視鏡裡的青年越來越模糊,很快看不見了。
司機開著車,組織了一下語言,“主任,急剎車的時候,您的外甥用保護您,他是個好孩子,跟傳聞的不一樣。”
聶文遠把剩下的幾口煙煙,“周圍的地勢安全,不會有大礙。”
司機皮子,“當時那種況太突然了,連開了二十多年車的我都沒辦法預測,更別說您的外甥了,他是真的在護著您,用自己的生命。”
話說到這裡,司機一尋思,幹脆就多說了一句,“那孩子兩年前是犯過事兒,可那時候他還小,什麼也不懂,很容易就跟別人拉幫結派,勞改期間肯定過正確的教導,不然也不會做出那種舉。”
“主任,這年頭誰都是一樣的,就一條命,哪怕是再有錢,也不能多一條命,會用自己的命去保護一個人,心地不會壞到哪兒去。”
聶文遠夾著煙的手指微,“那你說,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司機語塞。
他活到這個歲數,沒見過,也沒聽過哪個外甥會拿命護舅舅,“大概是您的外甥跟您親近,尊敬戴著您吧。”
聶文遠將煙頭撚滅了,“我的小外甥從小就懼怕我這個舅舅,我一去他家,他就跟老鼠見到貓一個樣子,頭不敢來,話不敢說,卻在朋友面前把我這個舅舅罵的一文不值,何來的尊敬戴?更談不上親近。”
司機愕然,那是怎麼回事?剛才那一出他可是親眼所見的,他開起玩笑,“主任,瞧您說的,您的外甥總不能是被掉包了吧?”
“沒準兒。”
聶文遠無意間瞥到一個影,“還是不老實。”
司機起初不明白,直到他在前面的巷子裡看到青年,對方說的回家,卻沒有,撒謊了。
黃單是沒回去,他去看了害人小薇。
聶家有對姐妹花,聶友香是老大,聶秀琴是老二,重男輕的現象在t城很常見,聶母生過第三胎,也滿足了家人的心意,是個大胖小子,可惜在三歲那年掉水塘裡淹死了。
當年收養聶文遠,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滿足了聶家人想有個男丁的願,彌補了一點憾。
雖然不是親生的,但畢竟也改了姓聶。
黃單要在這個世界會什麼是人世故,他進門就喊人,“小姨。”
“小於,這麼大的雨,你怎麼跑來了?”
聶秀琴哎一聲,“你看你,子都了,等著,我去給你拿一條你小姨夫的子,先湊合著穿穿,別凍冒了。”
黃單了答答的球鞋,腳踩進拖鞋裡面,他打了個噴嚏,抓抓額前的發,一手都是水。
這場雨還有的下。
聶家的姐妹倆格完全不同,老大聶友香生要強,很好面子,有外人在的時候,會把最好的全拿出來,哪怕死了丈夫,也永遠都給人一種“我不需要靠別人”的堅強覺,藏起來的那一面,只在聶文遠面前暴,那也是沒辦法,必須要為孩子的前途著想。
而聶秀琴卻很弱,是一副苦的長相,屬於那種不開口,都讓人看著生出憐憫之心的人。
黃單換上子,“小姨,小薇姐還好嗎?”
提起兒,聶秀琴的眼眶立刻就紅了,“不怎麼好,剛醒,你去看看吧。”
黃單跟著聶秀琴去了南邊的一個房間。
他看到了小薇,比想象中還要好看,跟陳小的溫婉不一樣,可惜眼神空,沒有丁點神采。
周薇薇在跳舞,的腳尖點地,一次一次的旋轉,姿輕盈,像片羽,也像一粒塵埃,的不備侵略,很溫。
黃單沒打破這份寧靜,他翻著酒吧聽到的信息,周薇薇看不出是個上不饒人的樣子,會不會是遭過刺激,所以才沒有了那種痕跡?
周薇薇跌倒在地,聶秀琴慌忙跑過去把人扶起來,“小薇你摔著沒有?”
當事人沒反應,呆呆的坐著。
黃單上前搭把手,幫著聶秀琴把周薇薇扶到床上,他說,“小薇姐,我是小於。”
周薇薇無於衷。
黃單換了句話,“我姐是陳小,我哥是陳飛,你想……”
周薇薇前一刻還是呆呆的,現在突然大聲尖。
那聲音像銀針,一下子紮進黃單的耳裡,他頭暈目眩,聽覺恢複時,聶秀琴正死死著兒,一只手塞在兒的裡,流到了床上,染出了一片鮮紅。
黃單的眼皮跳了跳,“小姨你快把手拿出來。”
聶秀琴說不能拿,哆哆嗦嗦的說,“……會咬傷自己……”
黃單去找了巾回來,聶秀琴拿出手,他住周薇薇的下,將巾塞進去。
周薇薇又不了,安靜的像個洋娃娃。
黃單口氣,後背全了。
聶文遠有兩個外甥,兩個外甥,他對周薇薇的關注最多,因為他在低穀時,是聶秀琴幫了他。
這次周薇薇出事,聶秀琴哭著求聶文遠查出真兇,為兒討個公道。
聶秀琴從兒的房間裡出來,簡單包住手上的傷口,也不是第一次了,的另外一只手上有好幾傷疤,深的淺的占據了很大一塊位置,都是兒出事後才有的。
“小於,剛才多虧了你,要不你在小姨這裡住一晚吧?”
黃單拒絕了。
他從大院裡出來,人走到胡同口,就被拽進一輛車裡。
整個過程一氣呵,黃單毫無防備,車門咂上時,他的耳朵邊嗡嗡響。
黃單額角,他忘了王明的事。
王明譏笑,“小子,你該不會把錢一收,就忘了這茬了吧?我看你你這樣兒,再過個天把,你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
黃單無視他的冷嘲熱諷,“你找我有事?”
王明自己的親信開車,他拍拍青年的肩膀,“我是來提醒你的。”
“這雨下個不停,我怕你顧著在雨裡閑逛,把我王明給忘了,那就不好了,你說是吧?”
黃單不太明白,王明這麼著急要把聶文遠拖下來,究竟是存著什麼心思?以他的地位,不需要對一個主任的位子著不放。
“王哥想要我舅舅的那個位子?”
王明說笑,“有些事不是你該過問的,在我們達協議時,我就提醒過你了,不過有句話我可以告訴你,你舅舅可不是一般人,我這麼跟你說吧,在我認識的人裡頭,論裝模作樣,沒人比的上你舅舅。”
“他牽扯到的關系多著呢,把他搞垮掉,不知道有多人要爭搶他上的那些,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黃單的心裡早就有了個大概的想法,他還是問道,“我舅舅是不是有別的產業,或者說其他的份?”
王明說,“好奇嗎?那就回去問你舅舅。”
黃單,“……”
他想起床底下的一萬,就是個燙手山芋,要不給聶文遠?
王明瞇了瞇眼,“你如果想打退堂鼓,把錢給你舅舅,再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他,說一切都是我迫你的,還指他能原諒你,那只能說你兩年的勞改屁用沒有。”
黃單沒說話。
王明的眼底出現戾氣,“小子,這趟船你已經上來了,當初還是你自個上來的,沒人拿刀架你脖子上,這會兒想中途下船是不可能的。”
黃單說,“別威脅我,我不是小孩子。”
王明訝異,當初找上這人,就是好控,現在不太一樣,說不上來哪裡變了,怪怪的,“我改變主意了,你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黃單說,“不可能。”
王明當他是在放屁,話說完了就把人趕下車。
黃單抓著車門,人還在車裡,“王哥,我能問你個事嗎?”
王明說,“不能。”
黃單說,“我舅舅在查我表姐的事,你聽說過的吧?”
王明說,“那家的破事我不興趣。”
黃單說,“我聽人說王哥跟我表姐是認識的……”
王明的手臂一,強行把車門打開,將青年給推了出去。
車子從黃單面前開走,濺了他一的水,弄的眼睛裡都有,他抹把臉,又了眼睛,撐開雨傘往住走,順便梳理梳理得到的線索。
“王哥,那小子有點怪,要不要派人跟著?”
前頭開車的年輕人說,“事還沒,萬一他拿了錢跑,那就麻煩了。”
王明說不需要,“他一家人都在t城,跑不了的。”
“也對,還是王哥考慮的周到。”
年輕人說,“那小子的姐姐模樣真好,跳舞的段跟其他人就是不一樣。”
王明淡淡的說,“怎麼,你對陳小有意思?”
車裡的氣突然低了下去,年輕人的臉一白,他連忙搖頭,“不敢不敢,我就是隨口說說。”
王明恢複平常的姿態,“人的子還不都是那麼回事,你要是想玩,去南風報我的名字,隨便玩幾個都行。”
“多、多謝王哥意。”
年輕人再也不敢提起陳小這三個字。
一場大水浸泡了整個t城,上學的上班的都卷起在水裡走,從哪兒跌倒了就從哪兒爬起來,鞋裡全是水,灌滿了,走起路來很吃力。
新聞聯播裡報道著持續增長的水位線,提醒市民配合營救措施,一起克服這次的災難。
全國各地都是抗洪的隊伍,有解放軍坐在卡車裡,前往某個城市的畫面,也有他們扛著沙袋的堅決影。
發洪水了,有人沒了家,有人沒了命,胡同裡的水到腳踝位置,街坊四鄰照樣端著飯碗串門。
家裡沒客人,桌上的菜就差遠了。
聶友香炒了一個黃瓜片,一個韭菜炒蛋,中間是前天晚上吃剩下的燒,裡面的沒幾塊了,中午弄了很多山圓子進去,滿滿一大盤,味道差了些,但好歹是沾了葷,怎麼都比青菜豆腐強。
黃單坐在下面的板凳上拉飯菜,門口傳來聲音,鄰居大嬸端著飯碗進來了。
平日裡的關系不錯,串門是常有的事兒,客氣話翻來覆去的也就那麼幾句,說的人不膩,聽的人也不膩,人活在世上,免不了的。
黃單對鄰居間的談話沒有興趣,他自顧自的吃山圓子。
說著說著,聶友香就把手在抹布上,“在我這兒吃吧。”
大嬸說不用,“我屋裡有呢。”
聶友香說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剩飯哪有現煮的香,我中午煮的多,夠吃的。”
大嬸說真不用。
聶友香二話不說就拽大嬸的碗,還陳飛往陳小那兒坐,給騰個位子。
大嬸往裡拽,倆人較上了勁,那碗之前摔過,上面有道裂,被倆拽開了,一人一半。
黃單差點把裡的一口飯菜噴出去。
盡管沒噴,對面的陳小還是出反的表,端走碗筷,上屋裡吃去了。
黃單發現只有自己在看到聶友香跟鄰居的相模式時,才會到驚愕,陳飛跟陳小都習慣了。
這下子黃單確定他會在這次的穿越中驗到什麼。
幾天後,胡同裡的水往上長,街坊四鄰沒法串門了,一個個的全在家門口端著盆往外面倒水呢,累的要死,連扯閑篇的力氣都沒有。
黃單也端盆把堂屋裡的水往外面倒,原主家的院子淹了,一樓沒法住人,二樓只有陳小一個房間。
聶友香趟大水出門,用小超市的座機打電話給聶文遠,把家裡的況說了,希能過去住上一段時間,等洪水沒了就走。
聶文遠的房子有好幾,除了分配的,剩下的都是他自己買的,其中一個房子的地勢很有利,沒到什麼影響。
聶友香等到聶文遠的口頭答應,就回去把這事跟兒子兒說了,“你們收拾一下去舅舅那兒住。”
陳小說要去團裡,“下個月就是文藝匯演,我必須加排練。”
聶友香隨去了,演出重要,“那小飛小於,你們呢?”
陳飛搖搖頭,“算了,我就不去了,住舅舅那兒不自在,還是家裡好。”
他說,“反正小要去團裡,的房間給我住就行了。”
就差黃單沒表態。
陳飛說,“小的床不大,兩個人睡不下,小於你去舅舅那兒吧。”
陳小要說話,被哥搶先了,意思差不多,不想弟弟住自己的房間,很嫌棄,怕對方翻自己的東西,再弄壞了哪個,到時候弄的誰都不愉快。
聶友香看著小兒子,“舅舅說你小姨今晚會帶著小薇過去,你去了也好,可以幫著你小姨照顧。”
黃單注意到陳飛跟陳小的表都變了一下,“好哦,我去舅舅家。”
他求之不得。
隨便收拾了幾套換洗服和生活用品,黃單就坐上木桶飄出胡同,被解放軍拉上小船,去了聶文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