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風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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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徐徐,拼了命的想往車裡,卻被阻擋在外,著車玻璃,一路隨行。=

車停在路口,聶文遠側過頭,看到小外甥的後腦勺靠著椅背,碎發掃過白皙的耳朵,他的兩只眼睛閉著,鼻翼輕輕扇,睡著了。

聶文遠從大外面的口袋裡出半包煙,他低下頭,叼了一煙在邊,要去拿火柴盒點火,又皺皺眉頭,把煙塞回煙盒裡面。

車裡很安靜,聶文遠抬手額頭,眼簾闔了幾秒後睜開,眼底一片肅穆清明。

到地兒已經過了淩晨一點,吳睡的很死,不知道外面的響,要是知道聶文遠帶個人回來,估計後半夜會一個人嘮嘮叨叨,沒法合眼。

黃單跟著男人換鞋上樓,倆人的腳步聲都不沉,穿過寂靜的走廊,進了裡面的那間臥室。

門在後面掩上,聶文遠了大,穿反的黑在燈底下。

黃單瞥一眼,還是決定不說。

聶文遠自己發現了,他若無其事的把下來再穿上,面上沒有一一毫的尷尬和不自然,那樣子實在太過於平穩,似乎心口不一的人真不是他,是另有其人。

黃單看看男人的臉,知道對方不會解釋今晚的事,他也不問一個字,如他所願的來接他了就好。

待會兒要唱歌了,黃單有點張,想喝水潤潤嗓子,“舅舅,有水嗎?”

聶文遠說桌上有。

黃單端起那只紫砂茶杯,把蓋子揭開喝了茶,涼了,茶濃,他的舌尖上漫出了苦的味道,縷縷的在裡擴散而開,渾的熱度都因為那一抹涼涼的苦味給下去一些。

“舅舅,我要開始唱了。”

聶文遠坐在椅子上,長疊著,姿態隨意的頷首。

黃單抬起兩只手,很認真的給自己打拍子,他唱每個字的時候,眼睛都直直的著椅子上的男人。

把最後一個音唱完,黃單就聽見男人說,“出去。”

他愣了一下就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一眼,男人還在椅子上坐著,姿勢也沒變,就是面上的表怎麼看都有點說不上來的古怪。

沒兩分鐘,黃單就被聶文遠回臥室。

聶文遠說,“再唱一遍。”

面對這個費解的要求,黃單什麼也沒問,就又開始用手打拍子,認認真真的為男人唱完生日歌。

聶文遠第二次小外甥出去。

黃單瞇了瞇眼,男人有問題,他沒當場詢問,乖乖的走出臥室,“陸先生,我想知道聶文遠在裡面幹什麼。”

系統,“檢查有沒有錄到生日歌。”

黃單,“……”

不多時,裡面傳出低沉的喊聲,黃單推門進去。

聶文遠端起茶杯喝水,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就把茶杯放回桌上,下一刻又拿起來把上去,做著奇奇怪怪的事,他的表很嚴肅,讓人想笑,卻屈服於他的威嚴,只能裝作沒看見。

黃單不說話,只是隔著一張書桌看男人。

聶文遠把杯子裡剩下的涼茶喝完,等著小外甥的生日禮

他看著小外甥繞過書桌,一步步的走過來,腳步停在他的面前,他的鼻端多了一縷淡淡的氣息,很幹淨,讓他想起了雨後竹林裡的清香。

小外甥蹲下來,仰著脖子看向自己的目純粹,和他上的味道一樣幹幹淨淨的,聶文遠的角抿在一起,一言不發。

黃單拉住男人糙的大手,將自己的臉埋上去,在他微熱的掌心裡,輕輕落下一個吻。

聶文遠看著小外甥張合的,分辨出了什麼,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他的小外甥在說“舅舅,小於您”。

這句生日祝福用上了尊稱,聶文遠知道小外甥沒有其他心思,僅僅只是表達一種敬,可他的心思卻很多,他意識到一些問題,思緒掉進殘酷的現實裡面,被完全淹沒,侵蝕腐爛。

黃單見男人沒反應就問,“是不是在發呆?”

聶文遠凝視著小外甥,他半闔眼皮,眼底有什麼在激烈的翻湧著,又迅速沉寂下去,口吻淡淡的說,“小於長大了,往後你要是有中意的孩子,就跟舅舅說一聲,舅舅會出面為你辦。”

黃單說,“好哦。”

聶文遠的眼皮驟然起。

黃單迎上那道異常黑沉的目,故意說,“我遇到了喜歡的孩子,會第一時間告訴舅舅,有舅舅出面,孩子的家人會很滿意,到時候我會跟結婚生子,好好過完一生。”

聶文遠的面部廓嚴峻,眼臉下有一片影,他坐著沒,像一個孤獨寂寞的老男人,看起來有點可憐。

黃單在心裡歎口氣,不刺激他了,“騙你的,我沒有中意的孩子,以後也不會有的。”

聶文遠的眉心擰川字,小外甥的謊言很拙劣,他卻信了。

人在某種時候,會無意識的去近對自己有利的一邊,那是一種自我保護的能力。

黃單沒有再多說,不論是哪種承諾,都需要進過時間的啃噬,看看是完好無損,還是片甲不留,他站起來,彎了腰背去摟男人的脖子,“舅舅,晚上我想跟你睡。”

聶文遠的語氣裡聽不出異樣,整個子卻僵了一下,轉瞬便恢複如常,“不行。”

黃單沒有離開,他把手到後面,||挲著男人後頸的一塊皮,“舅舅不習慣跟別人同睡一張床嗎?”

這裡是男人的敏點,黃單早就知道了,也記著,不會錯的。

聶文遠的呼吸重下去,他一把抓住小外甥細細的胳膊,那聲音低低的,富有磁,也帶著明顯的警告,“小於。”

黃單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轉離開,連聲晚安都不給。

聶文遠用力掐了幾下太,在子口袋沒到煙,才想起來煙在大的口袋裡,他起去翻大,把煙跟火柴盒都拿在手裡。

煙點燃,聶文遠微瞇了眼睛吸上一口,他吸的有一點急,被嗆的咳嗽,眼角生理的發紅。

門突然從裡面打開了,黃單靠著牆壁,沖氣息微的男人笑,“一個人睡覺好冷的,舅舅,我給你暖被窩吧。”

聶文遠看著小外甥邊的那一抹笑,他的視線往上移,看進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發現了同樣的笑意,很真,沒有一虛假跟奉承。

這世上最了解聶文遠的那個人,不是從小把他帶大的吳,也不是他自己,是他現在的小外甥。

黃單洗漱完就爬上靠牆的那張床,把角落裡疊豆腐塊的被子抖開了,他平躺進去,將被子拉到口。

衛生間裡的嘩啦水聲一直持續著,黃單在車上睡過一覺,這會兒還是很犯困,他的眼皮正在打架,拉開了又纏上去。

不知過了多久,衛生間裡的水聲停止,聶文遠帶著一水汽出來,床上的人已經進夢鄉。

床是單人床,睡兩個人會

聶文遠剛躺上去沒十分鐘就爬起來,他站在床邊點煙,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小外甥,半響慢慢俯,一口煙霧噴吐在那張青的臉上。

睡夢中的黃單蹙了下眉心,手拿出被窩,在旁邊

聶文遠撚滅煙躺回原來的位置,由著那只手到自己的手臂,溫暖的上來,把他抱住了。

又過了十幾二十分鐘,聶文遠再次坐起來,他這回沒下床,而是把小外甥的秋拉了下來。

有個床頭燈開著,燈暖黃,聶文遠在那片亮裡看著小外甥的屁||,白白的,看不出之前被打過的痕跡。

他反應過來,自己的手已經放上去了,糲的手指一點點||,著魔似的收了手。

黃單不舒服的了一下,“輕點……”

聶文遠的眉頭皺了起來,手沒撤開,也沒再,他歎口氣,沉重又迷茫,讓人心口發悶。

淩晨四點多,黃單起來上廁所,他迷迷糊糊的站在馬桶那裡放水,突然覺出了什麼,就對著手哈口氣,裡有煙味,非常淡,屁||上的還有點疼,像是被抓過。

黃單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他上完廁所洗洗手出去,爬回床上繼續睡覺。

在黃單睡著以後,旁邊側面朝著外面的聶文遠睜開眼睛,他沒轉頭,只是握住了腰上的那只手。

第二天早上,黃單醒來的時候,大半個子都在男人懷裡,他沒撤回手腳,在近到曖||昧的距離裡打了個哈欠,“早啊舅舅。”

“嗯。”

聶文遠開被子下床,穿上拖鞋朝衛生間走去,那背影拔,步伐沉穩,沒人知道前面是怎樣一幅景象。

黃單沖著男人的背影問道,“舅舅,你看到我的服了嗎?”

聶文遠沒回頭,“在被子另一頭。”

黃單愣了愣,“哦。”

他把手進去,到了自己的服,手溫溫的,應該捂了有好一會兒了,不知道男人什麼時候把服塞被子裡的。

衛生間裡又傳出水聲,黃單穿好服把床整理整理,被子疊豆腐塊丟到角落裡。

聶文遠出來後把門帶上了,“你去樓下刷牙洗臉。”

黃單說,“我的東西都在裡面。”

聶文遠的態度很強,不容拒絕,“樓下有新的,讓吳媽給你拿。”

黃單走到男人面前,像小狗般的鼻子,“舅舅,我們都是男的,你早上要做的事,我也會做。”

聶文遠瞥小外甥一眼,視線忽然越過他去看床被。

黃單也看過去,“可以的吧?”

聶文遠沒吝嗇,很直白的給出評價,“不錯。”

黃單問道,“舅舅,那我現在可以用你房裡的衛生間了嗎?”

聶文遠說,“不可以。”

黃單,“……”

樓底下飄散著早餐的香味,吳在客廳裡拿著撣子撣灰,聽見樓梯口的腳步聲,這一瞥過去,驚的撣子都掉在了地上。

“你怎麼會從樓上下來?”

黃單的腳步不停,“早。”

撿起撣子就氣沖沖的過去,又顧忌著什麼生生剎住腳,“問你話呢,你別裝聽不見。”

黃單的背後響起聲音,“早上來的。”

聽聶文遠那麼說,更納悶了,“早上?什麼時候?我五點多一點就起來了。”

聶文遠沒回答。

撣子放櫃子裡面靠著,看了眼牙沒刷臉沒洗,眼睛上還掛著眼屎的小青年,“小於,你來這邊,你媽知道嗎?”

黃單說不知道,他當時打算留個紙條的,可想想又沒留,原主媽不關心。

“紙條有什麼用,萬一被風吹掉了呢?”

沒好氣的說,“你這孩子怎麼盡幹些讓人心的事?”

聶文遠對小外甥說,“去刷牙洗臉。”

黃單立刻就走。

瞪瞪他的背影,轉臉說,“文遠,你不給友香打個電話說一聲?”

聶文遠說,“沒打來。”

言下之意就是,電話沒響,那就表示聶友香還沒有發現小兒子不在屋裡,過會兒吃早飯肯定會發現的,到時候就會打過來問況。

如果電話一直不響,說明聶友香本不擔心小兒子的去向,他主打過去,也沒什麼意義。

不說話了。

早飯是八寶粥加小菜,還有一盤子水煮蛋。

黃單的吃相很好,勺子不會跟碗出什麼清脆聲響,他沒理會對面盯在自己上的視線,自顧自的剝蛋吃。

除了吃飯撥菜,把筷子放裡吧唧,還有個習慣,就是會去一直盯著人看,越讓不滿意的,越盯的,甭管是吃東西,喝水,還是說話做事,都盯著。

黃單覺得老厲害的,就這麼死死的盯著他看,竟然還能在聶文遠一碗粥剛吃完的時候就發現了,及時慈的問他要不要再吃一碗。

這一心二用的程度,他做不到。

聶文遠說不吃了。

說,“粥不吃就算了,蛋要吃,大清早剛煮的。”

指使只顧著自己吃蛋的小青年,“小於,你給你舅舅剝一個。”

黃單正要把手裡的小半個蛋吃掉,就有一只手朝他這邊了過來。

那小半個蛋進了聶文遠的肚子。

黃單怕老看出什麼,他不的觀察,還好對方沒有出別的緒,只是單純的不滿意剛才那一幕,覺得自己的驕傲跟小混混太親近了。

蹲過勞改,就是給一個人的品行判了死刑,會跟壞孩子,垃圾,廢這些詞結合在一起。

上午九點不到,聶友香帶著兒子兒上門,手裡提著一籃子生蛋,兩刀五花,桂圓,棗,一條煙,兩瓶酒,兩條糕,還有兩只活,一公一母。

東西多的了,聶友香也是下了本。

忙去接了放在茶幾上面,客客氣氣的端茶倒水,裡喊著“坐啊”,還不忘給陳飛陳小拿娃哈哈喝。

黃單沒喝過,都不知道老什麼時候買了一板擱在屋裡。

他的臉,心想這老年輕時候一定是個厲害角兒,對待小輩上面,偏心偏的一點都不含糊,明正大的偏。

聶友香似是這才發現小兒子的影,丟下水杯就過來,作勢要擰小兒子的耳朵,“死小子,什麼時候上你舅舅這兒來的?”

黃單往後躲,“早上。”

聶友香還想說什麼,聽到門口傳來聶秀琴的聲音,就直奔廚房,一眼都沒看。

聶秀琴是一個人來的,帶的東西,也遠遠沒有聶友香的值錢,除了一簍子紅彤彤的蘋果,就是一件自己打的,一件線背心,選的都偏深,適合聶文遠。

聶友香聽吳誇聶秀琴手巧,說的針腳有多,背心打的有多好看,的臉就不怎麼好,自己沒注意過聶文遠的穿尺寸,對方卻留了心眼。

把芹菜的葉子拽掉,聶友香在心裡冷笑,真看不出來,這個妹妹平時弱弱的,風一吹就倒,就哭的梨花帶雨,楚楚可憐,關鍵時候厲害的很,小算盤打的比響多了。

這下子倒好,花了那麼多錢,好幾天前就開始準備,還沒人幾兩線的意重。

客廳裡的電視開著,在重播《永不瞑目》。

陳小一邊喝娃哈哈,一邊看電視,問了聲,話是問的自己弟弟,“你先來幹什麼?跟舅舅有什麼我們不能聽的悄悄話?”

黃單說,“睡不著就過來了。”

陳小笑了聲,“哥,你信小於的話嗎?”

陳飛靠在沙發上看報紙,他像是有病似的,好奇舅舅接過的任何一樣東西,似乎只要自己也接了,就離舅舅的份地位更近一步。

他沒直接回答,而是提問,“從家裡到舅舅這兒遠的很,開車都要大幾十分鐘,家裡的自行車都在,一輛沒,也不知道小於是怎麼過來的?”

陳小喝了口娃哈哈,“走過來的吧,小於又沒長翅膀。”

黃單無視了兄妹倆怪氣的口吻。

聶秀琴過來跟沙發上的三個孩子打招呼,問的是最小的那個,“小於,你舅舅呢?”

黃單說在樓上接電話。

聶秀琴能理解,“今天是你舅舅三十六歲的生日,打電話問候的人應該會很多。”

在客廳待了沒一會兒就也去了廚房,幫忙準備午飯,期間跟姐姐聶友香沒有任何流。

今天這日子,吵起來太不像話了,為了避免那一幕發生,們還是不說話的好,省的想起不愉快的事,沒法收場。

聶文遠下樓,客廳裡的氛圍就變了,沙發上的陳飛陳小都坐的端正起來,不再怪氣,一個端莊溫婉,一個謙卑有禮,兄妹倆表現的無可挑剔。

陳小站起來,“舅舅,我跟我哥能去你的書房看書嗎?”

聶文遠說,“樓上有。”

陳小一愣,“在哪裡?”

聶文遠坐到沙發上,“上樓左走第二間。”

陳小哦了聲,眼神示意陳飛跟一塊兒去樓上,陳飛照做。

他們進去那個房間,發現裡面擺放著一個小書架,上面都擺滿了,全是適合他們這個年紀看的,除了一些雜志,還有武俠,青春,玄幻,言,靈異等書。

陳小||出一本言翻翻,“舅舅這裡怎麼會有這類的書?我沒辦法想象舅舅看這類書的樣子,太搞笑了。”

陳飛打量著書架上的書,他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陳小把言放回去,換了本雜志,“哥,你說,如果這些都不是舅舅看的,那還能是誰?”

陳飛突然開口,“你的意思是,這是為陳於準備的?”

他下意識的反駁,“不可能。”

陳小覺得這個問題很耗腦細胞,細細的眉蹙了蹙,“算了別想了,找本書打發時間吧,我不想出去面對舅舅,力很大,腳的,很不自在。”

陳飛沒作聲,過會兒才問,“小,這房間會是舅舅給陳於弄的嗎?要不要問一下吳或許知道是怎麼回事。”

陳小有些不耐煩,“哥,不是說了不想了嗎?要問你去問,別打擾我看書。”

陳飛抿了一下,“我只是覺得陳於變了,舅舅很喜歡現在的他,你也知道的,以前本不是那樣。”

陳小說,“那又怎麼樣?”

陳飛呆了呆,是啊,那又怎麼樣?沒本事的人,終究還是沒有什麼作為。

他心裡的嫉妒和怨氣又翻出來,攪的他哪兒都不舒服,“小,為什麼舅舅願意把陳於待在邊教導,卻不願意給我一個工作機會?”

“我也不是非要多大的職,就想著最好能進機關單位,你跟媽也能有面兒不是嗎?”

陳小抬頭,“哥,在我的心目中,你自信,優秀,什麼都能做到最好,工作的事舅舅不手就算了吧,你大學畢業,又不是沒有選擇的機會,在那些工作裡面挑一個先幹著,積累了經驗也好再跟舅舅提,看他能不能給你換個福利好的單位。”

陳飛笑的苦,“說的倒容易,你以為我不想啊,可是我那幾個同學不是繼承家業,就是當了幹部,做了小領導,你讓我從基層做起,我見到他們的時候,還有什麼臉面?”

陳小說,“哥你想去新世紀嗎?”

陳飛說想啊,“那項目很大,聽說投資人就不止一個,舅舅是其中之一,還有那個王明,別的就不知道了。”

陳小說,“要不你去問問有沒有什麼崗位?”

陳飛說,“這還用問?沒有誰給我做介紹人,我去了,還不就是在工地搬磚,弄鋼筋混凝土的活。”

陳小不能忍哥跟工人那樣灰頭土臉,歎息著說,“哥,話是那麼說,可是你現在的狀態有點高不低不就,不是個事兒。”

這話到陳飛的脊梁骨了,他臉難看,不再說一句話。

樓下的氣氛很好,聶文遠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小外甥,“過來看。”

黃單從椅子上下來,過去坐在男人旁,“舅舅,換個電視吧,我不喜歡看這個。”電視劇的名字看著就抑。

聶文遠把遙控給他,“你看你喜歡的。”

黃單問道,“舅舅呢?你想看什麼?”

聶文遠後仰一些,“小於喜歡看的,舅舅也會喜歡。”

黃單,“……”

他把電視從頭調到尾,又調回去,停在一個歌唱節目上面。

舞臺上星璀璨,穿著墊肩西裝的男人在邊跳邊唱,舞蹈作酷炫,歌聲的旋律朗朗上口。

黃單沒說話,聶文遠也沒說,倆人坐在一起,有一種老夫老妻的覺,差一只貓,一條狗,就是幸福滿的一家。

中午做了一大桌子菜,很盛。

聶文遠坐在上方,黃單在他旁邊,方便夾菜吃。

按理說,有長輩在,座位不能太隨意,尤其是在別人家裡,就必須像陳飛陳小那樣,坐在一家之主聶文遠的下方。

在吳眼裡,黃單是最沒禮貌,最不懂事的孩子,今天這場合還不好說什麼,說多了,還讓人覺得這個老太婆事多。

黃單坐在那個位置,聶友香聶秀琴不約而同的往他那裡看,包括陳飛陳小,一個個的都跟見了多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

要說稍微淡定點的,也就是聶秀琴了,之前在這裡住了段時間,目睹過相似的形,只是日子不同。

桌上的氣氛怪怪的。

聶文遠先拿起筷子吃菜,他這麼一做,氣氛就恢複了過來。

大家過杯子就吃自己的。

聶友香話多,這回還有意拉著吳扯東拉西,不讓對方跟聶秀琴說話,多數時候都在炫耀兒子兒,激時還比劃,唾沫星子飛。

黃單跟聶文遠沉默不語,倆人只吃固定的幾個菜,默契十足。

陳飛隔會兒就去看看他們,陳小也是,他們似乎都想看出什麼名堂。

黃單捕捉到了陳飛的視線,他的心裡多了警惕,暗暗收斂了許多,確保不讓陳飛他們有所發現。

過了片刻,聶友香給大兒子使眼

陳飛拿出一幅壽字,笑著說,“舅舅,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聶友香說,“小飛自己寫的。”

聶文遠沒表態,吳就笑容滿面的給收下了,說這孩子真有心。

陳小畫了一幅畫。

這回也是吳收的,說多才多藝,會跳舞,還會畫畫,將來有大出息。

黃單什麼也沒拿出來。

早料到了,也就沒表現出意外的表給陳飛陳小夾菜,跳過了黃單。

黃單不喜歡吃,所以也不在意。

聶友香對著小兒子眉弄眼,都快筋了,對方也沒給了回應,不得不自己出馬,把聶文遠喊到一邊,拿出一個手絹包的東西,“文遠,這是聶家傳給兒媳的玉鐲,等你家了,你送給你的媳婦。”

話落,聶友香就把手絹給弄開了,出裡面的一只淡青翡翠玉鐲。

聶文遠說,“不用。”

聶友香說,“這玉鐲是一代代傳下來的,寓意吉祥,你媳婦戴了,能給帶來好運的。”

聶文遠收了。

聶友香看他收了玉鐲,心裡松一口氣。

另一邊,黃單跟陳飛陳小坐在一起吃蘋果,他邊吃邊說,“我聽說王明破產了。”

陳飛斜眼,“你聽誰說的?”

黃單說,“酒吧。”

陳飛還沒說話,陳小就開了口,“那種地方的很,什麼人都有,說的話也能聽?”

黃單說,“王明開的服裝廠都倒閉了。”

陳小把沒吃完的蘋果丟進垃圾簍裡,抓了紙巾手,“王明王明王明,他的事跟你有關系?”

黃單說,“姐,你好像很激。”

陳小把紙巾也丟垃圾簍裡,“我又不認識那個王明,我是嫌你煩,聽風就是雨,一點辨別是非的能力都沒有,真不知道舅舅平時是怎麼能你通的?也就他有那個本事。”

陳飛看一眼妹妹,他啃一大口蘋果,裡塞滿了,什麼也沒再說。

黃單不,他還有話說,“我還聽說王明背地裡跟舅舅對著幹,想把舅舅搬倒。”

陳小走了。

黃單問著邊上的人,“哥,我說什麼讓姐生氣了嗎?”

陳飛把蘋果啃的只剩下個核,“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黃單哦了聲,他起上樓,準備躺會兒聽個歌,門還沒關上就被推開了。

陳飛沒進來,站在門口質問,“陳於,你來舅舅的房間幹什麼?”

黃單思考怎麼回答。

陳飛忽然咦了一聲,他推開黃單走進了房間,拿起桌上的隨聲聽問,“這是你的?”

除了他沒別人了,舅舅是不會聽這玩意兒的。

不多時,隨聲聽就被陳飛從樓上拿到樓下,還喊來了他媽跟他妹妹。

黃單在一旁站著,他不說話,只是看著他們。

聶友香把隨聲聽拿在手裡也不懂這個,就知道不是便宜貨,“文遠,你怎麼給小於買這麼貴的東西啊?”

聶文遠說,“不花錢。”

聶友香說原來是別人送的啊,又說,“那下回要是還有人送,你就給小飛小留著,小飛能聽英語磁帶跟著念英語,小喜歡聽歌。”

聶文遠沒給個答複。

過去的他一視同仁,現在的他不那麼樂意了,想把其中一個單獨拎出來,什麼都是獨一份。

聶文遠不出聲,聶友香也沒覺得不自在,看向自己的小兒子,覺得對方用這個很浪費,搞不好還會因為跟朋友鬼混,就把這個賣了,或者送人。

“小於,你要不先把這個給你姐用,在家悶的慌,聽聽歌能好一些。”

黃單說,“我也喜歡聽歌。”

聶友香要發火,陳小蹙眉說,“媽,那是舅舅給小於的,既然小於喜歡聽歌,那就讓他多聽聽,沒準以後逢年過節還能給我們唱一首。”

聶友香說,“你弟弟他能唱什麼,連國歌都不會。”

陳小笑著說,“不會就學唄,我不是生下來就會跳舞的,哥也不是生下來就識字的,還不都是通過學習才有的今天。”

陳飛說,“小說的對。”

“這個隨聲聽應該能用很久,小於聽歌聽煩了,還能換英語磁帶聽,多學習學習,就能找到其中的樂趣。”

聶友香說,“他要是真能那樣,你媽我做夢都能笑醒。”

“小於,聽見你哥你姐說的沒有,別糟蹋這好東西,不然看媽怎麼收拾你。”

黃單覺得這一家子都很有意思,跟電視裡演的不一樣,他們一說話,別人都不上

更有意思的是,他們顧著互相對戲接戲,誰也沒發現聶文遠上的氣息變了,面也沉了下去。

如果聶文遠再年輕十歲,估計已經口發火了。

思緒回籠,黃單說,“好哦,我會認真學習,以哥哥姐姐為榜樣。”

這話一出,在場的幾人都看過來,各有心思。

聶秀琴擔心醫院的兒,沒多待就離開了,走之前給了黃單一把糖果,說是來的路上到了朋友的兒子娶媳婦,就給散了這些喜糖。

黃單全接了,“謝謝小姨。”

聶秀琴他的頭發,“小於,你不比誰差,小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黃單目送聶秀琴出去,他回客廳,繼續從原主家人驗什麼世故,笑裡藏刀。

晚上黃單不回去。

聶友香要拉小兒子走,可看聶文遠那樣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像是很不高興,一走神,就懶的再去管了。

小兒子也是生的,跟聶文遠親近些,對沒有壞

這麼一想,聶友香就喊了大兒子跟兒,三人騎著自行車回家了。

黃單看完兩集畫片《水滸傳》,就去給聶文遠下了一碗壽面,他自己也裝了一碗,陪著一起吃了面。

去廚房,看看鍋裡的面湯,忍不住就開始嘮叨,“怎麼也不給我留一點?”

黃單說,“,我問過你,你說不吃的。”

面不是飯,下多了會糊了沒法吃,他不能浪費,所以特地去敲門問過老

什麼也沒說就把鍋蓋往鍋上一丟,板著臉回了房間。

黃單,“……”

手指,討好老人的活真的做不來,因為他發現了,自己實在沒辦法弄清楚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要是問陸先生,肯定行得通,可是他的積分的可憐,一次都不夠用。

聶文遠撈幹淨最後一面條,還把湯全喝了,“不要放在心上。”

黃單說,“知道了。”

聶文遠卷起袖子,“你先上樓。”

黃單看男人收拾碗筷去廚房洗刷,他靠著門,“舅舅,你真好看。”

聶文遠手裡的碗一,差一點就掉地上四分五裂。

門口的罪魁禍首已經不見蹤影。

聶文遠出了趟門,他回來就把手裡的袋子給小外甥。

黃單放下手裡的書去看,“這是什麼?”

聶文遠解開大的扣子,面容肅冷,眼皮沒抬一下,“吃的。”

黃單把頭進袋子裡看去,有娃哈哈,大白兔糖,酒心巧克力,果丹皮,麥,還有花生糖,他的眼角微,無從下手。

“舅舅,我不怎麼喜歡吃零食。”

聶文遠聞言就側頭問,看小外甥的目裡沒有不耐,似乎不覺得是在無理取鬧,“那你想吃什麼?”

黃單抿,他想只要他說,男人都會給他買了拿到他的面前,“大白兔吧,我喜歡的。”

聶文遠沒說什麼。

一覺睡醒,黃單的裡也有煙味,他繼續裝不知道。

等他哪天不裝了,就嚇嚇男人。

第一場雪降臨t城的第三天,陳飛找到了一份工作,坐辦公室的,跟幾個大叔大伯待一塊兒,說是寫寫報告,不用幹別的事

上班當天,陳飛一臉要去□□的表

黃單想不明白,好歹不用風吹日曬,工薪也不錯,陳飛為什麼還不滿意?

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沒有任何工作經驗,手裡的一張文憑能值得了多錢?

陳飛顯然沒有考慮過那個問題,或者說他不願意去往那方面想,他一路伴隨著誇贊表揚的掌聲長,從小到大一直都很優秀,導致他心比天高,不能彎腰低頭,必須把頭抬的高高的。

聶友香幫著大兒子整理他上的西裝,新的,穿著就是面,拍拍大兒子的後背,“像你舅舅那樣把腰桿直,神點。”

陳飛一聽舅舅這兩字,臉都扭了一下,什麼也沒吃就把外套穿西裝外面,拿了公文包頂著風雪出門。

聶友香的心還行,大兒子的工作沒有自己預期的好,文遠也還是沒出面,但老馬說的沒錯,先騎驢找馬,比站在原地要強。

況且兒也回文工團了,明年有一次全國匯演,有的名額。

聶友香看著在粥裡找山芋吃的小兒子,“你哥去上班了,你姐也去文工團了,你呢,打算怎麼著?繼續混一天是一天?”

“媽納了悶了,你說你吧,往你舅舅那兒跑的那麼勤快,親的跟父子倆似的,怎麼就沒讓他給你找一個工作?雖然這段時間陸續有好幾個廠的工人都大批下崗了,紅星廠可沒聽誰下崗過。”

黃單的裡有山芋,他細嚼慢咽的吃完了才說,“我年後進新世紀。”

聶友香一下子沒聽明白,“哪個新世紀?”

黃單說,“只有一個新世紀。”

聶友香不敢置信,差點就把手裡的碗給摔了,“你沒騙你媽?”

黃單說沒有。

聶友香立馬一口氣的問是什麼職位,多錢一個月,管不管吃住。

黃單說是在工地幹活。

聶友香眉頭一皺,“不是你舅介紹進去的?”

黃單搖頭。

聶友香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剛才的高興勁兒全沒了,“你話不一次說全了,分幾次幹什麼?讓你媽我白高興一場,還以為你進去能當個小頭頭呢。”

碎碎叨叨,說小兒子笨,沒讓舅舅給找一個輕松點的工作。

黃單自己要求去工地的,原因有兩個,一是不想陳飛陳小兄妹倆找他的麻煩,知道他在工地,他們是不會妒忌的,二是劉全武之前就在工地上負責建材的運送,他去了也許能打聽出些信息。

吃過早飯,黃單圍上圍巾騎自行車去了醫院,風跟刀子似的刮到臉上,怪疼的,黃單把下往圍巾裡埋,到醫院時眼睛都是紅的,眼淚也被寒風吹幹了,手往臉上一模,冰冷一片。

黃單找地兒停好車就去住院部三樓,先去了劉全武的病房,他還是吊著一口氣,沒醒。

劉父給黃單倒水,“外面冷的,快喝兩口暖一暖。”

黃單捧住缸子吹吹,“劉伯伯,醫生有說全武叔叔什麼時候能醒嗎?”

劉父滿是壑的臉上布滿滄桑跟憂愁,“醫生說的話我也聽不太懂,我只知道得看老天爺的意思。”

黃單說,“別太擔心,好人會有好報的。”

他說這句話是在試探,想看看老人知不知道什麼,對方沒有任何表變化,看來對老二的事一無所知。

離開劉全武的病房,黃單就去看周薇薇,他進去的時候,愣了一下。

周薇薇在窗前跳舞,穿了黑的修,同的長,一頭烏黑長發沒有像平時那樣散開,而是梳了一個長長的辮子,還別了一個的發夾,如同一只展翅的蝴蝶,在那翩翩起舞。

黃單在面前的周薇薇上找不到灰白,死亡,絕的氣息,充滿青春朝氣,五彩繽紛,“小姨,表姐全好了?”

聶秀琴搖搖頭,“沒好,只是今天的狀態不錯,應該是因為下雪了吧,你表姐打小就很喜歡冬天,每回下雪都要出去滾雪球堆雪人。”

黃單對這個說法存在懷疑,“表姐,你能認出我是誰嗎?”

周薇薇沒有回應,還在跳舞,背後的辮子隨著的舞搖擺,在半空劃出漂亮的弧度。

黃單看到周薇薇轉過來的時候是笑著的,那笑容掛在蒼白如紙的臉上,顯得有些難言的詭異。

很突兀的,黃單問,“小姨,表姐知道全無叔叔住在隔壁病房的事嗎?”

聶秀琴垂眼收拾桌子,把一束月季放進瓶子裡,“上回你說過了的,不記得了?”

“對,我說過。”

黃單的目跟隨那道纖瘦的影,若有所思。

要不是聶文遠的人出現在病房裡,黃單還會看周薇薇跳舞,他是個外行人,就以外行人的份評論,陳小的舞蹈基礎的確很強,跳的也很優,可是比起周薇薇,卻差了一點,要形容起來,就是舒服的覺。

黃單出了住院部,遠遠的就看到一輛車,他快步走上前,帶著一冷氣坐進後座。

寒冷被阻隔在外,黃單拿下脖子上的圍巾,手說,“舅舅,你怎麼來了?”

聶文遠說,“要去外地兩天,你跟舅舅一起去。”

黃單一愣,“今天嗎?”

聶文遠嗯了聲,“要帶什麼東西就回去收拾一下。”

黃單把手放進口袋裡,他篤定的說,“不用收拾,有缺的東西,舅舅會給我買的。”

聶文遠,“嗯。”

黃單剝開大白兔吃,自從那晚他說自己喜歡吃大白兔後,男人就給他買了一大袋子,能吃到明年開春不可怕,可怕的是吃完了還有。

聶文遠的手機響了,他閉目接電話,掛了又有,手裡頭有什麼要事。

黃單不幹擾,他安靜的吃糖,偶爾看看外面的雪景。

司機不時看一眼後視鏡,覺得舅甥倆之間不太對勁,跟前段時間不一樣了,哪裡不一樣又說不上來。

他心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黃單怎麼也沒想到,他跟聶文遠去外地的當天晚上,劉全武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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