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雪一連下了三日,老天終于肯放晴了。馮策一大早就拿上掃帚,撒了鹽去門前掃雪。隔壁小虎正帶著妹妹堆雪人,瞧見他開門出來了,兩個孩子蹦蹦跳跳地跟他打招呼。
這兩日他們吃羊、喝羊湯,王初翠勻出了不送去給他們嘗,說都是他們馮大哥的心意,羊都是他出錢宰了背回來的。周圍鄰裏都懼怕馮策,特別是小孩子,見他長得又黑又壯,不敢挨近一點兒。如今小虎和團團倒不怕了,偶爾還主要他教打彈弓。
馮策跟他們說笑著掃了雪,剛放下掃帚,巷口穩穩停了輛眼的馬車。馬車簾子掀開,章鶴從裏面下來了,遠遠看見他,對他點了點頭。
馮策臉上的笑直接消失了,出于禮貌對他遙遙行了一禮,也不等章鶴邊的葛康跑過來跟他說話,直接進屋傳話去了。
宋硯正和柳箏坐在一說話,不知是做什麽游戲輸了,柳箏在他手背上重重拍一下朗聲笑著,發上簪著的臘梅花枝跟著。
宋硯手背,笑得無奈。
馮策抿抿道:“主子,柳娘子,章大人來了。”
正在面的王初翠手一抖,差點弄翻了陶盆。
“章鶴?”柳箏目微凝,“他來幹什麽?”
說話間外頭的門已經被敲響了,葛康恭聲道:“馮軍爺,勞煩您向世子通傳一二,我家老爺想見見他。”
王初翠和柳箏對視一眼,柳箏沒說話,宋硯沉聲道:“不見。”
馮策會意,過去隔著門傳了話,章鶴笑了笑:“這不是水豆腐鋪嗎?做我個生意吧。早先便聽說柳家的豆腐腦風味極佳。”
“咱家冬就停了生意了,你請回吧!”王初翠憋不住,在廚房揚聲回了句。
“那,借口水喝如何?老人家。”章鶴溫和詢問。
柳箏過去洗了手,把王初翠揪得不形的面團拿過去重新,低聲安兩句才對宋硯道:“讓他進來吧,反正是找你的。”
“要見也至不該在這裏。”
“在這就在這吧,沒什麽關系。”
宋硯從後吻了吻的臉,輕聲道:“你放心,有我在,誰都不能讓你委屈。”
“就是沒有你,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委屈了我自己。該是你放心才對。去吧。”
馮策開了門,章鶴踏踏腳底的雪碴子,袍邁進門來。他四下打量這鋪子一眼,不大,倒收拾得很幹淨齊整,案頭上還放了只臘梅花的素白淨瓶。
宋硯從廚房出來,對他微行一禮:“章先生。”
章鶴微笑頷首,寒暄幾句坐下後,接過馮策遞來的茶抿了口:“你那位心上人……”
章鶴見他面都變得有些不善了,不由笑道:“我此番來不為勸你,那些話想必你早聽膩了。至于公事,那些人來回傳話,你該知道的都知道,我也不多說。快要過年了,想你獨在外,我這個做先生的,想關心關心你而已。”
他這一通解釋,反與他平時作風相悖了,顯得別扭極了。那茶湯極燙,他竟一連抿了好幾口,可見心緒不寧。如此緒外,哪像人人口中喜怒不變的章閣老。
“先生想見箏箏?”宋硯直言發問,“為何?”
葛康在旁輕咳一聲,章鶴眸微,擱下茶盞,收了笑。他沉一二,盯著茶盞上輕飄的白煙道:“你既與投意合,想必早對萬分了解。近來我亦覺察出你對我態度不似從前了。知墨,你……”
宋硯側看向廚房的方向,裏面半點靜也無,顯然們也在屏息聽著外面的靜。宋硯再度看向章鶴:“先生到底要說什麽?如此吞吐,莫非一定要讓學生來點破?”
他語氣不善,換作從前章鶴定會心下忿忿,但現今他氣死親祖母的事都在京城外傳開了,已然把不肖子孫的名頭坐得嚴實,對他這個先生有些不敬,實在不算什麽。
章鶴沉默好一會兒,終于道:“你既什麽都知道,你們二人也定是要親的,親上加親,于我們兩家很好……你與國公府的事,為師并不在意,太子殿下也不在意。”
“我們兩家?我與箏箏如何,關章家何事?”
“……讓出來吧。”章鶴避而不答。
“吱呀”一聲廚房門開了,柳箏拿帕子著剛洗淨的手走了出來,眼睛盯著堂中神肅厲的中年男子。
宋硯起過去握了的手,了的手心:“箏箏。”
柳箏與章鶴幾度視線相,章鶴對頷首一二,似乎在等對他行禮或主招呼些什麽。
柳箏心頭火起,以至于指尖泛起涼意,膛起起伏伏。
宋硯臂抱了抱,拍了拍的脊背。
柳箏冷靜些了,將他推開:“我沒事。”
正要開口說話,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喝:“讓開!”
柳箏一回頭,還沒看清什麽,直接被王初翠撞開了,堂中本還安坐著的章鶴卻立刻驚而起,葛康更是大聲警告:“放下刀,放下刀!”
王初翠把剁用的大砍刀往左右一揮,叉著腰怒聲道:“好你個狗東西,還敢親自上門來了,你就是章鶴是吧,你就是章鶴是吧?!”
葛康警惕地擋在章鶴前,章鶴往四下一掃,馮策正也盯著王初翠的作,顯然是隨時準備奪刀的,便立刻冷靜了下來。
“老人家,當心傷了自己。有什麽話,我們可以好好說。這當中也許是有什麽誤會。”
“放你娘的屁!”王初翠直接把刀往桌上一擲,桌上立刻被劈出了一條裂,把虎口震得酸麻。王初翠拿回刀甩了甩手腕,把葛康看得左躲右閃。怒氣不減,聲音發著抖:“你給我過來!堂堂什麽閣的閣老,還能怕死?欠的什麽債,就該還什麽債,你欠著我兒的命!我不主去索你的命已是寬仁,你還要來欺負我的箏箏,你該死,該給你剁碎了喂豬喂狗!”
王初翠邊罵邊近,葛康厲荏地警告著,王初翠一概不聽,有幾次竟真差點劈到他們上了。
場面十分混,柳箏反倒平靜下來。章鶴突然前來,又說那麽些個莫名其妙的話,想必是知道了的世。知道了,卻還毫無愧悔之意,以這般態度來找他們,姥姥雖然平時總勸還是認親的好,可實際上這世上沒人比更恨章鶴了,眼見著真人在此,哪裏冷靜得了。
讓這狗東西驚也好。
堂中那頭飛狗跳,這頭被宋硯扶著坐下來喝茶,宋硯把湯婆子拿來給捂手,仍怕會冷,俯幾次給哈氣手指。
“我沒事,你不用張。”柳箏看了看還不停在章鶴葛康面前舞刀的王初翠,擔心道,“讓馮策把姥姥手裏的刀奪了吧,瞧著驚人,傷著自己了怎麽辦。”
“姥姥刀工一向很好,倒不至于傷著自己。”
上雖這樣玩笑著,宋硯還是依的給馮策遞了個眼。馮策趕上前把王初翠手裏的刀拿下來人鎖廚房去,把罵罵咧咧的扶到桌前坐下。
章鶴終于大松了口氣,不由拿袖口了額上的汗。葛康氣得發白,罵王初翠是刁民,竟然對朝廷命如此不敬,押大牢打死也不為過。放平時王初翠聽這話肯定嚇得不得了,當初那曾婆就是個前車之鑒啊,可宋硯在這能有什麽好怕的,而且這些事兒就是說破了天,理也在們。
章鶴理理袖,心中氣憤不已,卻仍要出兩分笑來跟們好好說話。
“大概是那次賞花宴之後,他去查我世了吧?剛才他對你扯什麽一家人,這是要對我套近乎嗎?他到底想幹什麽?”柳箏低聲問宋硯。
“想拉攏我。他想,你若是他兒,你認了親,我們親,我與他便是親上加親,將來扳倒了劉炳一黨,我們還能長久地合謀下去。”
“我便知道他絕不可能沒點什麽目的……”柳箏瞪向章鶴,只覺得看一眼都要作嘔,“我想把他趕走了,不了。”
眼裏的憎惡幾乎半點掩飾也無,章鶴抿了,良久問宋硯:“你們打算何日親?”
“不,我們就這樣過一輩子。先生的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你這是何意?”章鶴有些掛不住臉,他的語氣也太不客氣了。不管心裏怎樣想,他都是他的先生,至明面上該保有尊敬之意才是。在這等地方浸久了,他竟是愈發稚無禮。
“我與箏箏怎樣過日子,不用先生心。先生幾番追問,到底要說什麽?難道先生學不會直言嗎?”
“……既是彼此都已心知肚明的事,何必多言!”
“我心知什麽,肚明什麽了?”柳箏忍無可忍,站起來的,“你不敢說,不敢承認,是嗎?您該不會是來大發慈悲要認我回去做兒的吧?”
章鶴沉默片刻:“我家夫人一向寬和,你若願意回去跟學規矩,倒不失為一樁談。”
“好,所以我該恩戴德,你們竟願意認我?”
章鶴捋了捋胡子:“你這些年是了許多苦,也是你娘糊塗,竟瞞了有個你,不然我定不會讓你流落在外多年。你,你柳箏?箏箏……”
“你算什麽東西也配這樣我?”柳箏冷笑,氣急時抓了桌上的杯盞就朝他擲過去了。
葛康哆嗦著手指控訴:“怪不得,怪不得世子短短幾個月間竟變了那麽多,原是被這麽個野蠻丫頭帶壞了!老爺,您這,您這!”
那杯盞雖未砸中章鶴從他側頰了過去,杯中的茶水卻都澆在了他襟上。
章鶴瞇起眼細看著柳箏,笑道:“你的脾倒與你娘很相像。瞧著,實則剛烈。”
“你也不配提!”柳箏眼眶裏含了淚,說話時眼淚斷珠似的往下滾,音卻愈發清亮了,“我不管你到底有何目的,你死了那條心吧!我娘從沒屬于過你,我也絕不可能做你的兒,我是我自己,我是我娘的兒,跟你沒半點幹系!我恨不得殺了你!”
章鶴只是笑:“想殺我的人很多,還不到你。好孩子,別總意氣用事,認了章家的親,對你只有好。你難道不想和知墨以堂堂正正的份在一起?不親不要名分,你太糊塗,就是你娘在世,也斷不會應允。”
“說得好聽,你既覺得名分重要,當初為何不給我娘一個名分?”
門關得很,又拿厚簾子把門堵得實,一冷風也鑽不進來。屋裏有些暗,角落點了兩只燈,小小一個廳堂或站或坐這麽些人,已是很了。章鶴似笑非笑:“還是那句話,既然彼此心知肚明,那上就不用說得太明白了。”
“哦,我偏說。”柳箏不吃他這套,冷笑道,“因為你虛僞,你惡心,你跟裏的蛆蟲是一樣的存在。你自己心髒,看我娘便是髒的,你覺得不配做你妻子,連給你當個洗腳婢都不配,就該死,帶著你令人不齒的從前一塊兒無聲無息地死,免得髒了你良配的眼,髒了你高風亮節的好名聲。”
章鶴的臉沉下來,柳箏卻不給他發作的機會,步步近他:“你該不會以為問題出在我娘上吧?你該不會說要怪就怪命不好,生來卑賤,被一群畜生污了子,什麽都沒守住吧?我告訴你好了,我娘是世上最好最幹淨的人,一直以來髒的只有你!”
“當初負了你娘,是我不對。若有何冤屈,盡管來找我就是。大丈夫生于天地間,志在四方,從不在兒私。你們兒家想不開實屬正常。好孩子,不論怎樣,我此番親自過來找你,是真心想帶你回家。將來你與知墨結為良緣……”
“啪”一聲脆響,柳箏的掌直接甩在了章鶴的臉上。葛康驚在原地,半晌沒反應過來。
這一掌甩下去柳箏心裏暢快多了,就是手心疼得。甩了甩手,竟笑出了聲:“我本想和你好好說話的,可你太惡心了,忍不了。”
章鶴軀僵直,也未。
自從中了舉,朝為,場沉浮十幾年,章鶴從未此奇辱。他上哪個名頭說出去不能嚇倒一衆人?竟被一個黃丫頭甩了掌!這丫頭還是他的兒。
家中的三個孩子,哪個見了他不是親親熱熱地喊父親、爹爹?就是偶有鬧脾氣的,也絕不敢作威作福。
就算他是讓了委屈,但分明是柳絮瞞的存在在先,他已親自來尋,晦地與言說認親之事,王初翠舉著刀來砍他都未有半句不滿的話,擲他杯盞,他也忍了氣,可竟在衆目睽睽之下甩自己親生父親的掌!無法無天,大逆不道!
章鶴沉住氣,最後一次問:“你當真不願隨我認祖歸宗?”
“我恨不得滅了你的族!”柳箏依然口舌不饒。
“好,你便記住你今日的話。”
章鶴一甩袍子,徑直往外走去,開了門,影消失于寂冷巷中。
柳箏緩了一會兒,過去把門“啪”地踢上,把棉簾子掖,直接回了客房。
等宋硯跟進去關了客房的門,王初翠把大門一開,對著章鶴離去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什麽不要臉的玩意兒,沒事兒想不起來當年的柳絮,如今箏箏于他有用了,他倒擺著姿態施舍一個認親的機會了,死皮不要臉!
以前真是糊塗啊,怎麽會覺得認親對箏箏來說是好事兒呢?!上這麽個爹,不被他磋磨死都算運氣好了,就該躲得遠遠的!萬一真認了這個親,以後豈不是都會被他以此要挾?在那深院裏,怎麽可能活得下去。
柳箏進了客房,褪了鞋子,一徑窩到炕上去了。氣得狠了,氣頭猛一降下來子就發抖。
宋硯坐到炕沿,俯把臉過來,手往下探著捉住了的手。他有些心疼:“打臉要拿手背打,手心,疼得狠。你瞧瞧你這,都發腫了。”
柳箏突然笑了兩聲:“我們是天底下最怪的人了吧?一個打了親爹,一個教著旁人怎麽打自己的老師。我沾了你的名氣,往後怕是也要在史書裏被罵一遭。”
“只有野史才記這種小事。你怎麽會是旁人呢,你是我的箏箏啊。”宋硯吻吻的臉頰,讓正躺過來。
柳箏了他的耳朵,他蹭著:“你冷了嗎?若冷了,我陪你睡一會兒。”
“那你進來吧。”柳箏掀了掀被子。
宋硯褪下外衫,在側躺下,摟著的腰嗅的氣息,過了會兒道:“從今日起你一刻也不要離開我,章鶴是個小人。”
“他要報複我?”柳箏想了想,“我今日在氣頭上,確實太沖了。”
宋硯親了親的頸側,把上的溫度都給:“這沒必要懊惱的,他本就該打。你不打他,我尋了機會,也要替你打過去。”
“可他萬一報複……終究是惹了麻煩。這會不會連累你?”
“小人難防,我是怕他會因為怒極了對你做點什麽。這不是我們小心就能避免得了的,即便你不打他那一下,在他看來你違了他的意不肯認親,就是犯了天大的罪孽。這世上的父親和孩子,興許生來就不對付。”
“也是有好父親的,只是我們運氣沒那麽好,沒遇上。”
“嗯。但我會是個好父親的,我能把蛋黃教得很好、養得很好,它每日都能開開心心,無憂無慮。”
柳箏被逗笑了:“教它什麽,捕鼠還是吃?才不要你教,它聰明著呢,前兒才銜了姥姥晾的鹹魚藏花房裏吃,比它整只貓還大的魚呢!把姥姥氣個半死。”
“可姥姥再氣也沒舍得打它一下,只給它多喂了些魚幹,說貓兒要吃是因為沒喂飽,是我們做爹娘的疏忽了。姥姥真好。”
“姥姥真好。”柳箏重複了一遍,忽然很傷。
本來只是生氣而已,現在不氣了,反而很想哭。
宋硯輕地揩了下的眼角,溫聲哄著。
柳箏埋在他膛前,悶悶地問:“你有時候,是不是想要一個孩子的?”
“并不。不過生命真是個神奇的東西,第一次抱蛋黃的時候,我心裏就有點奇怪的。”
“什麽?”
“說不清……我本就不太理解生命有何意義,常覺得人生無味。但在那一刻,我覺自己心變得好,作再輕都好怕傷了它。人間一點都不好,可它什麽都不知道,它活著便很開心很自在了。”
柳箏點點頭:“人間不太好,關小貓什麽事呢。對它來說,當貓很開心。”
“箏箏忽然這樣問我,其實是你自己想要孩子嗎?”
“也不是……”柳箏吞吐了一會兒,“我不知道。”
宋硯吻吻的額頭:“好箏箏,清醒些,不能犯糊塗。生孩子多遭罪。”
“我當然清醒著呢,我可不會要的。”柳箏過會兒聲音小了些,“不過拋開其他的不談,我從前就有時候會想,如果我真有一個孩子,我一定會像娘我一樣。現在偶爾也會想,要是我們有個孩子,我們一定能把養得特別好,我們一定是最知道該怎樣養孩子的。好多我們上的憾,絕不會落到上。”
宋硯輕嘆了口氣。
柳箏垂了眸:“但不可能的,人間太差了,既是為了好,幹脆別讓來了。我們過好自己的一生,就很好很好了。”
“你若願意,我們可以去慈院抱養一個孩子。既已降生到人世的,我們能讓他們過得更好一點。”宋硯抖抖長睫,“不過,不過我還沒做好當一個父親的準備。”
“嘁。”柳箏了下他的臉,“你喜歡小孩子嗎?”
“也許是喜歡的。人之本能還是喜生命的吧?否則也不會常為生命而了。”
“對……”
“而且,我有個自私的想法。我知道卑劣,但我確實這樣想。”
“什麽?”
“你既願意與我一起養育一個孩子,便是真的永遠不會拋下我了,我真的重新有個家了。”
“自私說不上,卑劣也談不上,你就是怪傻的。”柳箏抱著他,“怎麽到如今還覺得我會丟下你呢?這世上或許真的不會再有另一個人能這樣待我了。就是有,也一定很遙遠很遙遠,而我能遇見的只有你,這是命定的吧。”
“你如今也信了命中注定的話?”
“信一信沒什麽不好。”
“箏箏……”
天晴沒兩日,又開始飄雪了。這雪頭一回下柳箏覺得新奇就喜歡得很,可它總下,院裏的海棠都差點被凍死了,就沒那麽喜歡了,偶爾還要罵兩句。
章鶴自那日離開後就沒音信了,柳箏也不怕他做點什麽,的存在在他看來是不彩,但又不會真的礙著他什麽,他還不至于真要對做什麽吧。再者有宋硯在,不用太擔心。
可越到年底下,京城的形就愈發不對了,每日都會湧進來不面黃瘦難蔽的流民。
西北地幾個州縣鬧了雪災,缺煤炭,又被大雪塌民房,百姓無可去,只能都往京城湧。因為此事,宋硯重新回了朝堂理事,每日天不亮便要上朝。
西街巷因為食鋪較多,聚集的流民便多,對門陳嫂這日把鄰裏召到一塊兒提議一起開個粥鋪賑濟,王初翠聽了驚奇得很,當然不是為開粥鋪的事兒驚奇,是為提出這主意的人是陳嫂而驚奇。這人平時不怎麽樣,想不到還有這眼界。
可到私底下蔡嫂便悄悄說了:“一起開粥鋪,誰管那煮的米,誰又管那煮粥的柴炭?全彙到家裏去,你猜猜會發生什麽?”
王初翠撇了:“也是。幹出來啥我都不覺得奇怪。不過吧,說實在的,要真是他們一家承了這事兒,就讓貪點米啊柴的,只要不過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能過去,畢竟是個累的活。”
蔡嫂笑容有些訕訕的:“是,是這道理。”
隔日王初翠就讓馮策幫忙拎了三袋粟米送去對門,又直接從柴火鋪那定了一車柴送到陳家,記上柳箏的名字,就算了此事。
當日西街巷的粥鋪就在陳家開起來了,柳箏見他們忙不過來,還和王初翠一起過去幫忙盛粥遞粥。有五城兵馬司的人守著不人鬧事,又有宋硯的人在暗中護著,倒不怕流民因搶食而鬧出事來。
粥放得很快,不過半個時辰就沒了,衆人疏散了流民便各回各家了。
因著有流民聚集,王初翠這幾日基本都是在帶著愧疚做飯,怕飯香飄出去引流民饞,更加難熬。可宋硯和馮策兩人整日都早出晚歸,為安置流民的事到奔波忙碌的,白日本就吃不上幾口熱乎飯了,深夜回來要是連口熱湯都喝不到,王初翠也心疼,所以只在晚上的時候把飯菜做盛些,煨在鍋裏熱著。
一直忙到二更天,宋硯才與馮策悄聲回了家。柳箏聽見點門開門關的聲響,心裏是想起來去看看的,可外頭太冷,又困,便沒起。果然沒一會兒客房的門開了,宋硯洗了手臉,坐到床邊來親。
屋裏還亮著為他留的燈,柳箏嫌他涼,推了推發現他臉更涼,又有點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