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如今桌子一擺,四面都能坐滿人,說話笑鬧間都熱熱鬧鬧的,便是都不說話,只拿副葉子牌來打也其樂融融。可惜清衍看不見,許多游戲都不能一起玩。
宋硯找了太醫給清衍看診,太醫說他是天盲,治不好的。嘉魚子倒沒什麽大礙,雖然之前凍得很了,小小的子上有不凍傷,但每天堅持上藥將養,不會留什麽疤痕的。
嘉魚已經長了細小的牙,能吃點兒糊狀的蛋羹米糊了,人乖得不得了,任誰抱都不哭不鬧的,養起來很省心。
柳箏猶豫著是要把當妹妹養好,還是當兒養的好。雖然先前有和宋硯聊過孩子的話題,甚至過去慈院抱養孩子的想法,可真看到宋硯抱著一個襁褓出現在面前的時候,還是很無措。
總覺得自己還很小呢,突然要當母親,一點準備都沒有,不確定能不能當得好。宋硯看出的別扭,提議說若接不了,將來可以重新找個好人家送養,他知道有幾對求子不得的夫婦。柳箏又有點舍不得了,太可了,不會說話,總睜著溜圓溜圓的眼睛對你笑,你親親,還會害。
而且姥姥也很喜歡,每天嘉魚嘉魚地喚,要真送走的話,一定是第一個不答應的。
要是送養了,誰知道對方家裏是不是一定會一輩子對好?將來要是想親,所托非人怎麽辦?柳箏不放心。反正已經跟姓了,不若就把當兒看待吧。當年娘親生的時候,其實也就這般年紀。
確實一直想要一個兒,相遇便是緣,不若順了老天這份意。
吃完飯,宋硯從搖籃床抱過嘉魚給喂飯喂。嘉魚大多數時候都是王初翠在照顧,清衍在旁邊守著,柳箏也坐在旁邊看著。看得久了,也學會怎麽照顧了。宋硯是在家裏待的時間最的人,學這些卻也很快,只要人在家就會幫忙。
宋硯抱孩子的作已經日漸嫻了,哪裏該小心哪裏該輕輕托著,他都做得很到位,喂蛋羹時會輕輕拍著,裏還哼著曲子哄。
等王初翠從他懷裏接過睡著了嘉魚,柳箏就過來拉了他的手,催他去睡覺。
洗漱完後兩人躺在床上,柳箏捧了個繡樣冊子看,宋硯把垂落到紙頁上的發輕輕捋到耳後,笑問:“你一向不喜歡針線,為何突然看起來了?”
“我已經看了有兩天了。”柳箏說著翻了兩頁,就著看著上面抱福字的兔子看了很久。
宋硯垂眸,愧疚道:“好久沒好好陪你了,竟連你這兩日在做什麽我都不知道。”
宋硯往這湊來,輕蹭了蹭的臉:“你罰我吧。”
“這有什麽好罰的?你要忙公事,這都是不得已的。等你忙完了,我們又能整天在一玩了。”
“不知何時能忙完。”宋硯想到本在飯桌上就要說,最終卻沒能出口的話,又猶豫了,勾了垂在肩頭的發玩。
柳箏正拿手指對著繡樣冊子描描畫畫的,沒發覺他低落下去的緒,指著那只兔子問:“好看嗎?”
“好看。你喜歡嗎?我可以給你繡一個。”
“你都那麽忙了哪還有這閑工夫……”柳箏想到什麽,話音一轉,笑道,“也好,你空給我繡一個唄。”
宋硯吻的臉,吻著吻著又吻住了的,手順著的手指拿住繡冊,轉腕翻蓋下去,也把原本趴在枕上的翻了過來。
幾度春風後,柳箏疲累地睡了過去,天大亮時迷迷糊糊地翻了個,撞進了他懷裏。宋硯將抱得更,柳箏卻猛地一睜眼,搡他一下:“什麽時辰了,你怎麽還在這?”
“今日我不忙。”宋硯眼中一片清明,含笑了的腦袋,“今日只陪你一個。”
柳箏枕在他手臂上,再度闔上眼:“沒有事要忙了,還是你不想忙了?”
宋硯著的臉,哼道:“不想了,只想一直賴在你邊,哪都不去。”
柳箏錘他膛一下:“這麽大的人了還要任?該做的事就該件件辦全了,實在累了便歇歇,斷不能一歇就停,停了就拾不起來了。”
宋硯摟著,臉埋進肩窩,撒道:“可我每天都很想你,想跟你一起吃每頓飯,你不在我邊,我總忍不住擔心你。”
柳箏眼睛:“我沒什麽好擔心的呀。”
宋硯卻重重了下的後頸,收兩臂,把抱得更。他深深嗅了口屬于的氣息。
柳箏約覺到了他的不安,親親他在旁側的耳朵問:“到底怎麽了?你是不是有事瞞我?”
他不得親,耳朵迅速紅起來,落在頸側的呼吸也繚重起來。他哼了兩聲沒答,柳箏咬了咬他耳廓,他不滿地側過臉來,朝眨眼道:“如果我沒法留下來過年了呢?”
柳箏著自己剛給他耳廓弄上的口水,聞言作一:“為什麽?”
“韃靼兵臨遼河河畔,勢嚴峻,我也得去。”
“不能不去?”柳箏話音微頓,“你放心去吧,別擔心我,我能保護好自己。”
“你……”宋硯眼神複雜地著。
漸漸的,柳箏從他眼中看出了幾分哀怨。耐心解釋道:“我不會給你拖後的,你該做什麽就放心去做。”
“你不擔心我?沒有不舍得我?為何我說我要走了,你反應這般平淡?”宋硯蹙眉,輕掐了一把的腰。力道雖算不得重,卻酸麻酸麻的。他又哼了兩聲:“我你可知道戰場上是刀劍無眼的?”
經過一夜疲累,這般柳箏也不得了,推了推他放在腹間的手臂道:“我說擔心、不舍得,你就能不去了?說了也只能你更加放心不下。還不如讓你沒牽沒掛一點。”
說著說著有點不高興了,又推不開他的手臂,就往他手背上打了一下:“拿開!”
宋硯不想放,還把臉來親脖子。柳箏拿手肘頂了頂,又被他一掌包了,甩都甩不開。宋硯沿著脖頸往下,咬了的鎖骨,柳箏卻拿被子一把提了,將自己裹得的,還翻面朝牆壁,只給他留了個脊背。
宋硯茫然失措,晃了晃的肩膀:“箏箏……”
柳箏不想理他。
宋硯小心朝挪近,臉著的後背:“我不想和你分開。”
柳箏沉默以對。
“我如果回不來了怎麽辦?”
“你不是很厲害嗎?怎麽會回不來?”柳箏揪著被角,沉聲道,“你必須好好地回來。”
宋硯知道自己方才大概是說錯話了,惹得很不高興。難得能多陪一會兒,卻讓生了他的氣,他實在很不應該。宋硯忍了心頭的委屈,默默點頭,輕輕嗯了聲。
兩個人就這樣又躺了一會兒。
柳箏還在平複著自己的緒。
驟然聽他說要離開,理由如此正當,沒有留他的理由。所以的反應很冷靜,也覺得就該這麽冷靜。也不覺得自己方才的話有哪裏說得不妥,讓他別惦念,早去早回,哪裏不妥了?他在不高興個什麽。
不過,又在不高興個什麽呢?柳箏反問自己。
……連年都不能一起過了,怎麽高興得了!姥姥為了這個年每天都裏裏外外地忙活,要是知道他跟馮策要離開,而且是要上戰場,不定要有多擔心。
也很擔心,怎麽可能不擔心?可難道擔心就能留他了嗎?多無理取鬧。
宋硯先不了這般沉默了,給掖掖被角起道:“我去打水來給你洗漱。”
柳箏醞釀了一會兒,偏頭去看他,他正坐在床沿收整襟。察覺到的視線,他也偏臉過來,柳箏卻先一步扭回了頭。
宋硯角的笑意收了回去,默默穿好服,開門打水去了。
等他回來了,柳箏也起了。他有些失落,將盛了水的臉盆放到盆架上問:“怎麽不等我回來幫你。”
“我又不是不會自己穿。你當我離了你就活不了了?”
這話剛吐出來,柳箏就有點後悔了。悄悄瞥了他一眼,他還在盆架前洗著巾子。看不到他的表,只看作,柳箏心想他也許沒聽見剛才的話。
希是沒聽見……他的心比常人還要一些,不得傷。
柳箏輕咳一聲,轉移話題:“今早上吃什麽?”
“都可以。”宋硯很快回答,意識到答不對題,立刻改了口,“哦,馮策買了南瓜銀魚羹和燒餅。”
他把巾子來回洗了三四遍,再度擰幹,這才緩步朝走來。他垂眸認真地把巾子攤開疊兩疊,在畔坐下為臉手,仿佛什麽心事都沒想。
完他把巾子掛好,拿了香膏來給塗抹,每一個指節都塗得仔細均勻。
柳箏著他指腹掌心的溫度,看著他微垂的眼睛問:“你塗了沒有?”
“我是個男人,怎會要塗這個。”
“風刮得臉不疼?”
“疼便疼了,反正也沒人……”宋硯止了話音,笑道,“不疼。”
柳箏從香膏盒子裏沾了點,點在了他的臉頰上。宋硯瞥一眼,笑了笑,也沒阻止。
柳箏拿掌心去他的臉,塗得不是很用心,塗完湊到他臉上聞了聞:“你很香呢。”
“你喜歡便好。”話雖這樣說,宋硯闔上香膏蓋子,偏臉躲開站起了。他拉了的手:“走吧,吃早食。”
柳箏坐在床沿上不。
“嗯?”宋硯晃晃的手臂,“吃早食。”
“對不起。”柳箏突兀地來了一句。
宋硯愣了愣:“為何要道歉?”
柳箏攥攥他的手指,擡頭仰看著他:“我剛才心不好,遷怒你了,說話的語氣不好。我知道你不會跟我計較這些,但我總不能次次傷你心,傷完了還假裝不知道。”
“你沒有傷我心,只是偶爾我會想得太多了。我知道你很我的,誰都有可能傷我,你不可能。”
“你這人……是不是哪天我把刀子捅你心口,你還當這是呢?”
宋硯笑道:“就算不是,也一定是因為我犯了很大的錯,那你捅我是應該的。”
“你……”柳箏啞口無言,半晌拉他道,“坐下來。”
宋硯在邊坐下了。
還未開口,宋硯低聲道:“要道歉也該我先道歉的。我不該在你心煩意的時候胡撒,讓你更心煩。弄這樣後,還要你來哄我。”
“啊?”
“我們不糾結這些了吧。”
宋硯將扣進懷裏,悄然嘆了口氣,仍含著笑道:“你舍不得我、擔心我,我知道,我就是有點貪心,想聽你親口承認這些,然後想盡辦法留住我。我真是稚,明知道你怎麽留、我再怎麽想留,也是沒法兒留的。你比我清醒,從不做無用功,也不說無用的話。”
柳箏揪著他的帶,聲音輕輕的:“我當然舍不得你啊,可我總不能添吧。你心無牽掛地去了,才能心無旁騖地辦事,然後盡早回來。你什麽時候能回來?不對,你什麽時候要走?該不會就是今天吧?”
“也沒那麽急,還要過個兩日的。朝局,部未安,貿然攘外只會讓火勢更大。至于回來……這誰也說不準了。我放心不下你,我若走了,必然會有許多人盯上你。危險防不勝防。”
“我會很小心的,你盡管放心就是了。”
“我想帶你們一起去了……”
“啊?”柳箏又懵了一懵,“開什麽玩笑呢?戰場多危險,不提我,姥姥肯定會害怕的。”
“我只是心裏這麽想而已,的確不切實際了一點。過兩日,讓馮策帶你們去蓮山莊子吧,雲……就被安置在那裏,沒人能找到你們。如果有那個萬一,我會及時趕回來。”
“相隔那麽遠,你怎麽可能趕得回來?”
“我自有我的辦法。反正我不可能任人傷你。”
柳箏想到了什麽:“等一下,你,你那個病……你怎麽上戰場殺敵啊?”
宋硯了的頭發笑道:“不到必要的時候我只需在軍帳出謀劃策。真到必要的時候,蒙上眼可能撐一整天。”
“萬一撐一天不夠呢?”
“有藥呢。反正死不了的,別怕。”
柳箏不說話了,宋硯再度起,拉道:“走吧,吃早食啦。”
柳箏仍不,宋硯俯下來,彎眸笑問:“怎麽啦,好箏箏。”
柳箏擡眼,忽然一兩臂環住了他的脖子。宋硯以為是想親他,微紅了臉閉上眼,睫抖。柳箏卻沒親下來,反而將他往床榻上帶。宋硯一時不防,手勁兒大,還真把他帶下去了。
柳箏把他倒在榻,坐在他上,俯先往他臉上咬了一口。宋硯悶哼兩聲,歡喜地問:“怎麽忽然有了寵幸我的興致?”
柳箏還是不說話,咬了他的臉,開始親,親得他難自,微張著去尋的,求再賞一回。柳箏卻伏在他上泣起來。
宋硯茫然地問:“怎麽了?”
柳箏抱他:“舍不得你。”
宋硯的額頭,抿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怕回讓王初翠有不必要的擔心,宋硯只對說自己和馮策為辦公事要離開京城一段時間,這兩日就得走,年不能在家過了。
王初翠果然很失,說了他們,家裏一點都不熱鬧了,問能不能除夕當天回來吃頓團圓飯。當然是不能的,柳箏拉拉王初翠的胳膊,讓別再為難他們了。
王初翠重重嘆氣,又開始代他們在外一定要記得好好吃飯,要吃熱乎的,服得穿嚴實了,不能仗著自己年輕就可勁兒地折騰。
宋硯和馮策都一一應下了,接著便去收拾出遠門要帶的東西。
清衍拿著宋硯親自為他打造的盲杖,篤篤篤地索著走到客房門前敲了敲門。柳箏正拿線來要宋硯照那繡冊上的兔子描樣子,聽見靜去開了門。
清衍聽出是開的門,乖巧道:“柳小姨,阿叔在不在?”
“在呢,快進來。”
清衍進來還要把門關上,柳箏推推他肩膀:“我來就好啦,你慢些走。”
宋硯將針線籃放下,拾了凳子扶清衍坐好,了他的腦袋,笑問:“找阿叔有什麽事嗎?”
清衍靦腆地抿了抿:“阿叔要去哪裏?”
宋硯和柳箏對視一眼,溫和道:“去個有點遠的地方。”
他既這麽答了,清衍知道阿叔不想說,也不追問了。他從懷裏掏了掏,掏出一個破損的符紙來:“……阿叔,送給你。”
宋硯輕手接過,仔細看了看,上面寫著“平安”二字。
“有些破了,但是,但是從弘福寺請來的,他們說很靈的。”
宋硯想遞還給他:“這是你親人為你求的,我不能收。有很多能保護我的人,別擔心。”
清衍卻又給他推了回去,臉紅了紅:“不是為我求的……是娘為三哥求的,他不太好。他不要了,送我了,我借花獻佛而已。”
宋硯心尖泛酸,再次了他的頭:“京城有個古鐘寺,特別靈,等阿叔回來,阿叔給你求一個。”
清衍連連搖頭:“不用的!”
柳箏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想要嗎?”
“不是!我,我不能總麻煩阿叔。”
“這不是麻煩,阿叔想為你這樣做。我會給你們每一個都求一份。”宋硯轉從針線筐找出來一紅繩和一只小香囊,裝好後穿繩遞給清衍,朝他探了,“幫阿叔戴上吧。”
清衍抓著香囊,扯開繩圈,小心地去宋硯的臉,到他的鼻子和眼睛就趕退開,勉強給他掛上了去。
“好啦,阿叔一定平安回來。”宋硯他的臉,“我不在的時候,清衍能幫阿叔保護好姥姥和柳小姨嗎?”
“能!”清衍堅定道,“有我在,誰都不能欺負們。”
宋硯笑道:“多謝清衍。”
清衍又一陣搖頭,好一會兒道:“可是,我什麽都不會,還看不見,其實只會連累們。”
“這幾日我教你的劍法,你要勤加練習。該紮的馬步一定要紮穩,將來才能學更高深的功夫。你如今還小,需要人照顧是正常的,阿叔這樣小的時候,還總要人哄著呢……”宋硯神落寞了些,“等阿叔回來,會查你練得如何,若練得紮實了,再教你些新的。”
清衍用力點頭。
柳箏剝了只桔遞給清衍:“你先吃著,一會兒我給你念三字經。可以不識字,該會的東西還是要會的。”
“好。”
柳箏拿了書來和清衍一句一句地背著,宋硯坐在窗下對著繡繃穿針引線。他看著繡繃上抱“福”字的兔子,又了掛在脖間的香囊,思緒飄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他為娘親求過符的,但沒有機會送出去。祖母看見了,以為是為求的,了很久。把符紙放進香囊裏,讓他為戴上。
什麽都無所謂了,他現在想得很開。有人死了,有人瘋了,其實不論箏箏如何言說,不論祖母和父親的罪有多深重,也無法改變他的存在對于雲韞素而言就是個錯誤的事實。
他接這個事實,修正它的唯一辦法就是讓自己變不存在。箏箏舍不得他死,他會為箏箏好好活著,為所有在乎的人活著。但是一些更深的問題,他不願想了,越想只會越痛苦。就當自己無父無母好了,他莫名其妙地來到這世上,能了無憾地離開就很好了。
一切順其自然,他只憑本心做事。
在家歇了兩日,宋硯不僅繡了只抱福字的兔子,還雕了只兔子形的吊墜。柳箏很喜歡。
離開之前,他和馮策護送他們一行人先去了蓮山莊子。王初翠不明狀況,但宋硯說那莊子裏山明水秀,遠離塵囂,比外頭要暖和很多,還會有人更好地照顧嘉魚和清衍,王初翠什麽都樂意了。
宋硯止步在離莊子半裏路遠的旌善亭,讓馮策繼續小心護送。
柳箏從馬車裏出來,讓他們先去,拉著他在亭說了許多話。
宋硯整了整的帽,攥了攥暖融融的手,開口之前,柳箏視線微,忽然喃喃道:“怎麽又下雪了。”
宋硯顧不得看雪,只看著。
分別在即,即便他有信心自己可以好好地回來,但真要說一點忐忑也無,并不現實。他怎樣不要,只怕有心人要害箏箏,他趕慢趕,會趕不回來。只要有萬分之一這樣的可能,他都會怕。
柳箏見他目深深,移回視線繼續著他。笑了笑:“也許等你回來就到春天了,到時候這裏,這裏,還有這裏。”
柳箏往四指:“會開漫山遍野的花。”
不管這裏是漫山遍野的蒼蒼白雪,還是漫山遍野燦燦的花,宋硯眼中都只有。從冬天到春天,多難捱。
他捧了的臉,在臉頰上落下吻,不舍道:“要給我寫信,但不用寄出去。回來我會一封一封地讀。這算是給我的一個盼頭。好麽?”
“好,那你也要給我寫。但要是不出來空就算了。”
“得出來,怎會不出來。”
柳箏從亭子出去,重新坐上馬車,掀了車簾看亭子和他都漸漸變得渺遠。雪下得很小,飄飄揚揚的,但還是把他的影遮掩得模糊了。柳箏眼角,直到拐角後再也看不見那亭子了才轉回頭來。
從懷裏掏出宋硯繡的福字兔子和雕的玉兔,輕輕嘆了口氣。
蘇莊頭遠遠聽到靜,早早帶著人在莊門前守著了,見柳箏王初翠幾人從馬車上下來了,立刻恭敬相迎,安排人收拾東西。
這莊子建在蓮山下,地勢奇特,在外頭看很難發現。裏頭的氣溫也比外面要高出不,甚至有不樹木的葉子還綠油油的,簡直像個世外桃源了。
“雲姨住在何?初來乍到,我們該先拜訪的。”柳箏問蘇莊頭。
蘇莊頭恭敬道:“雲小姐在‘將軍府’,不過,一次不可面見太多人。柳姑娘請隨我來。”
柳箏拍拍王初翠的手,讓清衍抱蛋黃別讓它竄,跟姥姥一起走,自己先跟蘇莊頭過去了。
莊子很大,蘇莊頭讓人擡了一頂轎過來,柳箏坐上後一路看景,一直到眼前真出現個“雲府”,轎子停了下來。
此雲府非彼雲府,柳箏心裏清楚,隨人一路進府,在後院看到了正秋千的雲韞素。
柳箏不確定地問蘇莊頭:“這麽冷,不勸回屋嗎?”
“雲小姐不待在屋。底下人都備著姜湯呢,每過一兩個時辰就會勸喝一些,柳姑娘放心。”
柳箏想到被囚了那麽多年,再冷也不願意待屋裏也很正常。
“我能過去跟說說話嗎?”柳箏攥了手裏的東西,“我,我該怎麽說?”
蘇莊頭正要答話,院傳來一道清脆嗓音:“你是哪家姑娘呀?”
柳箏側看去,雲韞素腳踩著地,一下一下地晃著秋千,好奇地看著:“問你呢,你是誰家的?”
“柳家的。”
雲韞素笑道:“你真好看。”
柳箏也對笑:“雲小姐,你也好看。”
雲韞素高興道:“你眼真好。”
柳箏走過長廊,朝走來:“我柳箏,你可以我箏箏。”
“我雲韞素,你可以我阿素。”雲韞素雖然沒有起,卻朝了手,“你漂亮,我喜歡你。”
柳箏沒想到和雲韞素做朋友能是這般輕易就能達的事。的好來得如此容易。
柳箏朝遞去手,雲韞素的手心意外的暖和。捂著的手,了兩下:“有點冰啊。手籠呢?快拿來。”
下人立刻朝柳箏遞來了一只制作巧的手籠。柳箏卻看著雲韞素為捂暖的作微微發愣。
阿墨給捂暖時也是這樣,攥著的手腕,一遍遍著的手背,作很輕。不同的是阿墨手心繭太多了,很紮,而雲韞素的手心溫暖又。
雲韞素把手籠塞到手裏,讓拿好。
柳箏回神,接過手籠,自然而然地和聊起天來。
雲韞素的和十幾歲的閨閣沒什麽不同,會向炫耀自己畫畫漂亮,會背很多很多的詩。還作詩給聽,柳箏平時也念詩,雖然很自己作,但能品評出寫得確實不錯。
天晚了,許是終于玩夠了,雲韞素拉著蹦蹦跳跳地往屋裏去。下人端著兩碗姜湯過來了,柳箏趕捧著喝下肚。太冷了。
雲韞素不喝姜湯,支開下人後把自己那碗遞給了柳箏:“你喝,多喝點。”
柳箏勸:“你至得喝一半吧?暖暖子。”
“不要。這屋裏燒著地龍,我還嫌熱呢。”說著雲韞素就要把披風解下來。
柳箏趕接過姜湯:“我喝,你就別了。”
“熱了為什麽不?”雲韞素不聽的,扯開結就把披風解下掛上了。
不過仔細看看,額上竟真有汗,可見是真被熱著了。柳箏沒想到子能這般健朗,原以為被侯府折磨那麽久,會比同齡的中年婦人還要差些的。
不過看到下人端上來的飯菜柳箏就明白了。菜品富,其中一半都是有調理氣效用的藥膳,味道可口,雲韞素都不怎麽挑食。吃完飯,又有兩個胡子花白的大夫過來流給雲韞素日行診脈,確保健康無虞。
“雲府”上下百來號人,都只為服侍一人;整個蓮山莊子,都是為一人而設。沒了那些痛苦的記憶,無憂無慮地過著從前最懷念的生活,當然會越來越好的。
阿墨不敢靠近這裏,因為他覺得自己是生命裏最大的污點。他不能毀了這一切,所以寧肯與斬斷一切母子親緣。
柳箏也覺得這是個兩全的法子,不過也覺得還不至于如此激進。既然他要把自己變一個對于雲韞素而言不存在的人,那就該想明白,雲韞素并不會恨一個認為不存在的人。
他可以不作為的孩子,只作為阿墨這個人本,重新與認識。
阿墨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