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吉回了王庭,丹增派出的人手仍在坊間搜尋,卻一直沒有消息。
東殿……
“大妃,大王回了。”萊拉說道。
朵氏立于院中,輕手侍弄幾盆開得正艷的牡丹,然后直起,從袖中出帕子拭了拭額上泌出的汗珠,邊綻出一個明艷的笑來,眼底亮。
“幾時回的?”人言語輕快。
“才回不久。”萊拉答道。
“快,隨我去拜見。”朵氏只覺得這些時日心甚是明,現在大王也回了,好事是一件趕一件地來。
萊拉遲疑著開口道:“王正拿人審問……”
朵氏的笑有了變化:“那我就更該去了。”想到什麼,又追問一句,“理干凈了?”
“干凈了,埋在城外的野地里,就算掘地三尺也難找到,以咱們這里的天,只怕已化白骨了。”
朵氏眼中帶笑,滿意地點了點頭,領著一眾宮侍去了前殿。
威嚴的昭殿,殿中佇立著幾大的棱柱,冷灰的地磚上跪伏著幾人,這些人不像跪在地磚上,而是跪于冰封之上。
上首的黑檀大椅架坐著一人,男人也不說話,只在幾人上來回脧,最后問向其中一子。
“你說。”
阿月咽了咽,開口道:“婢子去的時候,阿念已經不在……”
人話未說完,男人的聲音冷冷進來:“從頭說。”
“從……從頭說?”
阿月下意識抬頭,又慌張低下,這是第一次同君王離得這樣近,卻不敢再第二眼,上首之人懶靠于椅背,手肘著椅扶,杵著下頜,正用一雙嵌紅的眼看著他們。
阿月理了理思緒,將事從頭到尾,原原本本道了出來:“那日婢子去正殿找阿念,結果不在殿中,我就尋去了后湖,在那里見著,說了幾句話,我見心不在焉,面上有愁煩,就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說沒有,可婢子覺得心里肯定藏了事,正巧次日婢子要出宮一趟,回村看家人,便邀一道,當時想著,因是臨時決定的,怕來不及上報出宮事宜,于是順問了一句,說不打,會向蘭掌事報知。”
阿月又還原了出宮后的景,說完便是一片安靜。
“你說似有心事?面上似有愁煩?”
“回王的話,是。”
呼延吉又問向那宮闈局的人,讓他將事從頭到尾道出。
宮闈局的人把那日的話又說了一遍。
“來人,仗。”呼延吉的聲調不帶任何起伏。
丹增料到宮闈局的人應是活不了,無掌事在場,居然敢給宮婢做登記,開通行牒,這已不是敗壞規矩那麼簡單了。
一子下去,那宮闈局的人直接噴出一口霧,灑在灰白的石磚上又打眼又惡心。
打了幾子,人已是進氣多出氣。
這時,殿外有人來報,說東殿的大妃來了。
呼延吉對丹增睇了一個眼,丹增轉出殿,見朵氏帶人立在殿外。
“夫人,大王正在昭殿審問犯人,不便接見。”丹增說道。
朵氏微笑道:“既是這樣,那就不進去,免得攪擾了大王的事務,本殿就在外面候著,等大王忙完了再進去也是一樣。”
“這……”
“宮監不必為難,進去罷。”
丹增躬退了幾步,然后進了昭殿,朵氏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不一會兒,丹增轉了出來,走到朵氏面前。
“大王請夫人進去。”
“有勞宮監了。”
“不敢。”
朵氏隨丹增進殿,呼延吉的一雙眼卻不曾瞥向,只讓人賜座。
呼延吉看向第三人,那人一布短,頭戴小帽,雙止不住地抖著,整個人僵跪在那里,一不敢。
這人便是小館的店伙計亦是半個店老板,那小館兒是他同另一人合伙開的,那日只他一人守店,另一人出城辦事去了。
事發后,丹增將此人捉拿,看押起來。
店伙計不敢抬頭,猶如芒刺在背,整個人瑟團,顯然嚇得狠了,只覺得頭頂的目如鰲山頂,讓他呼吸不暢。
“到你了。”
短短三個字,像是閻王的勾魂令,到你了,到你了……
店伙計瘦弱的在寬大的服里快速抖,說出來的話也跟著抖抖擻擻。
“那……那阿姑走之前給我一封書信,說將這信給來尋的人,然后就……就走了……”
呼延吉沉出一口氣:“沒說其他的?”
“沒……沒有……”
呼延吉微微瞇起眼,面上的表像是靜止了一般。
安靜的殿中響起一聲輕嘆,不是別人正是朵氏:“到底是外族人,心不在這片地界上,關是關不住的,大王對那婢子如此厚待,無論去哪里都讓隨侍,就這樣,亦是不知足,不知恩,就算留住了人,亦是留不住心,既然強留不住便讓去罷。”
轉而又道:“不若妾讓宮人買辦幾個大梁婢宮伺候,那一個就算了罷。”
呼延吉看向朵氏,語調輕飄:“夫人就那般肯定是留書逃走的?”
朵氏扯起角笑了笑:“那店伙計不是說那婢子留有書信麼?”
呼延吉倏忽一笑,腔子里帶了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偏袒:“夫人想錯了,本王的丫頭并未逃走。”
“可……那書信……”
“那信里寫著要去定州城尋我,這才留了書信。”
丹增上前緩和笑道:“正是,這宮婢一心惦著大王,便留了書信與老奴,實是報述獨去定州之事。”
朵氏一時接不上話,看了眼殿中跪著的幾人,努力讓自己不聲,訕笑道:“倒是我多心了,難得有一顆奉上的心。”
“夫人若是無事,退下罷。”呼延吉說道。
朵氏睛目一霎,緩緩起,向呼延吉施過一禮,朝殿外行去,走到門首之時,側頭看了眼那店伙計,最后過門檻遠去了。
朵氏先是慢慢走著,然后越走越急,走出一段距離后驟然停下,萊拉上前。
“都封過口了?”
萊拉低聲道:“大妃放心,不會有事的,怎麼樣也牽扯不到咱們這邊。”
“就怕大王對我起疑。”
“您多慮了,依婢子看,王不過是不想讓此事傳知更多人知曉,王殿奴留書逃跑,畢竟不是什麼彩之事,這才另找由頭遮蓋。”
朵氏沉片刻,點頭道:“你說的有理。”人深吸一口氣,緩下聲調,“剛才是我冒失了,不該開口。”
萊拉攙著朵氏往前行去:“左右那賤婢已死,也就沒什麼可憂心的了,大王那邊不過是對外做做樣子,屆時會以人走丟為由,了結此事。”
朵氏點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