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看去,正是呼延吉走了進來,后還跟著一人,子圓圓的臉,眉眼彎彎。
“阿星?”江念驚呼一聲。
阿星立在呼延吉的后,對著江念微微一笑。
呼延吉走到江念邊,看向安努爾:“嫁不嫁人,需得問過我。”
安努爾笑了笑,站起:“自然要征得家人的同意,可我覺著延吉沒理由拒絕,安家在徽城還是有些頭臉的,阿念若是嫁于安家,我自當好生對待,你是阿弟,難道不希好?”
呼延吉冷笑一聲,也不看安努爾,只是看向江念,沉著腔子:“你說話,嫁不嫁?”
江念很見不喜他問的態度:“我嫁不嫁人,幾時嫁,嫁給誰,同你沒干系。”
呼延吉先是怔了怔,急道:“你……你從前怎麼跟我說的?”
江念知道他在說什麼,那年他向梁帝請旨賜婚,讓祖父進宮阻下,沒多久夷越使臣來梁接他歸國,離開的前一夜,呼延吉來找,不講理得應他一件事。
只要他一日不娶妻,就一日不嫁人。
那晚已是深更,他翻墻而,闖的閨房,擔心被人撞見,只想快些打發他走,便隨口應下了。
江念看向安努爾:“安阿兄,我今日子有些不適,容我再休半日,可以麼?”
安努爾關心道:“我送你回,再請個大夫給你瞧一瞧。”
“無事,就是有些沒休息好。”江念辭過,不再多說,往店外走去。
回到桂花巷,江念不理呼延吉,只阿星進了的屋子。
“今日才到的麼?”江念笑問道。
阿星在江念面上看了兩眼,不知該以什麼態度答話。
來的路上已知道了一些,大王帶出來是讓來伺候江念的,江念安好,并沒有失蹤。
阿星先是站起,就要向江念躬行禮,卻被擔起:“坐著說話。”
江念看出了的局促,一時弄得也有些訕訕的,再也沒有從前的親昵。
“阿星,你跟我不必這樣,隨意一些。”
阿星這才抬眼看向江念:“你同阿月出宮,就沒再出現,是出了什麼事?后來阿月也不見了。”
“這件事,一句兩句說不清楚,你也別問了,我另外有事同你說。”
江念約知道是阿月坑害,若不是那名店伙計放一條生路,已是黃土枯骨,曾告訴自己,阿月是有苦衷的,可自己的命也是命。
“阿念,你剛才說有事同我說,什麼事?”阿星問道。
江念想了想說道:“大王讓你到我邊伺候,對不對?”
阿星點了點頭。
“那你可愿意?”
阿星默了一會兒,方道:“自然是……愿意。”
江念在面上端相一眼,又道:“如果我同你說,我再也不會回王庭呢?你可還愿意跟在我邊?”
阿星不過一個王庭的低等婢,為君王的呼延吉讓怎麼,只能怎樣,沒有選擇的權利,沒有拒絕的資格。
江念見阿星說愿意時面有異,便又道出自己不準備回王庭了,可還愿意跟在自己邊。
對呼延吉說不愿回去,并非一時賭氣,而是另有原因,所以無論呼延吉怎樣廝纏,都不松口。
阿星聽此一說,趕反問:“為何再也不回王庭了?”
“你先回答我的話,如果我再也不回王庭,且……終有一日,我會回梁國,回自己的故土,你可愿意跟在我的邊?”江念問得十分認真。
阿星垂下頭。
原以為是調到正殿當值,還小小地欣喜了一下,結果不是,見到江念自然是高興的,可高興歸高興,卻不愿離開王庭。
更不愿在江念邊伺候,心里總是有說不出的別扭,在心里,江念應當同一樣,是聽人使喚的奴才,怎能當主子?
江念見這副神,便明白了,也很能理解,別的不說,阿星還有家人在京都,自然是舍不下的。
“無事,你的意思我已明了。”
阿星抬起頭,眼中閃過一張:“可是大王他……”
“不必擔心,我去同王說明就好了。”江念拍了拍的手,心底仍是有些可惜,短短幾個月的工夫,好像有什麼變了。
江念領著阿星出了房,讓秋月帶去街上轉一轉。
待兩人走后,江念敲開對過的房門,走進屋中。
呼延吉倚靠在窗邊,頭也不轉,側頭看向窗外:“我把那丫頭帶來了,你從前不是一向跟好麼,快把那個秋月的攆走。”
江念坐下,淡淡說道:“我幾時說要留下阿星了?你讓人把送回王庭,無須在我跟前伺候。”
呼延吉收回眼,轉到江念上。
“我送你的人你不要,那個安努爾送你的人你就留著?”他不知道自己還要怎麼做,已經將姿態放到最低。
今日聽見安努爾想要娶為妻,他簡直不敢想,若他沒有正巧撞到,指不定就應下。
江念看向呼延吉,似是細雨落沙一般,嘆道:“吉兒……”
就這麼一聲輕喚,便讓對面的年輕男子一掃愁煩,睫輕間,一雙琥珀的眼眸重燃星火,興興地拉著凳子坐到的側,等接下來的話。
江念覺著有些話還是說明白的好,免得他日在邊跟頭跟尾。
“之前我說的那些話并非氣話,也并非故意慪你,我是真不打算同你回王庭。”
“理由呢?”男人也靜了下來。
江念直言道:“若我同你回王庭,你打算怎麼安置我?”
呼延吉松下一口氣,輕笑道:“原來是擔心這個,回了王庭你自然跟在我邊,我在哪里你便在哪里,是不是擔心我再遣你回教習司?我同你保證,再不讓你去那里,你日后在西殿想怎樣便怎樣,可好?”
江念搖了搖頭:“何必裝糊涂,你明知我指的不是這個。”
呼延吉終是正了臉,在江念臉上端相了好久,啟口道:“我現在沒法給你份。”
“是啊,所以我同你回王庭算什麼?”江念換了語調,鄭重再問,“若妾幸蒙恩渥,位次何屬?奴妻麼?”
呼延吉默然不語,他現在沒法給一個回答,或者說沒法給想要的回答。
夷越表面看似平和安泰,也只是表面看起來而已,對外,他要抵大梁,對,還要制五上姓。
上姓氏族不僅各自擁兵,朝中黨羽眾多,盤錯節,且上姓氏族間又相互聯姻,如今他唯有拉攏夷越世家與其制衡。
這也是為何他要留朵氏在王庭。
朵氏是一面擋箭牌,至于能擋多久,他自然希越久越好,但終不是長久之計。
如今他坐到這個位置,豈能盡遂本心?不是他想怎樣就能怎樣,手握皇權,皇權猶如那千鈞之鼎,稍有不逮,必遭其覆。
他需要時間,想要削除五上姓勢力不在朝夕之間,在此之前,他沒法給任何保證,他甚至不能保證此生只一人,必要之時,他會同上姓聯姻,娶上姓之,讓其為己所用,從而給自己爭取更多的利,再逐一瓦解削弱上姓氏族。
江念見他不語,心中雖早已料定,仍是有些傷戚。
“江念,我最后再問一遍,這是最后一遍,你若不愿,我不強求。”呼延吉放緩語調,“真不愿隨我走?”
江念擱在雙膝上的手蜷著,掐著手心,疼疼地呼出一口氣:“我就留在徽城了,先賺些銀錢,之后……想辦法找江軻,或是讓他來找我。”
江軻是在世唯一的親人。
說罷,江念出了呼延吉的房屋,前腳剛進自己的房屋,后腳就聽到院門開闔的聲音,回走到對過的房門前,門開著,人已去。
這一日,再沒見到呼延吉,亦沒見到阿星。
秋月做好晚飯,擺上桌,在院子里喊了一聲:“阿姑,晚飯好了,起來用飯。”
江念從床上撐起半邊子,額一跳一跳的,抬手了,再將輕紗帳掣起,院中已點上燈。
趿上鞋,隨意披了一件外衫,胡把頭發綰在腦后,出了房屋,院桌上已擺好菜饌。
秋月拿來碗筷:“阿姑白天就沒好好吃,晚上這一頓好歹吃一些,知道你今日胃口不佳,我特意做了清淡的菜饌。”
江念笑了笑:“你也坐下吃罷。”
秋月得了話,這才坐下。
“阿姑,今兒那個阿星的走了呢,怎的才來一日就走了?”
江念咽下里的飯,輕聲道:“回家了罷!”
秋月點點頭,替江念舀了一碗清湯:“這湯用小伴野菌菇熬煮的,很是鮮,阿姑嘗一嘗。”
江念接過,舀了一勺放到里,秋月想要攔阻已是來不及,就見人“嘶——”了一聲,剛到湯就了回來,同時將湯匙快速拿遠,睫猛地了,嗆得眼眶瞬間浸出淚花。
“快喝些涼水津一津,這湯一直在灶上煨著,才從砂鍋里舀出……”
秋月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只因人眼里滾出的淚珠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