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留侍宮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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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兒說是怕疼,卻連一滴眼淚也未流。

江念心尖尖都在,這麼乖巧,絕不能讓人再欺負他,于是吁出一口氣,從袖中掏出一方巾帕,團,慢慢放到小兒邊,小兒只怔了一瞬,便乖乖地張開,江念將巾帕塞他的里。

終于,鐵叉從他的肩頭拔了出來,他也因此昏迷過去,這一昏迷就是一天一夜,年的呼延吉被江念安置在江府,著闔府上下的心照顧。

尤其是江念,更是盡到一個大阿姐的職責,連江家小郎君,江軻都泛酸。

“阿姐,我以前病著,怎的不見你待我這般細心?”

江念手里正端著一盤灶房新炸的鮮丸,還滋著熱氣,又又香,似是沒聽到弟弟的話,用手拈了一個,遞到江軻邊。

“你嘗嘗看,廚娘說這鮮炸丸里不僅有鮮,還放了脆藕沫,好吃著哩!”

江軻頓時笑開眼,張,江念便把那丸放到他里,問道:“好不好吃?”

江軻瞇眼點點頭。

“燙麼?”江念又問。

江軻搖了搖頭:“不燙,阿姐,我還能再吃一個。”

一語畢,就聽江念低聲道:“不燙就好,那吉兒吃了也不燙……”

說著,推開門,進到呼延吉養傷的屋里,獨留江軻一人在屋檐下瞪眼發怔。

他再一轉頭,就見那夷越小王子靠坐在床頭,而他的阿姐側坐在床沿,用筷子拈熱乎的鮮丸喂給他吃。

不是肩膀傷麼,手又沒傷,又沒傷,怎麼了呢這是?!

就這麼,呼延吉在江府養了近兩個月的傷,這這兩個月中,夷越那邊來人了,先是到江府拜見,然后留了兩人在江府照看他們的小王子,其他人回小王子在京都的府邸。

待兩個月后,呼延吉的傷調養得差不多了,就離了江府。

半年后,平昌侯死在他郊外的莊子里,待下人發現時,人已死去多時,因他一向沒甚大病癥,上又查找不出任何傷口和中毒跡象,最后只能斷為猝死……

江念將往事慢慢道出,對面的高太后始終不發一言,可知道,這位尊貴的老婦人一定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平靜。

本不想說,選擇道出此番往事,也懷有一份私心,高太后先前對呼延吉的態度看在眼里,母子間不該這樣。

只知大兒子的艱難,卻不知小兒子的酸慘。

“你下去罷。”高氏說道。

江念起,往后退了兩步,躬行禮,轉退下。

走出涼亭后,又走了一段路,回首去,過花木掩映的枝葉,高氏仍坐在那里,看不到的面目,只見一道直的背影。

……

議政殿……

呼延吉坐在案后,殿中跪了一人,三十來歲的模樣,蓄著須,清癯如書生。

“昆善將軍,起回話。”呼延吉說道。

跪于殿中之人正是才從定州回京都不久的夷越大將昆善,曾同呼延吉一同攻取定州,后被呼延吉安排留守定州,如今定州已歸屬夷越,呼延吉便將他調回,另指派人往定州守城。

昆善起,丹增指著宮侍上茶水。

“坐。”呼延吉用下指了指。

昆善謝過,坐下。

“大王,梁軍正往夷越東境進發,一旦渡過星月湖便可占我佩城,再以佩城為據點,攻占東境。”

呼延吉耳中聽著,眼睛看向面前的輿圖,眼也不抬地問道:“東境那邊的守將是達魯?”

“是。”

呼延吉一聲冷笑:“梁軍為何突攻我東境,東境之外除了草原便是荒漠,杳無人煙,線途長,更有糧草不接之險,對梁軍來說,并不易戰。”

昆善凝目沉思,這一點他也想不通。

“王,眼下當務之急是確保達魯率軍過星月湖,阻梁軍近前,只是這達魯……”夷越關隘守將,守境是本職所在,但達魯是朵爾罕的部下,東境之軍只聽朵爾罕的調派。

呼延吉讓人通傳朵爾罕。

朵府……

“我父親呢?”

朵阿赤聽得王庭來人的消息,便來他父親院中問詢。

“回大爺的話,老爺在房中更。”守門的小廝說道。

“進來。”一道蒼沉的聲音從房里傳出。

朵阿赤推門進,丫鬟們正在屏風后為他父親更,朵爾罕換好朝服,從屏后走出。

“父親,是不是東境那邊……”朵阿赤迎上前,問道。

朵爾罕手,示意他坐下。

“梁軍作倒是快。”

朵阿赤說道:“兒子有些擔心,萬一真讓梁軍渡星月湖,攻陷佩城,我夷越豈不要失守一城?”

梁師東犯,是他父親遣細作通風于梁人,東境軍不呼延吉節制,調遣遲滯,故為夷越邊陲虛

朵爾罕笑了笑,漫口道:“不過一個佩城,若呼延吉應下立妲兒為大妃,那佩城自當無恙,若他不應……料他不會不應,待妲兒立為大妃,再誕下王嗣,我朵氏之基業,便是銅澆鐵鑄再難搖,朵氏與呼延氏共天下。”

朵家同高家不同,高家只在彌城坐擁私兵,而朵家不是,邊境軍兵雖為王軍,可這王軍中有幾員將領是他朵爾罕的部下,明面上他們忠誠效力于越王,實則聽命于他。

只要他朵家坐在大妃之位,那麼朵家用不了多久就會居于其他四姓之上,甚至同呼延氏并立。

朵阿赤思忖片刻道:“佩城雖為邊陲小城,梁軍由此侵,萬一抵擋不住,只怕后患不可估。”

“放心,梁軍就算奪了佩城,他軍后方不接,我軍想要奪回并不難。”

朵阿赤未再說什麼,他父親雖這樣說,但他認為事不會這樣簡單,梁軍哪就任他們擺布,讓他們往東,他們就往東,讓他們往西,他們就往西。

要麼就是他父親明知后患,比起讓朵家兒坐上那個位置,這后患在他看來不值一提……

阿多圖守在王庭大門,見朵家馬車駛來,命親衛放行,偏那馬車在大門停下。

車簾揭起,朵爾罕探而出。

阿多圖忙上前,行禮道:“朵老大人乘車徑王庭即可,不必下車。”

朵爾罕擺了擺手,一臉和善,笑說道:“豈敢僭越,王庭乃大王威儀所駐,臣本下僚,安敢以車馬犯?自當下車趨步而行,方顯人臣本分。”

“左大臣不必如此,下得了大王之命,恭候在此,大王特意代,左大臣可乘車直驅丹墀,老大人還是莫讓大王久等。”阿多圖說道。

朵爾罕想了想,頷首道:“既是如此,老夫遵從王命。”

說罷進到車,馬車方駛進王庭大門。

阿多圖轉過,雙手叉腰,看向馬車行去的方向,“呸”的一聲往地上啐了一口:“老東西,遲早收拾你。”

馬車一直行到議政殿前停下,在夷越,從未有過朝臣的車馬可進王庭,更不可能徑直通到議政殿。

車簾揭開,朵爾罕下了馬車。

丹增已在車外候著:“左大臣隨老奴來,大王已候多時。”

朵爾罕隨丹增行到議政殿前,理了理冠帶,步,一進議政殿,向上伏乞跪拜,雙膝剛沾到地面,一雙手將他扶起。

“左大臣不必多禮,來人,賜座。”

朵爾罕向上謝恩,這才座。

不一時,又有宮人上茶。

“不知大王召老臣前來所為何事?”朵爾罕恭聲問道。

呼延吉走到窗邊,背朝外,面朝里,看向朵爾罕,這才說起梁軍往東境進發的消息。

朵爾罕聽罷,面上先是一肅,然后說道:“梁軍狼子野心,我夷越東境,定是想渡星月湖,攻打佩城。”

此句說罷,便無后話。

呼延吉勾了勾角,又道;“本王若沒記錯,東境守將達魯是你的部下。”

朵爾罕一聽,慌的從座位上站起,再“撲通——”一聲跪下,連聲道:“六合之,君王之土,人跡所至,無不臣者,我夷越將士,皆屬大王麾下,大王為君,老奴為臣,不敢當此之言,惶恐。”

呼延吉眼微瞇,暗道,老家伙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跟他打太極,想要好,卻又不自己開口。

呼延吉倏忽一笑:“本王同左大臣玩笑,何故就跪拜起來,快快起。”

朵爾罕拭了拭額上的汗,略顯吃力地起,重新座。

“依左大臣之見,梁軍往我東境而來,我軍該如何應對?”呼延吉直直看向朵爾罕,等他的回答。

這個時候,朵爾罕卻不合時宜地從桌案上拿起茶盞,不不慢地呷了一口,又放下,嘆息道:“今敵寇境,為護我夷越疆土,老臣愿使犬子往赴東境,隨將士勠力破敵,以退梁師,只是……”

呼延吉聲音平平,問道:“只是什麼?”

“只是……老臣對這個兒子最為重,傾注心最多,遣派他往東境,這一去,生死難測……”朵爾罕說著,掩袖拭淚。

呼延吉仍背靠著窗,外面就是郁郁蔥蔥的園林,灑在他寬整的背上,臉卻在背,聽他說道:“左大臣衷心可鑒,本王心下念,不知該如何封賞左大臣之衷心?”

“臣子者,當為君排解憂難,皆是老臣本分,怎敢討要封賜,只是老臣年邁,獨獨放心不下小,妲兒,若使小留侍宮闈,得大王垂青照拂,老臣心愿便了,死也可閉目了。”

朵爾罕說罷,半晌不見對面回應,只有涼涼的風從敞開的窗戶吹來,于是抬眼看去,心下一震,那人背著,看不清面目,更探不出眼底的緒。

朵爾罕可謂是久經世故,老謀深算,然而,在面對他們這位年輕君王之時心里卻打起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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