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同康居吃喝到好晚，到后來，康居跑到院中嘔吐，倒地一醉不醒，他也醉得狠了。
這在從前不是沒有過，以前兩人喝醉后，康居就回屋室歇息，他在偏房留宿一夜，直到第二日晨間才離開。
院中沒有一點聲響，康居醉得死死的，達魯鬼使神差地走到那扇房門前。
他的手在門框上，只需輕輕一推……
這一刻，他心里陡生邪念。
那一晚很不真實，他不知自己最后是否進了那間屋室。
可他真真實實有了齷齪的想法，不久之后，康居戰死，這一心結就了心病，讓他至今無法原諒自己，更沒法面對阿枝。
積年累月之下，郁結生，甚至到后來魔怔了似的，覺著那夜他推開了那扇房門，帶著滿酒氣趁黑走到榻邊，到帳里，將他當自己的夫，在熱的醇香中兩人纏綿了一回。
這個畫面在他腦中生，揮之不去，他最對不起的就是康居，若康居還活著，興許他還不會這般自責愧疚，可康居死了，以至于長久以來無法釋懷。
在此之后，他徹底將自己的心思封藏，只是好好照顧阿枝，若有了待嫁之人，他為備嫁。
達魯了發痛發脹的額，看著桌上空了的酒壇，又給自己沏了一杯清茶，仰頭灌下去。
“魚九……”達魯朝外了一聲，不見回音，吁出一口濁息，又了一聲：“老鬼！”
仍是沒有回音，這個時候才覺察不對，醉醺醺的腦子瞬間清醒，一手從腰間出匕首，緩緩站起，雙眼盯著房門。
屋外有人！
就在他知到時，房門開了，在門啟的一瞬間，他沒有毫遲疑，抄起桌上的酒壇對著門開猛力砸去。
“砰——”的一聲，酒壇在空中應聲碎裂，連同壇中殘酒散灑一地。
達魯盯著眼前之人，是一個著靛藍領勁裝的高大男子，此人看著有些眼，像在哪里見過，一個轉念，想起來了！
京都城，王庭親衛，阿多圖！他怎會在此？不及他多想，阿多圖側過，往旁邊一讓，顯出后之人。
達魯見了那人，瞬間僵立在當場，滿眼不敢置信，他以為自己喝多了出現幻覺，就地給自己掄一掌，這一聲又清脆又響亮，再睜眼去看，那人仍在。
達魯往后趔趄一步，靠在桌角撐住，穩了穩，一個闊步上前，單膝跪在那人面前。
“臣萬死難辭其咎！深負王恩，百莫贖……”
男人說著鼻音開始變重，聲氣梗塞，竟然跪在地上撐額痛哭起來，雙肩止不住地抖，眼淚就那麼一滴一滴地砸到地磚上。
一直以來積的屈辱和不甘在見到眼前之人后，再也伏不住沖涌而出。
呼延吉上前一步，擔起他的雙臂，扶他起。
“將軍起，現下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將人救出來。”
達魯心中無不，本以為大王來此，必要對他嚴懲，然而連一句斥責也沒有，還在替他想辦法救人，就是這一刻他認定下，后半生對誰效忠。
男人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很快調整過來，迎眾人進屋坐下，隨在呼延吉邊的阿丑給眾人沏茶水。
達魯走到房門邊，正待閉上門扇，一眼就看見樹下立著兩眼晶亮的魚九，臉上滿是興的，就連一向持重的老鬼也是激地雙手橫握在前，踮足探脖地向屋里著。
連達魯也不得不承認，本是壅堵的心在見到他們這位君王后，突然有了倚仗一般，整個的放松下來。
好似有他在，便找到心中的穩石，有了可以托底的依傍，什麼問題都可以解決。
“你們在外守好。”達魯對魚九和老鬼吩咐道。
兩人齊聲應諾。
房門掩上。
魚九拿胳膊肘撞了撞旁邊的老鬼，嬉笑道：“那是大王罷？”
老鬼一雙眼也是帶著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再找不出第二人有這般神武姿容。”
魚九著手放低聲音，眼挑眉道：“我剛才見大王后跟著一披蓬之人，看那形倒像子，不知是何份，會不會是那位梁妃？”
老鬼斜了魚九一眼，屈起一指，敲在他額頭上：“想什麼，多半是婢。”
兩人說了幾句，便不再言語，立于階下，嚴守房門。
屋，呼延吉坐于桌邊，阿多圖和丑奴立于左右，阿多圖旁邊還立著一人，正是先前離去的朵阿赤，此時，達魯沒心思去細想他為何在此。
達魯并不敢坐，直到呼延吉他坐下，才落座。
他注意到，大王側坐了一披斗篷的子，篷帽兜在頭上，遮去了大半張面部，只在帽影下顯出一個致秀氣的下頦，還有一綹黑發，梁人？
只是一瞥，達魯不敢再看，移開眼，心中已有定數，雖只觀得半掩的容姿，已料知人的份。
“現下是個什麼況？崔監軍在何，他怎麼樣了？”呼延吉問道。
達魯先是將整個事經過大致說了，然后再說眼下：“崔監軍被關于廨后的牢房，命無虞，了些傷。”
呼延吉聽說崔致遠無事，松了一口氣。
“那位阿枝的姑娘關在何？”呼延吉又問，知道達魯為的就是此子。
達魯沉了一口氣，搖頭道：“全然不知，不過微臣猜測應當不在砂城廨，想是藏在別。”
也就是說，無人知曉人藏在何，此時屋里安靜下來，連空氣都是靜的，各自思索著。
一個輕的聲音響起：“將軍可有遣人進廨打探？”
達魯側向江念，眸并不直視，說道：“梁軍守備甚嚴，再者府里掌事者皆為梁人，只有低階仆從為夷越人，很難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江念想了想，再次啟口道：“也就是說，將軍在對方府邸沒有任何應？”
達魯應是。
“若想救出那位姑娘，需得安應才可，走不出這一步，救人難如登天。”
人說話輕慢慢的，明明是極迫切之事，被緩著腔兒說出來，哪怕是疑難，好似下一刻就能找到解決之鑰。
達魯不自覺也跟著放緩語調：“回貴人的話，臣不是沒想過，只是難以遣人進府邸，梁軍這次的大將，一個張忠，一個程放，都是心思縝之人，不好應對。”
江念想了想，說道：“不僅僅是派人潛梁軍府邸這麼簡單，還需潛伏于張忠和程放二人邊，方能險中求勝，否則寸步不前，只能任人驅使。”
達魯不是不知道，遣手下進梁軍府邸并不容易，就是進去后，也近不了張忠和程放的。
江念看出達魯的心思，轉頭看了呼延吉一眼，然后再次對達魯說道：“大將軍，我這里有……”
“行了，今日先這樣，已是更深，明日再議。”呼延吉把江念的話截斷。
江念看向呼延吉，見他角雖勾著弧度，可那眉梢卻耷拉著，別人興許看不出來，但清楚，這是他不快的表現。
達魯忙站起，走到外面，下人清房出來。
“王歇于此，宅中有干凈整齊的屋室。”
呼延吉頷首。
達魯親自將呼延吉等人引一方大院落，阿多圖、丑奴自然同呼延吉一個院落，護他周全。
朵阿赤仍是回了客棧，順便去城外傳知昆善，他進城作安頓。
一切安排妥當后，達魯又另代院中仆從幾句，這才退出院子。
呼延吉同江念住院中的上房，阿多圖同丑奴住側房。下人們開始往各個房中送熱水和吃食。
上房以珠簾隔出里外兩間，外間桌椅俱全，桌面鋪著棗紅的錦布，靠墻的一面，一溜五張亮潔的黑木椅，椅上搭著銀翠的椅搭。
不一會兒，桌上擺好饌，又有丫鬟在旁布菜，呼延吉同江念用罷飯，沐過，換了干凈的綢，下人退去，掩上房門。
直到這會兒，江念才算松下來，一刻也不想讓雙足沾地，踢鞋上了床榻。
呼延吉出沐房，穿過珠簾，徑帳間，就見江念兩手撐于后，上微微后仰，松散的領闊著，一側落，只有另一邊要掉不掉地掛在肩頭。
人肩頭彎著新月，一頭黑的烏發散垂下，旖旎于手邊，興是水溫過熱，香，意態秀麗，兩彎秋月眸，輕輕睨著帳的年輕男子。
“你剛才怎麼就惱了？”
呼延吉咽了咽，傾到的上方，一手撐于的側，便整個都在他圈圍的影下。
呼延吉不語，只是一味地低下眼，睨著人華澤的肩頭，出一指將那片險險掛于肩頭的領，往外一挑，那一層外衫落。
褪去外衫的江念，只著一件白綾小，緣上是膨然的隆起，很有曲度。
呼延吉舍不得移眼，他是知道的妙，還有極之時的春濃幽，只是這人在風月之事上，有些面薄。
他輕言語哄過多回，也一，卻哼哼唧唧催他快些完事。
今日這般姣作態倒像有意勾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