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勒聽說小妹要招婿,一口茶水直接嗆到氣管里。
一邊的阿史家主反倒巋然而坐,不見毫驚詫,暗道自己兒子還是缺經驗,在這丫頭面前必須做足準備,你不知道下一句會說出什麼荒唐言語。
“你想低嫁?”阿史勒好不容易理平氣息。
阿史苓想了想,說道:“也不算低嫁,他如今遇著難事,正于低谷,我不能見死不救,指不定等他日后起復,咱們全家都得仰仗他哩!”
“那你就把自己獻出去?”阿史勒問過后又覺著不對,“他?還起復?這人是誰?”
他本以為小妹是一時興起,想招個男子贅,畢竟以這個刁蠻子,去了別家真不一定能順意和,可那話里的意思,分明已有中意之人。
阿史苓直說道:“就是崔大人。”
別說阿史勒了,縱使阿史家主已有心理準備,亦是雷震一驚。
“崔致遠?”兩人齊聲驚問。
“是,就是那位參知學士。”
“不行!”阿史家主一口否決,“你就是招個販夫走卒也不能招他為婿。”
“為何?!”阿史苓急了。
“還為何?他現在什麼況你不知道?不僅沒了,還是戴罪之,能活到什麼時候都不知,你招他?是準備在牢里完婚?”阿史鷂說道。
阿史苓看著父親,角掛著一冷笑。
阿史鷂被看得不自在,問道:“你那是什麼表?”
“父親說他是戴罪之,我倒要問問父親,他有何罪?誰給他定的罪?”阿史苓騰地站起,指向窗扇,“那朵家是什麼阿什?他是天王老子不?他說誰有罪誰就有罪?別忘了,咱們夷越的王姓仍是呼延氏,不是他朵氏!王庭里還有圣太后呢!”
阿史鷂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坐下。”
阿史苓氣怔得立在那里不,阿史鷂暗罵,這驢脾氣真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阿史勒給阿史苓睇眼:“過來坐下,聽父親如何說。”
阿史苓這才重新屈膝坐下。
“崔致遠這人品不差,他若仍是參知學士,你要嫁他,也嫁得,只是眼下形勢微妙,你同他遠著些。”
阿史苓冷笑一聲:“父親在怕朵家?什麼時候咱們阿史家要仰他朵家鼻息了?”
阿史家主兩眼一睜:“我怎會怕他朵家?!”
“既然不懼他,為何又這般瞻前顧后?”阿史苓揚起下,捋起袖兒,“他朵家不就是手上有點兵麼,我阿史家難道就沒有兵?大不了跟他干一場!”
阿史家主閉了閉眼,一手掩住半邊臉,他是真不想承認這是自家閨,哪里有半點兒家的斯文。
轉念之間,見自家兒這般維護姓崔的,心里一凝,肅聲問道:“你同那崔致遠又不相,怎的就這般為他費盡心力,可是上次去徽城,他輕薄你了?”
阿史鷂說得委婉,實是擔心崔致遠是否同自家兒有了首尾,以至于兒不得不替他求,若真是這樣,不用朵家出手,他會立馬崔致遠死。
阿史苓“哎呀——”一聲:“他那呆子哪有這些心思,我往他跟前進一步,他連退兩步呢,迂腐得要死。”說著,看向父親,“他真是個頂好的人,兒覺著嫁與這樣的人,以后只有我欺負他的份,沒有他欺負我的。”
阿史鷂同自家兒子對看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無可奈何,而這份無可奈何中又摻雜著一聽天由命。
“你真想好了?”阿史勒問道。
“阿兄,我想好了。”
阿史勒作為兄長,不得不給點明要害:“咱們閉著門,自家人說話,阿兄就不遮掩了,你哪怕擇一販夫走卒,日后父親和我也可讓他袍加,你仍是高高在上的眷,但這個崔致遠,他如今是白,而且,他曾是君王近臣,又因東境一役同朵家結了仇怨,如果……夷越王權落到朵家手里,小妹,你要知道,崔致遠再難翻,你真要嫁給這樣一個平庸之輩?”
阿史苓全然不擔心:“小妹心里再沒像現在這樣清醒,我要嫁的是人,不是那看不見不著的爵,真要找一個德行不好之人,他份再貴重,我也只能做那深閨怨婦,而一個品上乘之人才是世間難尋。”
說到這里,阿史苓機靈一笑:“家中有父兄看護,母親和嫂嫂疼,吃穿不愁,又不是找個好人就吃糠咽菜了。”
“你這算盤倒是打得,半分不讓自己吃虧。”阿史勒拿指虛空點了點。
阿史苓端父兄態度,知道此事定下了。
“還有一事……”
阿史父子問道:“還有什麼?”
“就是這件事……崔大人還不知曉,父兄也知道,像他這種書生,總有些孤傲的古怪,阿兄同他相談間別太過凌人。”阿史苓說道。
阿史父子這才恍然,原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
衙人從襟里掏出一個荷包,拉開,把里面的金豆子倒出來,細細地數了數,生怕數了一粒,正數得開心,一串腳步聲響來。
抬頭一看,就見一群著金甲的衛滿了巷弄,巨大的靜把里面幾個當值的牢頭驚得探出頭。
其中一個牢頭笑問道:“衛大人怎麼到咱們這種地方來。”
衛中為首之人冷聲道:“公事拿人,閃開。”
“這牢里面怎會有你們要的人呢?”
衛又道:“有沒有我們進去看一番不就知曉了,還不我們衛拿人還要同爾等報知。”
牢頭忙解釋道:“怎敢,只是要拿這里的人需得有對牌或是手札,不然小的們不敢放人。”
衛中一人上前,刀,對著牢頭脖子一抹,作干凈利落,熱濺出,滋了那黃金甲一,在輝下如同燃燒的火云。
“還要對牌不要?”
衙人們唬得忙不迭讓道。
衛們散出一條道來,中間走出一人,正是阿史勒。
崔致遠看著牢籠外的阿史勒,不知他來干什麼?
“崔大人,別來無恙?”阿史勒說道。
崔致遠心道,我同此人并不相,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怎麼聽他這口氣有些怪氣。
“阿史大人來此是來提刑我的?”
阿史勒把牢里的崔致遠上上下下打量,這書生放在夷越男子中當真不挑眼。
比旁人更暗一度,眉眼嘛,薄眼,鼻子倒是高,算不上多好的面目,就是一個文弱書生,真不知小妹瞧上這人什麼。
崔致遠被阿史勒瞧得如芒刺在背,不自在起來,不知他是何意,于是放下手里的書卷,理了理擺,起,走上前說道:“若要提刑,就把牢門打開。”
阿史勒擺了擺下,衙人上前,從腰帶解下藥匙,抖抖擻擻地半晌不進匙孔。
一邊的衛不耐煩地將他往旁邊一拽,出間長刀,照著牢鎖一砍,“嘩啦啦——”鎖鏈掉落在地。
崔致遠被這一幕驚怔。
“阿史大人,你這是……”
阿史勒拉開牢籠,說道:“劫獄呢,看不出來?還不速速出來。”
崔致遠不再多話,出了牢門,在一眾衛的簇擁下出了牢房,最后乘上一輛馬車,馬車在衛的前后圍護中駛向阿史府。
到了阿史府邸馬車沒有停下,而是徑直從側門進,一直行到二道門前才停下。
阿史勒敲了敲車壁,崔致遠掀開車簾,探眼一看,是一的游園,當下出了馬車。
“阿史大人到底何意?作何要救我?還有,這又是哪里?”
從前,君王在時,他為王之近臣,朝中不人結迎合他,而今,君王這座鰲山坍塌,他上再沒什麼可圖的。
阿史勒看了一眼周圍,說道:“這是我的府邸。”
崔致遠并非傻子,阿史勒代掌京都軍,京都軍和王庭親衛這兩支皆屬君王親軍。
毫無疑問,阿史家效忠于君王,大王才會把代掌軍一職委任于阿史家,可一碼歸一碼,在這個檔口,阿史家絕不會出面救他。
難道是阿史苓給他說?想到這里,崔致遠面變了變。
阿史勒揮手一旁的下人們退下,說道:“從今日起,你就住在我府中,危機過去之前,哪里也不要去,只要你在我阿史家,我們就能護你無恙。”
崔致遠容之余又生出愧疚:“如今人人對學生避之不及,大人救我,只怕會給大人及家眷招禍,學生心里實在難安。”
阿史勒聽他如此說,腔音中起了點溫度:“崔大人,本衛聽過一句話,不知大人可曾聽過?”
“何語,大人道來。”
阿史勒睨下眼,啟口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
崔致遠下意識地接話:“唯有以相許……”話才落地,驚愕地看向對面,怒喝道:“荒唐!學生不好男風,還請大人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