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苓聽崔致遠那般說話,一時間有些心虛,暗道,他若真病了,這屋里又要多個病患,還是健健康康的好。
“大人把換了罷,若是染了病,難不夜里再過給我?”
崔致遠聽了這話,遂起珍珠伺候他更。
珍珠心道,阿姑看起來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語,卻有些意思,那后半句“難不夜里再過給我”,雖未直言,側面意思就是留大人在屋里過夜。
大人自然也聽出來,這才起更。
先前怎麼說來著?只要家主子說幾句語,大人好哄著呢。
崔致遠更畢,兩人對坐用飯,用罷飯后,兩人先后沐洗過,天還未完全黑,阿史苓不想太早睡下,去了園子散步消食。
崔致遠則在屋里品茶,等阿史苓回來時,他正靠坐于床頭燈下看書。
珍珠替阿史苓褪去衫,換上的寢,再散開微的發辮,然后掩門退出。
阿史苓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捧著慢慢喝了,然后近到榻前,上了榻,到里側同崔致遠一樣,并靠坐著,余中見他看書看得神,張了張想說什麼。
“你不是最怕辣麼?”
崔致遠“嗯”了一聲,仍繼續看著手里的書。
阿史苓緩緩靠近他,一只手就勢搭上他的胳膊:“那你還吃那碗酪?”
崔致遠一手拿書卷,另一只手牽起搭在自己臂膀的手,只是眼睛仍看著書卷,隨口道:“難得你親自做吃食給我。”
阿史苓心里一,從前劃破他的衫,哄騙他,說什麼為表誠心親自給他補,結果卻是找府里的繡娘補的。
后來,他被下了牢獄,然后給他送飯,再之后他住進阿史府,同他日常相,最后同他走到一起,了親,這中間點點滴滴細數起來,好像從未親自為他做過什麼,哪怕一點浮于表面的殷勤都沒有。
別說荷包或是香囊之類的小件,說來可笑,連他的衫放在何都不清楚。
心里這麼想著,腦中卻突然閃過書房中他同一個婢來的事,雖說沒親眼看見,可這沒親眼看見比親眼看見了更壞事。
無限的想象中,把他對做過的那些人的事都放在了花奴上,忍不了,不了他對另一個人做同樣的事。
越想越來氣,一來氣就跟自己較上勁兒,把手從崔致遠手里一,哼了一聲,側躺下,背過子不去看他。
崔致遠不知在氣什麼,難道剛才自己那話說錯了?放下手里的書卷,將床頭的蠟燭吹熄,打下半邊帳幔,也躺下去。
“你在氣什麼?”崔致遠問道。
阿史苓閉著眼裝睡,不去理睬他。
崔致遠又道:“我見你這幾日似是心里有事,要不要說出來我聽一聽?”
阿史苓仍是不語,見他這樣依就,遂告訴自己,要不算了,不氣了,他既然收用了花奴,那便收用了罷,不然還能怎樣呢。
這麼想著,后之人慢慢靠了上來,將環在懷里,手覆在的手上,握著。
“是不是我哪里沒做好?”
男人的聲音從昏暗中傳來,在這靜靜的幽中,連著字句的轉息都聽得很清楚。
到他的呼吸輕輕拂上的側龐,然后是一抹很溫很輕的瓣,他的稍薄,微涼,混著他上的皂香,讓神思有些迷。
崔致遠見乖順,并不像之前那樣抵,于是探手解的帶,然而卻地揪住襟。
他突無力,離遠了些,平躺下,雙眼看著床帳。
“還是說你后悔嫁我了?”
阿史苓心里很,不知道自己是后悔還是不后悔,于是啟口道:“我忍不了。”
“忍不了什麼?忍不了我?還是忍不了嫁作人婦的生活?”崔致遠閉上眼,如果說忍不了他,他要怎麼回答,放離開還是挽留?
他忽然后悔自己不該問得這樣清楚,如果不問,也許還能自欺欺人地過下去。
阿史苓終于轉過,面朝崔致遠,牽著他的手,上自己的臉。
崔致遠這才發現手下涼一片,說道:“你若是后悔,我……”
“我這人妒強,見不得你別的子,怎麼辦?”阿史苓懊惱地嘆了口氣,“你了別人,我就不喜你我了。”
崔致遠愣了愣,有些接不上話,怎麼和自己想的不一樣,懵怔地問道:“什麼別的子?你是不是聽誰傳。”
阿史苓見他不認,把他的手放開,說道:“我親眼看見的,你和那個花奴在書房里胡天胡地,哼哼唧唧。”
“胡……胡天胡地?和花奴?”崔致遠欠起,探手到阿史苓的額頭試試溫度,“沒燒啊。”
阿史苓“噯”了一聲,打開他的手:“你別不承認,我親眼看見的。”
“在哪兒看見的?”崔致遠問道。
“書房。”
“還請詳盡描述一番,我是怎麼胡天胡地的。”
阿史苓想了想,說道:“我聽見花奴‘啊’地了一聲,然后就是你們裳的聲音,你還不承認?”
崔致遠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和著本沒看見,于是回想一番,想說的應是那日花奴把茶水潑灑于他上一事,于是講述出來。
“就只是這樣?”阿史苓有些不信。
崔致遠干脆坐起,也拉著坐起,認真地說道:“真就是這樣,再沒別的。”
“那你讓花奴回來清點衫,是打算再不回這屋了?”
“不是你珍珠來催我清衫去書房,我以為你攆我呢。”
阿史苓搖了搖頭:“珍珠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是去書房請你回院用飯哩!這丫頭日日在我耳邊規勸,生怕你我矛盾積深。”
崔致遠“嗯”了一聲,說道:“是個好丫頭。”然后將事前后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心里了然。
阿史苓扯住崔致遠的袖,嘟囔一句:“既然是誤會那我就不追究了,但咱們說好,你以后不準再護著那丫頭。”
一語畢,見崔致遠并不答言,只顧低頭思著什麼,于是追說道:“聽見沒有?”
“聽見了,再不護了。”微暗的線中,崔致遠見腮微嘟,眼角邊還有淚星兒,打趣道,“我還沒問你呢,你將我書房的睡榻水是為何?”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還裝,那睡榻不是你弄的?難道不是你為了讓我回屋,故意在背后使壞,是也不是?”
阿史苓臉一紅,把子側過去,道:“我才不是為了讓你回屋,就是單純想使壞,你難道不知我的惡名,不是早領教過了麼?”
崔致遠笑出聲,笑過后再次認真問道:“苓姑,嫁給我……你有無后悔?”
阿史苓故意不去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雙手掩著笑,像一個吃糖果的孩子捂著,怕被大人發現。
崔致遠看著,看著彎彎的笑眼,湊了過去,吻上的手背,然后阿史苓松下雙手,撲在崔致遠的懷里,抱著他,將頭靠在他溫薄的脯上。
“以后你要一直這樣對我好,不許變。”
崔致遠想了想,問道:“那要是變了呢?”
“你要敢變,我天天給你飯里放辣子……”
接著就聽到男人清朗的笑聲。
花奴得知崔致遠回了那邊的院子,心里不忿,卻又無可奈何,不過沒關系,來日方長,就夫人那個子,想要再挑事易如反掌,大人再好的脾氣,也經不住后院不寧,枕邊人不省心,總有厭煩的一日。
次日一早,花奴照例守在門前,聽見屋里輕微的靜,于是問道:“大人,婢子進來伺候您更?”
屋里的男人“嗯”了一聲,輕聲很輕。
花奴推門而,因天還未大亮,屋里線幽藍,半掩的窗隙吹來清涼的晨風,床帳揭起,男人披著一件絹下了榻。
在紗帳揭起的一瞬,瞥見帳下的旖旎,眼中是掩也掩不住的妒意。
然而下一刻,生生把一閃而過的妒意收了起來,嫻地伺候男主人梳洗更。
理畢,崔致遠看了一眼花奴,聲調不低不高地說道:“你跟我來,我有話問你。”說罷出了屋子。
花奴隨在他的后,心里忐忑,怕不是夫人吹了枕邊風,嚼說的壞話,大人聽信了,準備責問自己?
崔致遠走出院子,又走了一段距離,然后立住腳,轉看向自己的婢,問道:“那日夫人邊的珍珠來書房,分明是請我回院用晚飯,為何我問你,你卻是另一番說辭,說珍珠來問何時清點,我以為夫人不待見我。”
花奴聽罷,撲通一聲跪下,聲淚俱下:“大人,您要信婢子啊!當時珍珠真是問何時清點,并非婢子在騙您。”
在的嗚咽中聽得頭頂的聲音傳來:“你的意思是夫人在騙我了?”
“夫人的子大人您是知曉的,孩子似的沒個定數,孩兒嘛,里沒有實話也未可知,可婢子忠于您的心是實實的,絕不會欺騙大人,大人一定要信婢子。”
“這麼說來,我該信你,不該信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