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二更) 妙漪,你心妝扮去見什……
知微堂, 蘇妙漪躲在角落裏拭著生金樹的葉片,眉眼間雲布,耳畔還回響著方才在人群中聽到尤為刺耳的那句話——
「裘夫人都沒出來認這個兒, 他裘恕在這兒獻什麽殷勤?」
“姑,姑姑!”
蘇妙漪正走神, 蘇安安忽然冒冒失失地到喚。
蘇妙漪深吸一口氣,平複完心緒後才霍然起, “我在這兒。”
蘇安安趕跑了過來,“姑姑,有個什麽公子來了, 問他出的詩集在哪兒……”
蘇妙漪反應了一會兒, 瞬間繃神經, 匆匆忙忙迎了出去, 見了個錦玉冠的背影就連忙端出笑臉,“齊公子來了!”
那人轉過頭來,瞧著倒是斯斯文文, 可眼角眉梢都帶著倨傲和不屑。他幾乎是擡著下打量蘇妙漪, “蘇老板, 聽說齊某的詩集已經刻印好了,今日知微堂開業,怎麽也沒拿出來擺著?”
蘇妙漪笑容不變,“齊公子的大作,自然要呈放在樓上, 好生布置, 怎麽能隨意與其他書混在一起?”
聞言,齊公子瞥了一眼樓下大賣特賣的《孽海鏡花》,輕蔑之意更甚, “也是,詩集斷不能與這些俗混在一起,蘇老板有心了。”
蘇妙漪角的弧度逐漸僵。
在險些憋不住,要破口罵人之前,蘇妙漪連忙轉將人引到了樓上,“齊公子樓上請。”
兩本詩集單獨呈放在一個束腰高花幾上,旁邊還心地點綴了古玩擺件和雅致的花。
“不錯。”
齊公子本人對這番布置還算滿意,總算對蘇妙漪出個笑臉,“蘇老板,你這開張已經有些時辰了,詩集賣出去多了?”
蘇妙漪沉片刻,才委婉道,“今日開張,大多都是些來湊熱鬧的看客,真正讀書、讀詩的人,還沒來幾個呢。”
齊公子點點頭,“那依你所見,齊某這詩集能賣多?”
“……”
蘇妙漪一時答不上來。
齊公子又自問自答道,“依我看,齊某這詩集絕不會比那庸俗的話本子賣得差。那這稿酬麽,自然也是要翻上幾番的,蘇老板覺得呢?”
在沈行首將詩稿給知微堂時,他們便已經約定好,提每本售價的五作酬。
五,的確是高得有些離譜。可蘇妙漪想著就這種狗屁不通的詩集,多半也賣不出去幾本。況且齊家又是高門大戶,怎會在乎這麽些稿酬?于是就著頭皮答應了。
不過此刻當著齊公子的面,自然不能這麽說,可也不能信口開河說個高額稿酬,給自己挖坑,于是只能恭維道,“公子的詩并非凡品,自然與那些話本不同。話本是寫來掙銀子的,可公子的詩卻是怡養,陶然自得。所謂金銀不足重,重在遇知己。公子的詩集若能得一二知己,那就已經是佳話了……”
話音未落,那齊公子的臉卻是倏然沉了下來。
蘇妙漪一怔,臉上的笑沒了底氣,“齊公子?”
齊公子卻是一聲不吭,直接冷著臉轉離開了。
蘇妙漪只覺得一頭霧水,自認那番話說得還算漂亮,怎麽就把這位公子哥直接惹惱了?
好在不一會兒,就有人特意跑來替答疑解。
“聽說齊公子方才來了知微堂,走的時候不大高興,是也不是?”
沈行首行匆匆,著一額頭的汗就趕了過來。
蘇妙漪將他帶上了樓,又將自己與齊公子的對話複述了一邊,隨即才對沈行首道,“我也不知是哪裏惹得齊公子不快,還請行首您多多指教。”
“哎呦蘇老板……”
沈行首連聲直呼,“我原本還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也是個糊塗的!什麽金銀不足重,重在遇知己!難道你還真打算賣多本詩集,就給齊公子多稿酬嗎?”
蘇妙漪驚訝地,“不然呢?”
沈行首言又止,見四下無人,才低聲音道,“齊公子在你這兒出詩集,是給知微堂臉面。不論你賣出去幾本,一個月後通通都說風靡汴京、供不應求。然後將一千兩作為稿酬送去齊府!”
“一千兩?!”
蘇妙漪只覺得荒謬,“這詩集怎麽可能賣到一千兩,他們齊家自己會信嗎?”
“你以為他們將詩稿送來書肆行,是真的為了出詩集?這就是明擺著要咱們的孝敬!”
蘇妙漪逐漸反應過來,秀眉微微蹙一團,“這是……通賄?”
“有些人想給齊大人通賄都還沒門路,沈某這次也是看在裘行首的份上,才特意將這個機會留給知微堂。”
沈行首不可置信地看,“你在臨安時,就沒給當地府過這種書帕錢?”
***
春夜寂靜,空的院子裏,一道窈窕影獨自坐在石桌邊,一手撐著額,一手搖著扇,扇出的每陣風裏都充斥著沉郁和懊惱。
“我回來了……”
伴隨著一陣腳步聲,淩長風氣籲籲的聲音自後傳來。
蘇妙漪搖扇的作一頓,轉過頭來,就見淩長風匆匆走到桌邊,拎起桌上的茶壺直接往裏灌。
蘇妙漪仰頭看他,眉頭蹙,“怎麽樣?”
將那涼茶灌了大半壺後,淩長風才停下來,,“打聽到了。自從齊之遠當上汴京府尹後,書肆行每年都會以給齊家出書的名義孝敬書帕錢。之前是齊之遠自己的詩集傳記,然後是齊夫人的,這次到齊家公子。不過不一樣的是……”
頓了頓,他瞥了蘇妙漪一眼,“之前齊家的書,不是給一家書肆,而是城裏每家書肆都有。”
蘇妙漪腦子裏嗡了一聲,“也就是說,往年孝敬齊之遠的書帕錢是所有書肆均攤。可是今年,他們卻一唱一和,將這一千兩全都砸在了知微堂的頭上……”
淩長風點頭。
蘇妙漪臉難看,扣在桌沿的手也不自覺收。
難怪,難怪當時在樂樓,沈謙提起此事,衆人會是那樣的反應。他們最初明明是驚訝的,然後就一唱一和,迫不及待地把齊家這個燙手山芋丟了出來……而就像個天真的蠢貨,竟還真以為這是沈謙的“好意”!
“現在可怎麽辦?這詩稿已經到了你手上,你上書帕錢,齊之遠未必會高看你一眼,但你不給,定會得罪他。”
淩長風都覺得頭疼了,忍不住叱罵起來,“那姓沈的真不是個好東西,把這種惡心事塞過來,想你打落牙齒和吞……可是為什麽?就因為知微堂剛來汴京不清楚狀況,他就覺得你是柿子好欺負?”
蘇妙漪想了想,冷笑起來,“除此以外,恐怕還想試探我和裘恕的關系。裘恕若視我為眼中釘,他這麽做,剛好合了裘恕的心意。”
“可萬一裘恕待你好呢?”
“裘恕若待我好,定不會見我陷窘境。于裘家而言,拿出一千兩替我解圍,就是一句話的事。那沈謙這麽做,還為難我嗎?只怕到時他還會去裘恕面前邀功,說是他力排衆議,給了我結齊家的機會。”
淩長風目瞪口呆,半晌才憋出一句,“……老巨猾!”
蘇妙漪秀眉蹙,又重新支起額,指尖在太xue上打著圈按,半晌才嘆了口氣,“沒想到在汴京,在天子腳下、皇城上,他們就敢這麽猖狂。仔細想想,連書肆行都如此,想必其他行會也定不幹淨……”
不過是隨口慨一句,淩長風就咬牙切齒地附和起來,“還真被你說準了!如今這汴京城通賄弄權的風氣盛行,為首的就是騎鶴館那些人,簡直爛了!”
蘇妙漪一愣,看向淩長風,“聽你這麽說,你早就知道汴京城通賄的風氣,至比我早……你是如何知道的?”
“……”
淩長風意識到自己說多了,心虛地噤聲。
“你最近一直忙得見不著人影,究竟是去做什麽了?”
“……”
“是不是容玠對你說了什麽?”
蘇妙漪腦子轉得快,咄咄人地追問,淩長風一句也答不上來,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他卻瞥見一道穿著綠服的悉影出現在院門口,當即求救似的嚷起來——
“容玠!”
蘇妙漪轉頭,就見晚歸的容玠已經邁步朝他們走來,眉宇間縈繞著一疲乏。
諫院後的這段時日,容玠似乎格外辛苦,面頰都瘦削了不,襯得五的廓愈發鋒利,氣度也變得深沉而冷峻,與在臨安時的清冷矜貴大不相同,更是與在婁縣時判若兩人……
“又怎麽了?”
容玠了。許是因為白日裏說了太多話,此刻聲音有些沙啞。
淩長風沒心沒肺地,“蘇妙漪非要問我這幾日在做什麽。你拿句準話吧,到底能不能告訴……”
容玠瞥了淩長風一眼,知道他這是將蘇妙漪的矛頭轉向了自己。可他本意并不想將蘇妙漪卷進這樁公案裏……
他正想著,一低頭,卻見一盞茶已經被遞到了眼前,而執茶的那只手十指纖纖、欺霜賽雪。
容玠神微,對上了蘇妙漪微蹙的眉眼。“你們究竟有什麽事瞞著我?”
容玠沉默著將那盞茶接過,輕啜一口,間的幹似有緩解,半晌才道,“我讓他幫忙,查一樁貪墨案。”
蘇妙漪不可置信地,“貪墨案,讓他查?!”
這一下上揚的語調淩長風不痛快起來。
“我怎麽了?如今這汴京城裏每個行當是如何向齊之遠通賄的,我都已經查得七七八八了,就拿裘恕的字畫鋪來說……”
“淩長風。”
容玠臉微變,忽地住了他。
然而為時已晚,蘇妙漪一聽得裘恕二字,便瞬間神抖擻起來,“你查到了裘恕!”
淩長風言又止,看向容玠。
那日容玠便是將騎鶴館的印鑒拋給了他,告訴他這樁公案和裘恕有關,所以他才會任勞任怨地替他跑,徹查此事……
“你總看他做什麽?他是你的東家還是我是你的東家?!”
蘇妙漪面不滿,直接手將淩長風轉了過來,“說!”
事已至此,淩長風也憋不住了,一腦全抖落出來,“這汴京城裏,不論是剛踏場的吏,還是想投靠到權貴門下的學子,但凡想要找一條門路,只要去裘恕的靜思齋,將想要拜見的是哪位大人告訴掌櫃,那掌櫃便會指點他買什麽畫,給多銀兩。
待銀兩湊齊,靜思齋就會親自拜見那位大人,將銀兩奉上,買下他家的藏畫,再轉給買畫者。買畫者只要擇日拿著這幅畫去登門拜訪,便能暢行無阻……”
蘇妙漪聽著聽著便皺了眉,松開淩長風,坐回石凳上,“書肆用稿酬做書帕錢,字畫鋪便用字畫來枉法取私,汴京城的水果然夠深的……”
想到什麽,眸子裏忽然掠過一亮,“你們既然都查清楚了,為何不將這些勾當公之于衆?不如用知微小報……”
“不可。”
還不等蘇妙漪說完,容玠斬釘截鐵地打斷了,“這件事牽扯頗深,與慈莊的事完全不同。如今雖查出了他們通賄的手段,可卻沒有確鑿的證據,此時散播消息,只會打草驚蛇。還有……”
頓了頓,容玠鄭重其事地盯著蘇妙漪的眼睛,語氣難得強地,“蘇妙漪你給我聽好了,要想讓知微堂在汴京城活下去,那朝政之事,都別。”
蘇妙漪聽不得這種命令式的口吻,下意識想要反駁,可對上容玠那雙比平時更晦的暗眸,到底還是將話吞了回去,轉移話題道,“那就先找證據。你們有什麽計劃?”
淩長風撓撓頭,“現在只知道各個行當向府通賄,都是由行首經手,所以最有可能發現蛛馬跡的就是騎鶴館。只可惜,騎鶴館針不進、水潑不進,尋常人輕易接不到……”
蘇妙漪的眸子又被重新點亮。若有所思地起,在院中來回踱步。
好一會兒,才像是下定了決心,將手一攥,轉頭看向容玠和淩長風,“半個月後是書肆行一年一次的行首競選,如果我了行首,是不是就有可能進騎鶴館了?”
此話一出,容玠和淩長風齊刷刷看過來,神各異。
“做行首?!”
淩長風面錯愕,“我也相信你以後能做行首,可怎麽也要等個幾年後吧?半個月……這不是異想天開嗎?”
蘇妙漪扯扯角,表卻不像是在開玩笑。
“只要我想,天就得開。”
對做行首本不興趣,可現在不同了。只要做了行首進了騎鶴館,就有可能搜到裘恕這幫人通賄的證據。就不信裘恕還能像上次慈莊那樣,將自己撇得一幹二淨。
再加上沈謙給下套,絕不能吃這個啞虧,所以行首競選,怎麽也要試上一試——
“此事與你無關,你不要手。”
容玠又一次開口阻止。
蘇妙漪的口吻也十分堅決,“既然是裘恕的事,那就與我有關。”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你想做行首躋騎鶴館,除了攀上裘恕的關系,別無他法。”
容玠眉頭蹙得更深,“可現在裘恕是敵是友尚未可知,你若因為通賄這種事接近他,一朝事發,拿不到證據,還會害得自己陷險境。
我將這件事瞞著你,就是怕你像現在這樣,為了扳倒裘恕不顧一切,魔怔了似的沖行事……”
“我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自己心裏有數。”
容玠越阻撓,蘇妙漪就越執拗,更何況事關裘恕,就是個一筋,于是說話的語氣也不大好聽起來,“容玠,我雖喚你一聲兄長,可你卻莫要總拿著兄長的架子來管我。我姓蘇,不姓容!”
此話一出,院子裏的氛圍瞬間冰凍三尺。
容玠握著茶盞的手了,又很快松開。他一聲不吭地站起來,將茶盞往桌上一放,拂袖而去。
淩長風面難,也忍不住勸道,“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那日在松風苑,你我已經見識過裘恕的手段。裘恕可不是那種會被你一哭二鬧三上吊就糊弄住的蠢貨……”
蘇妙漪目送容玠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臉也有些難看,“我自有分寸。”
語畢,轉離開,徑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
蘇妙漪行事一貫雷厲風行,說要做行首進騎鶴館,當夜便躺在床上冥思苦想。待到翌日天明時,心中就已經有了一套自己的謀劃。
大清早天還未亮,蘇妙漪就匆匆出了屋子,一邊調整著耳朵上的墜飾,一邊過院門,風風火火地去了容玠的院子裏找淩長風。
可誰料淩長風的人影沒見著,卻剛剛好和要出門的容玠撞了個滿懷。
踉蹌幾步,正在往耳垂上佩戴的白玉耳墜直接從手中掉落,眼見著就要砸在地上,卻被容玠眼疾手快地接住。
容玠還記著昨夜的齟齬,原本打算看都不想看蘇妙漪,可將耳墜遞還時,還是下意識地掀起眼。這一眼,便他看得頓住,眉宇間的翳都淺了幾分——
蘇妙漪今日難得梳妝打扮,不僅穿了一淺藍繡花的百褶,外罩素薄紗褙子,發間還簪戴著浮翠流丹的珠花步搖。因方才一撞,此刻那些珠串還在互相著,發出玎玲碎響。
這聲響落在容玠耳裏,直他心都有些了。
在他印象裏,蘇妙漪甚打扮得如此用心……
見容玠板著張臉,蘇妙漪理所當然地覺得他還在計較昨夜的事,也不願說話,直接手就想奪回自己的白玉耳墜。
容玠卻忽地將那耳墜攥進掌心,問道,“你要去見什麽人?”
看來昨夜的話還是說得不夠重,竟讓這人還能拉下臉來過問自己的事。
蘇妙漪暗自腹誹,語調生地回了四個字,“重要的人。”
容玠眉宇間的冷意去而複返,直接收回手,與蘇妙漪而過。
蘇妙漪愕然地睜大眼,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轉嚷起來,“把耳墜還給我!”
然而容玠卻已經負著手,頭也不回地出了宅門。
帶著的一只耳墜。
“……犯什麽病!”
蘇妙漪著自己只剩下單邊的白玉耳墜,氣得跺了兩下腳。
後傳來推門聲,隨後就是淩長風睡意惺忪的喚聲,“大早上的,吵什麽呢?”
蘇妙漪這才收回視線,走過去,“你今日帶著蘇安安,去知微堂看店。我有事要做。”
淩長風了眼,看清蘇妙漪今日的妝扮,他打了一半的哈欠瞬間憋了回去,“……你要去哪兒?去做什麽?”
蘇妙漪瞪了他一眼,敷衍道,“做件重要的事。別問了,你看好知微堂就行。”
“……哦。”
淩長風的目還停留在蘇妙漪臉上,一眼就注意到了耳邊僅剩下一只的白玉玉墜,“你這是……什麽別出心裁的打扮?”
蘇妙漪遮掩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道,“這是汴京城最流行的耳墜戴法,你懂什麽?”
就在淩長風將信將疑時,蘇妙漪已經飛快地小跑離開,又回自己屋子換了個沒那麽襯裳的青玉耳墜。
就因為被容玠搶走耳墜,耽誤了時辰,蘇妙漪再出門時,天已經亮了。
今日是浴佛節,大相國寺敞開寺門,既有萬姓易,也有誦經法會,所以街上早起的人比尋常更多,馬車也多。
蘇妙漪到街上了輛馬車,上車便吩咐車夫,“去大相國寺。”
車夫應了一聲,心不錯地與蘇妙漪打招呼,“娘子是去拜佛,還是去買繡品的?”
蘇妙漪坐在車裏,深吸一口氣,攥了攥膝上的,自言自語道,“去唱戲。”
大相國寺外,人頭攢,賣聲一陣蓋過一陣。
蘇妙漪經過大三門,被沿途賣的飛禽貓犬吸引了過去,忍不住低下逗弄了一會兒,直到時辰差不多了,才念念不舍地轉離開,徑直朝大殿後行去。
日逐漸刺眼時,正殿裏的誦經法會也結束了。今日特殊,能進正殿參加這場法會的都是與大相國寺淵源頗深、平素裏就三天兩頭往這裏跑的善男信。
虞汀蘭也在這群人裏,不過出來時,邊還陪同著大相國寺的方丈。
朝後的婢看了一眼,婢便捧著一方方正正的嵌玉紫檀書盒走上前來。
虞汀蘭低聲道,“這些手抄的佛經,還要勞煩方丈于佛堂念誦焚化,回向功德。”
方丈接過書盒,“敢問裘夫人,可還是老樣子,一式兩卷,一卷為裘老爺,一卷為令。”
虞汀蘭頷首,“正是,有勞方丈。”
方丈捧著書盒,單手行了一禮,轉離開。
虞汀蘭在殿外站了片刻,又帶著隨行的婢繞去了殿後。
大殿後也有不攤販,賣得卻全是書籍字畫、古玩香藥一類。虞汀蘭邊走邊看,挑了些裘恕喜歡的件,不一會兒便到了市集盡頭,瞧見了求簽問卦的靈應殿。
虞汀蘭沒有什麽想求問的,剛想從大相國寺的東門離開,目不經意往靈應殿外一掃,卻忽然頓滯住。
“夫人?”
婢不解地順著的視線看去,只見一道淺藍的窈窕影正從靈應殿走出來,手裏還捧著好幾個祈福用的福牌。
“尋常人來祈福,都是掛一個福牌。這小娘子倒是貪心……”
婢不知虞汀蘭為何停下來,于是小聲嘀咕了一句,直到那穿著淺藍的年輕子擡起臉來,出了一張與虞汀蘭相差無幾的面容。
婢一驚,忽地反應過來,看向虞汀蘭,“夫,夫人,那是……”
虞汀蘭著自己十多年未見的兒,清冷的眸子裏掠過種種紛雜的緒,有錯愕、有欣喜、還有悵惘等等。
另一邊,蘇妙漪低著頭,自顧自翻看著手裏的福牌,一路走到了懸系福牌的木架前,將那些福牌一個接一個地系掛了上去,然後又雙手合十,對著那些福牌虔誠祈願。
眼見著蘇妙漪已經掛完福牌要離開,婢忍不住轉向虞汀蘭,問道,“夫人,咱們不過去麽?”
“……”
虞汀蘭沉默不語。
直到眼睜睜地看著蘇妙漪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虞汀蘭才緩步走到了那木架跟前。
蘇妙漪方才掛福牌時選中了一塊角落,且這角落裏大多都是些陳舊的、連字跡都模糊不清的福牌,所以那些嶄新的福牌混在其中格外顯眼。
虞汀蘭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才出手,將蘇妙漪掛著的福牌一一掀開,出反面字跡清秀的祈願——
“願知微堂生意崇五岳,財源湧百川!”
竟是與字跡風格毫不符的銅臭願。
一旁的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姐與老爺倒像是一家人呢。”
虞汀蘭手指一,將那福牌轉了回去,轉而又掀開了剩下的福牌。
剩下的福牌則正常許多,有一塊是祝蘇積玉長壽康寧,有一塊是祝蘇安安長樂無憂。至于其他的,則都是給一些虞汀蘭沒見過、卻有所聽聞的人。
知道他們是蘇妙漪的朋友,甚至還有一塊特殊的福牌,給了已經死去的鄭五兒。
轉眼間,蘇妙漪的福牌已經被翻看的七七八八,只剩下最後一塊。
虞汀蘭還未手,那婢已經搶先將福牌翻了過來,驚喜地道,“夫人,這福牌是小姐寫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