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師頌南很快就接了顧向北已經不在的事實。
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要容易。
他只是在最初的那幾天覺得不太適應,比如有時候著腳跑進浴室了,洗完澡出來,朝著外面中氣十足大喊一聲:“哥,拖鞋!”
然后站在氤氳的水汽之中等待許久,等到剛剛被熱水沖過,短暫有了那麼一點溫的皮再次變得冰涼,他才會突然意識到,他哥已經不要他了。
最后自己落水狗一樣從浴缸里爬出來,著腳走到餐廳打開酒柜,忽視那一排排他之前搜集的價值不菲的紅酒,從最底下掏出一兩瓶特別便宜的二鍋頭來,就是之前旅安鎮老頭兒小賣部才會賣的那種,擰開蓋子一口氣灌下半瓶,然后沖回臥室倒頭就睡。
很久以前他覺得這種二鍋頭都是勾兌出來的,難喝得要命,咽下去跟吞刀片似的拉嗓子,怎麼能比得上口醇厚的法國紅酒。
現在他覺得,去他媽的法國紅酒,裝個屁的。
師頌南一開始沒想著陪他哥一起死,雖然他也同樣覺得活著沒什麼意義,他事業盡毀,工作室解散以后很久沒接戲,漸漸在互聯網上查無此人,唯一能證明他曾經紅火過的證據就是那些破銅爛鐵似的獎杯,都堆在他家里的一個角落落灰,師頌南看都懶得看一眼,甚至還覺得礙眼,全扔在箱子里要丟。
就像當初錢嘉熙用一個箱子裝走了顧向北所有的東西,師頌南也用一個破破爛爛的箱子,裝走他一生的榮譽。
最后那箱子還是被魏安榮攔下的,哭著抱在懷里,怎麼也舍不得丟,師頌南沒辦法,手一揮全送他媽了,拿走拿走。
說回來,他一開始沒想著早早就死,甚至還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該活得長一點,越長越好。
因為胖小在顧向北火化那天對他說,說顧向北到地下也不愿意見到他,讓他別去打擾顧向北的安靜。
師頌南很難得的,居然聽了胖小的話,他想著自己真得活久一點,起碼得等到他哥的氣消了,心愿意見他的時候再死。
要不然真到了地底下,他哥還是不愿意收留他在邊,那他可就真沒地方去了。
畢竟活人能死,但死人不能活。
有一天晚上師頌南又喝了半瓶酒躺在床上,胃里被劣質酒燒得生疼,好像一張能噴出火來,死活也睡不著,他從枕頭下面拿出顧向北父母留下的那本筆記本,打開床頭燈,一頁一頁,一個小字都不放過的看了半宿。
他驚訝發現,這個筆記本上容不多,真要說也就有個幾千字,但是他跟顧向北在一塊兒過日子這麼多年,這幾千字他愣是第一次讀。
讀完了,師頌南枕著扉頁上“向北行”的三個字,在想筆記本上最后一個“化蝶湖”到底在哪里,反正也睡不著,師頌南頂著酸脹的眼睛,用手機查了半宿的資料,也沒結果。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使然,第二天,師頌南正在他早餐,當然不是什麼高級澳大利亞魚油沙拉,就是家門口賣的豆漿油條,電視里正在放一個紀錄片,講的是海西無人區的風景和傳說故事。
紀錄片上介紹,海西無人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