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不是你要我給你洗腳?……
胡鬧的日子很快過去, 開年之後,正事接踵而至。
有皇帝的旨意背書,趙明臻做的一切都變得順理章了許多。
虛名以外,旨意中那句“視同親王, 自辟僚屬”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公主府雖然可以有自己的屬, 但只是些清湯寡水的小菜, 在數量和品級上,都不比可以擁有封地的親王。強勢的親王, 是真的可以手到地方的政事裏去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趙明臻要堂而皇之地拉拔起自己的一衆勢力在北境時, 卻并未表現出弄權的意思,只點了使團裏的幾人留下, 先著手理北狄民的問題。
北境的況比較特殊,邊陲要地故而設府,軍事要務由桓府總領,實際上的民政還是該由刺史來管轄。但各方勢力魚龍混雜,又牽扯到駐軍等一系列事宜,很多時候權責并不十分清楚。
相比新收複的十三城該如何分配設轄, 北狄民就是塊燙手山芋,理好了不生事端不算有功, 沒料理好出事了反倒有過。這長公主跟個愣頭青似的急吼吼地要擔這件事的責,其他人心裏都松了口氣, 自是沒人攔。
和燕渠聊過之後,趙明臻心裏也有了大致的盤算。
如今剩下的,多是些小部落的婦孺,青壯有,但不多, 這些部落基本都在大梁鐵騎之下表過降懼之意,可以留;
而烏爾霄撤軍時,也留下了部分原是北狄人的傷兵殘將。對這些人,就沒有那個好心去甄別該不該留了——能活到烏爾霄撤軍的時候,八都吃了人。
能留的北狄人,也不可能直接讓他們在故地居住,這和養虎為患無異。好在這些小部落之間本也有,可以利用這一點,把他們打散開,重新撒回去。
北狄所據腹地是這兩年才陸陸續續打下來的,空口談太虛,紙上談兵的事做完了之後,趙明臻便想親自帶著人,實地去轉一圈。
但這回,遇到了空前未有的阻礙,一衆侍衛,包括韋鈞浩等人都在勸三思。
他們的勸說不無道理。
還未出正月,北境的雪依舊在下,冷得刺骨不說,草甸深淺不一,積雪可達數尺。
天氣還在其次,藏的危險同樣難以預料。
趙明臻心裏是想去的。
耳聞不如眼見,看再多遍輿圖都不如走馬觀花地看一眼。而且也想徹底解開自己的心結——當年差點吞沒了的地方,如今竟要為治下的一部分了。
不過,并不固執,也明白這些人為什麽都勸別去——畢竟若真出了事,沒人擔待得起。
手下人的意見多是要考慮的,趙明臻正在踟躕,忽然聽見節堂外的仆人通傳,言道燕將軍從營中回來,有事稟報。
還是想去,于是沒有答應底下人的請求,也沒拒絕,幹脆傳了燕渠進來。
他步履穩健,走進後端正一禮:“參見長公主。”
他擡起頭,目錯的短暫瞬間,趙明臻朝他眨了眨眼。
收到的眼神,燕渠微微頷首。
都是公事,也沒有什麽好避讓的。通過這次的和談,也篩選出了合適留下的人選,如今在場的都是信得過的人。
等燕渠稟報完後,趙明臻還是不免說起自己的打算。
聞言,一旁的其他侍衛臣子,俱是一副言又止的神看向燕渠,大概是想他也勸一勸。
誰料燕渠稍加思忖後,不勸反道:“長公主打算何時?”
韋鈞浩了把額前的冷汗,嘗試:“大將軍,這個,呃……”
見其他人面難,燕渠倒也明白他們的顧慮是什麽,索直接道:“長公主的出行,我來安排。別的暫且不論,安全我來保證。”
若是旁人說這種話,未免顯得托大。但是他來說,其他臣侍一時竟也尋不出反駁的言辭了。
趙明臻緩緩擡眸,亦是有些訝異。
不過打瞌睡有人遞枕頭,目的達到,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麽,只微笑道:“那就有勞燕將軍,本宮不急,這幾日間都可。”
“你們幾個,帶上描好了點位的輿圖,與燕將軍商議好路線安排,估好需要花費的時間,備足補給。我們這一路,正好再擬一份更確切的輿圖出來。”
幾人拱手應下,與燕渠一道下去了。
——
有了燕渠在,行後確實安心不。
路上,一如既往的風凄雪冷,不過趙明臻的心,似乎并未因寒冷的天氣而到影響。
燕渠與并轡而行,約聽見哼起了一點小曲兒。
他挑眉看,道:“長公主的心不錯。”
趙明臻收聲,隨即哼了一聲:“你耳朵怪尖。”
哼完,也看他:“我還以為,你會和他們一樣攔我。”
燕渠轉過頭去,目看向遠的雪山:“吃飯也有噎死的。”
他雖不是趙明臻肚子裏的蛔蟲,但心裏,能猜到此時的雀躍是因為什麽。
他也很清楚,遠離京城來到這裏,就不是為了繼續過那安榮華的日子。
相比規勸待在安全的圈,不如想辦法把危險掃除。此刻在他們的隊伍前面,便有他安排的斥候探路。
平素不茍言笑的一個人,突然冷不丁冒了這麽句出來,趙明臻噗嗤一聲,被他逗笑了。
“是呀,吃飯也有噎死的,本宮總不能不吃飯了。”頓了頓,道:“不僅要吃,還要吃飽一點。”
燕渠的眉梢擡得更高了一點:“長公主有頭緒了?”
趙明臻平視前方:“做什麽都他們猜著了,那還不如不做。溫水煮青蛙,慢慢來吧,事做得一點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若抓不穩權柄,都會被權臣架空。
聖旨裏雖然說,讓置北境的事宜,但是實際做起來,不是提溜著個聖旨就能做的。
防止這些北狄人生事,需要兵卒鎮守;到開春乃至秋收,需要糧草調度……借著理北狄民的機會,正好一點點了解北境的布署安排,一點點進手去。
說完,趙明臻自己轉開了話題,略帶玩笑之意地問燕渠:“說起來,本宮倒是好奇,燕將軍是當真不慕虛榮呢,還是另有盤算?”
紫宸殿的戴奇在北境好吃好喝了幾天,這兩日便回去複命去了。
趙明臻原本打算,正好戴奇把上表給燕渠請封爵位的折子帶回去,結果燕渠自己知道了,他的意思卻是先不必。
燕渠沒太思考,隨口便回答了,大抵心裏早有答案:“如今長公主深皇帝信任,我為駙馬,還是不必再招搖了。”
趙明臻睨他一眼:“你這句是在怪氣吧?”
用信任二字去形容皇帝……總覺他話裏有話。
燕渠很淡很淡地笑了一聲,未置可否,只道:“長公主比我了解陛下。”
“皇帝那邊你不用擔心。”趙明臻倒是解釋了兩句:“我既然肯來,肯定是把他搞定了。”
聽到這兒,燕渠的神出現了微妙的變化,仿佛在用眼神問——當真?
想到這段時間,確實也沒和他說過京裏的事,趙明臻繼續道:“北境終歸是要派人來的,太遠了,欽差也不頂用。皇帝之前屬意昌平侯留下,反正他也在這兒督戰這麽久了。但是……”
這樣的風聲從京城傳來之後,昌平侯立馬就病了,整場和談都沒面。
看了燕渠一眼,兩人會心一笑。
天高皇帝遠,遠離京城權力旋渦,是好事也不是好事。顯然,裝病的昌平侯是不願意的。
“再後來……”趙明臻緩緩道:“便是我主請纓。”
燕渠若有所思地了一眼,道:“長公主是怎麽說他們的?”
這個“他們”用得很好,趙明臻失笑,道:“皇帝其實好辦,我只問了他一件事。”
燕渠幾乎瞬間便猜到了:“親姐姐……肯定是比昌平侯更值得信任的。”
趙明臻邊笑意漸斂:“我問得還要更狠一點。我是拿齊王他們來比的。”
“我是公主,所以不配染指這些?皇子都能分封獲得實權,就連齊王都不例外,難道我比他們還不值得信任嗎?”
燕渠畢竟不是人,從未從趙明臻這會兒所說的角度思考過,聞言微微一訝。
他忽然又問:“皇帝好辦,那難辦的是誰?太後娘娘?”
趙明臻的表微妙地一僵。
“你就不能反應慢一點。”
嘀咕道。
徐太後確實是最難搞定的。
聽聞兒請纓去做這樣危險的事,一萬個不願意。
的年紀大了,不想兒與自己分離,何況趙明臻確實從未去過這樣遠的地方,怎麽想都很令人擔心。
撒和談判的技巧一通百通,趙明臻知道和徐太後談公事沒用,于是……扯了燕渠來當擋箭牌。
說自己思念駙馬,又說夫妻兩地分居下去終歸不。而且,還想要一個孩子。
這確實是一個非常有說服力的理由。
以這駙馬的份來說,確實也不好堂而皇之地給他戴綠帽子。
但這種話,顯然是不好和燕渠說了,真真假假的暫且不提,說了絕對要被他笑的。
于是趙明臻只賭氣道:“反正不管怎麽樣,我來都來了,母後也不能把我提走。”
說完,拍了拍馬,沖了幾步到更前面。
回避的姿態很有意思,就像鼓氣的河豚。燕渠輕輕一笑,催馬追了上去。
——
轉了差不多五六天之後,趙明臻心裏有數了,便沒有再走下去。
北狄的地廣人稀比想象中還要誇張一點,單靠那些殘部民想是支撐不起來的,還是要漸漸遷居一部分大梁人過去。
北狄的地盤倒也沒寶貴到一定要將它吃下,問題在于,如今大梁已經知道,山脈另一邊的烏爾霄汗國,是怎樣的虎視眈眈。
烏爾霄國,還是有不投奔的北狄人活著的,得把這道藩籬建好,不能讓這塊土地空下,給他們留可乘之機。
但這些顯然就不是一日兩日能做下的事了,趙明臻沒有為難自己,回府之後,先好好休息了一會兒。
算是力旺盛的了,同行的幾個文臣裏,韋鈞浩還算好的,另外兩位路上就傷了風,剩下沒傷風的也是神懨懨。
燕渠的力卻更盛,趙明臻還沒逮著過他疲憊的時候。
這一趟跑下來,他既得防備可能出現的異族,又兼勘探地形,還要照顧到,說一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也不過分,送回府後,腳都不歇,又鑽到軍營裏練兵去了。
到了晚間,他再回來的時候,趙明臻正倚坐在床邊。
的挽到了膝彎上,整個小都浸在一只和膝蓋平齊的木桶裏,出的一小截皮白裏紅,看起來泡了有一會兒了。
見燕渠來,趙明臻乜他一眼,問道:“可沐浴了?”
不待他回答,便大聲道:“沒洗不許進我的門!”
燕渠失笑,隨即挑眉看:“長公主聞聞?”
“噫——”
趙明臻鼻尖一皺,見他服倒是換了,擡手示意屋裏忍笑的婢都出去。
燕渠大咧咧地走進來,從袖子裏出個東西,拋到了上。
“喏,長公主要的東西。”
趙明臻眼睛一亮。
是一把短刀,重制的刀鞘上鑲了一顆璀璨的紅寶石。
那顆他從戰利品裏留下的紅寶石,沒想好怎麽做首飾。這會兒在北境,又不比在京城,可以開的庫房好好斟酌。
思來想去,想到了他之前給的那把短刀。
原本是想找個工匠來做,但燕渠知道之後接了過去,沒想這麽快就還給了。
喜歡漂亮的東西,直接就拿在手心裏把玩了起來,一會兒又把刀拔了出來。
見喜歡,燕渠自是高興。不過他只輕咳了一聲,提醒道:“小心傷了手。”
嘁了一聲:“我又不是沒拿過刀。”
“那侍衛教的?”
趙明臻敷衍地點點頭。
重新合刀鞘的時候,低頭看著這把刀,心底卻驀然生出一些慨來:“都認不出來了,和你把它給我那會兒比。”
他給的時候,這把刀還是醜醜的。刃鋒雖利,卻連個像樣的刀鞘都沒有,只用辨不清的牛皮草草裹著。
燕渠坐在了邊,反問道:“給?不是長公主那天做噩夢,討去驚的嗎?”
趙明臻擡頭,本想怒瞪他一眼,卻見他冷峻的眉眼裏含笑,就這麽看著。
仿佛春水消融,粼粼的水與波之間,全是的倒影。
的聲音一下就啞下去了。
到朝自己傾過來一點的瞬間,燕渠傾往前,單臂攬住的肩膀,不容分說地吻了上去。
比理智更先做出反應,等趙明臻回過神的時候,一雙皓臂已經圈在了他的脖子上。
靠近他,的心跳就會變得很快,總是忍不住想要和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見燕渠還要追過來親,趙明臻有點兒惱怒,推開他,又把他的手撣下去:“你往哪兒呢!”
他難得心虛地別開了些視線,把自己的擺也理了理,轉移話題道:“水冷了,我去倒掉?”
趙明臻這才反應過來,木桶裏泡腳的水已經涼得差不多了。
吩咐道:“你重新傳熱水進來吧。這裏泡的是草藥,我還要重新洗一遍。”
燕渠這才注意到木桶裏水的,下意識皺了皺眉:“你病了?”
趙明臻解釋道:“我小日子時會痛,北境天氣寒涼,就更是不行了。醫開的調理方子,要我每日泡一泡腳。”
不扭,燕渠冷肅的臉卻微妙地紅了一點。
他如今已經知道子的小日子是個什麽東西了,不會再像上回那樣蠢,還問是不是傷。
接著他卻覺出不對,問道:“每日?我仿佛不曾見到長公主每日都泡。”
“想起來就用一用,有時候忙忘了。”趙明臻的眼神飄忽一瞬,很快又反應過來,踩著木桶跺了跺腳:“你管我呢,又沒你給本宮洗,去傳熱水來,快點——”
這只是賭氣的話,所以等真看見燕渠端著水送到床邊,又半蹲下輕拍了拍的膝蓋,示意擡時,趙明臻呆了一呆。
他這是……
燕渠卻是坦然得很,甚至勾了勾角,好整以暇地問道:“長公主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說得好像怯了一樣!
趙明臻瞪他,曲起,挪移著自己的膝蓋換了個盆。
微燙的熱水重新沒過半截脛骨,合上眼,發出一聲舒服的輕喟。
只是嘆聲還沒結束,忽然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往前一蹬。
肩寬長的燕渠半蹲在床邊,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住漉漉的足踝。
“怎麽了?我的殿下,不是你要我給你洗腳?”
哪句話也沒說讓他來洗了!他還真上手了!
趙明臻本想反駁,可是對上他坦坦的眼神,腳趾反倒不自在地蜷了一下。
怎麽仿佛只有在心猿意馬一般?
神一晃,有些別扭地別開了目。
洗就洗吧,是被伺候的那個,心虛什麽?
趙明臻偏開頭,擡起眼簾,只盯著床頭的那只燭發呆。
視線被搖曳的燭火鍍上了一層暖黃的暈,餘之中,能看見,前的男人用他的掌心,珍而重之地把的足趾,溫地團了一團。
他似乎心無旁騖,很快就托來綿帕,拭足面上的水珠。
趙明臻擡起手背,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熱意,有點看不慣他這麽自在,往他肩上胡踢了兩下。
見燕渠擡起黑白分明的眼瞳看,咬了咬牙,努力在言語上為自己眼可見的局促找回面:“你……你這樣……還、還做什麽駙馬,做本宮的洗腳婢好了。”
燕渠看得出這會兒的厲荏,也不急著接話惹生氣。等到拿過一旁的綢足為穿好,他才輕輕了一下的腳背,道:“未嘗不可。”
趙明臻有點不了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想往後,又覺得不甘心,蹬了他兩腳,隨即便鑽進被子裏把自己裹了起來,不理他了。
蒙在被子裏,眼前一片漆黑,愈加清楚地聽見那道沉穩的腳步聲走了出去、很快又走了回來。
撲通、撲通,不知道是心跳還是腳步,聽見他一吹滅了全部的燭火,然後覆向了。
他連被子一起抱住,與低聲耳語:“既然醫開了方子,殿下還是要好生調理。日後,我來提醒你,可好?”
被子裏,趙明臻的聲音悶悶的:“你還在乎這個?我看你自己的都從來不在意。”
隔著被子,燕渠蹭了蹭的頭,道:“不一樣,我皮糙厚,等閑小傷自然沒事。”
趙明臻從被卷裏出半個腦袋,惱道:“你又這麽說話,找打!”
燕渠抓準時機,行雲流水般也鑽進了被子,然後把和自己一起裹好、躺下,才道:“你不喜歡,我以後不說了。”
趙明臻這才罷休。
倚在他的懷裏,的眼皮漸沉,在著他的角沉沉誰睡去之前,忽然想起了什麽,呢喃道:“那個藥,你也別吃了。”
到著的男人,在聽到這句話後突然的繃,吃吃地笑了兩聲,忽然有了一種扳回一城的覺:“沒不許你上床的意思。”
他的語氣不解:“那……”
仰起臉,往他下上啄了一口:“是藥三分毒。我帶了別的東西,下次……我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