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已深,孔珧在床榻上翻來覆去,了無困意。
聽懂了阿父說的每一個字,這些字串鈴,在腦袋里叮叮咚咚地搖,拆開來又散珠子,在心尖上噼里啪啦地砸個沒完沒了。
窗外風雪呼嘯,暖爐里的木炭畢剝作響,外間守夜的婢子相互依偎著,發出輕微的鼾聲。豎起耳朵,逐一仔細分辨這些聲音,越是努力卻越是無法蓋過腔里震耳聾的心跳。
帕子……對,帕子,孔珧忽然想起來這東西,騰地坐起來,赤足到架前,從荷包里將它了取出來。
帕子而熨地覆住口,腔里的不平稍稍緩和了下去。
命運半途分了岔,好在如今它又繞道而回了。
“緣分的確迂回”,孔珧心里想著,一口氣剛舒出一半,窗外忽然響起了咯吱咯吱的踏雪之聲。
門房老仆走到廊下,低聲與守夜的婢子談,“勞煩娘子進去稟告老爺和夫人,李都督去而復返,說是失了什麼東西在咱們府上”
第87章
火把和燈盞將整個孔宅照得亮如白晝,雪花自檐下撲簌簌地往下落,像是給花廳掛上了一重朦朧的羽簾。
那僅有兩面之緣的黑男子正穩穩當當地坐在簾幕之后,握盞的手上生著青白分明的骨節,腰間虎頭革帶勒得利落,一柄環首刀烏沉沉地斜挎在側。整個人氣度深沉,一如重劍無鋒。
闔府下人高擎火把,里外穿梭,將前后左右的院落仔仔細細地翻找了一遍,誰都沒看到什麼落之
黑男子臉上微微出一失之意。
“天黑雪大,興許是掉在了哪個角落,被磚頭瓦礫間的積雪掩住了。在下明日再教人好好尋找一遍,若是果真找到,定會及時送到都督府上。”
孔繼將話說得十分客氣,覷著上首年輕人的神,又笑著試探道:“不知都督所之狀貌如何,若是府中尋找不得,在下也好教人四留意著。”
“不過是一件隨小罷了”,李勖說著已經站起來,雙手一合,“深更半夜多有打擾,實在過意不去,來日再致謝忱,李某告辭了。”
“都督留步!”孔繼急忙挽留,“夜已深,外頭雪重路,都督何妨在寒舍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再回府不遲。”
“多謝意,不必了。還請留步。”
李勖領一笑大步流星地邁出門去。
孔珧不及梳洗打扮,匆匆披上一件外袍便趕了過來,正在門外聚會神地聽著,不防李勖高長,話音才落人就已走到了門口。
一時無措,差點與他撞個滿懷。
高大英的將軍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不過眨眼之間,那手便松了開去,人與拉開一段距離。
“……多謝李將軍。”
孔珧不由自主地漲紅了臉,子低低地福下去,聲音輕如羽。
似乎過了半晌,又似乎只是一瞬,他許是沒吭聲,又許是與略略點了下頭……垂著眸不敢直視,只看到一雙泛著皮革澤的皂馬靴碾著廊下的積雪轉了個方向,一步踏著一步,未有毫停歇的意思,橐橐地離人遠去。
“將軍!”
孔珧心頭一熱,忽然了一聲,松松披著的外袍被寒風鼓起,人似雪花一般旋至他前。
他腳步一頓,目沉沉地朝著過來,居高臨下,出一探究之意。
孔珧的心一,這才發覺,面前高大的男子生了一雙極凌厲的眼,他看人時當先鎖定的是咽,不經意間流出本能的殺伐之意。
“雪氣寒,若是打了衫便要著涼,將軍撐上傘走吧。”
孔珧的聲音也在,油紙傘輕盈盈地遞過去,殷殷地等著他接。
“多謝,不必了。”
他的手依舊紋不地負著,拒絕的話說得干脆,嗓音與眼神和步伐一般的利落。
孔珧的手僵地撐在半空,眼睜睜地看著人消失在了大雪之中心底的熱意涼了,眼睛發熱。
孔繼和夫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兒的舉止里看出了點意思。
“李都督是個武人,秉豪爽,不拘小節,直來直去慣了。”孔夫人低聲安兒,話里話外暗示李勖不解風。
孔珧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忽然窘得無地自容,手一松,扔了油紙傘,飛快地跑回了房間。
的閨房是一座三層繡樓,走到最頂上一層,推開北窗,就能看到長長的后街。
果然又看到了他。
他沒有騎馬,只是握著韁繩,沿著街慢慢地走著,從孔府后墻直到長街盡頭,大雪里微微彎著腰,一寸一寸,仔細搜尋著他失的
原來那桿筆直的脊背也會為了誰而彎折。
為了誰,為了誰呢……孔珧將攥得皺的羅帕抖落開來,有些失神地盯著右下角那個紅的紈字。
——“阿紈我一猜就是你,除了你,還有誰掌心上的繭子比男人還厚”
——“王微之!狗里吐不出象牙,我不理你了!”
……
容絕世,郎君世無其二。
王家的九郎,謝家的十七娘,一對彩照人的璧人,他們每年都要來會稽避暑。
記起來了,全都記起來了,孔珧蒼白的面上浮出一紅,有些快地笑了,邊漾起一個小小的梨渦。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