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急忙將他拉住,好言相勸,他兀自氣咻咻,嗔目怒視楊期,不肯落座。
楊期按劍冷笑。
何沖惱怒拍案,“夠了!你們這是要干什麼都給我坐下!”
方俊秀哼了一聲,這才不不愿地收起佩劍。
陸泰道:“何公,楊司馬之言引人深思,三日后的太尉府宴,我看還是……”
“行了!”
何沖煩躁地將他打斷,“我乏了,今日就到這里,諸位請回。”
“何公,此事非同小可,不可不慎啊!”
“走吧走吧,容我再想想。”
陸泰還想再勸,袖被楊期拉了一下,沖他微微搖頭。
一行人步出府外,陸泰邀楊期過府一敘,楊期扶頭道:“適才貪杯,恐頭疾發作,改日再登門叨擾。”揖禮后登車而去。
“哎……”
犢車遠去,陸泰只得撂下手,嘆口氣,回頭看了眼何府門口火黯淡的風燈,心中那的憂慮益發了不祥的預。
回府見到雪烏發的人,陸泰這才想起來今夜之期,他早就沒了興致,草草應付幾下了事,頃發出鼾聲。
“太守”枕邊人推他。
陸泰勉強撐起眼皮,含糊道:“近日公務繁忙,實在是有些疲乏,睡吧。”
“太守!”玉嗔一聲,起撥亮了燭火,“允諾之事,怎好食言”
陸泰擋著眼睛,有氣無力道:“人兒諒些罷,只你一人已教在下腰膝酸,再無余力招架旁人。”
“太守心中憂慮,婢如何不知今夜引薦之人,正可為太守解憂。”
陸泰放下手,緩緩睜開眼睛,渾濁的眼凝視著眼前白勝雪的麗姬,聲音已冷:“我心中有何憂慮”
玉不見懼,只掩一笑,聲忽揚:“姐姐還不進來太守已經等急了。”
話音剛落,帷幔外現出一方婀娜影,朝著這方搖曳而來。
來人的臉龐被床前燭火照亮,卻是個四十來歲的貌婦人,與玉一般的雪皮,墨發黑瞳。
陸泰心里一驚,簾探而視,旋即驚訝道:“你……你是從前跟在何威公邊,后來又被謝氏買走的那個舞姬”
凝斂衽施禮,“一別數年,陸郎別來無恙”
“你們……你們是……”
陸泰驚疑不定地看著相貌神似的兩人,一個猜測才浮上心頭,一柄寒閃閃的匕首已經架在了脖子上,刀鏤刻一條昂首吐信的金蛇,乃是鮮卑慕容氏的族徽。
原來巫山故友、云雨新朋,皆是鮮卑異類。
陸泰背脊發涼,“爾等意何為”
凝笑道:“故人重逢,郎君好生薄!莫要張,妾從太尉府而來,是有一事告知陸郎,李勖并無班師之意,三日后的宴席之上,他將宣布伐燕,軍書在此,太守名列前茅。”話語間揚手擲來一卷文書。
陸泰展開一看,不由微微變:不唯他一人,各郡太守幾乎個個榜上有名。
燕都廣固遠在東極,千里之遙,一去不知幾年能得回返。昔年何威北伐,一路泥濘跋涉,運糧掘井,冒風趕雪,疏通河道,還不到胡境,將士凍病而死者已有大半,其中困苦難以言喻,至今思來仍舊心有余悸。
“建功立業不就是為了安榮華富貴陸郎已屆天命之年,若是一不小心折損在沙場上,豈不令妾痛惜不已。”凝循循善,“更何況,李勖忌刻,早就居心不良,安知不會借此機會將荊州舊人洗刷一清”
陸泰被人說中心事,暗自惱怒,一把將那文書擲在地上,冷冷道:“爾等真以為,僅憑著三言兩語和一卷死就能欺騙于我”
“太守可以不信”,玉輕笑,手中匕刃在陸泰頸脈上來回刮蹭,“聽聞李勖最恨守將盤剝軍餉,若是教他知道了您的所作所為,您或許就不用跟著上戰場了。”
“陸公以為我是危言聳聽”玉將檀口移到他耳邊,呵氣如蘭,“府中西序有一間室,其中紫檀木文函尚在否前年剿蠻,折損千人,陸公將傷亡將士的頭顱砍下,偽作敵軍首籍,以牛車載回,上報晉廷邀功,討要了多賞賜那里面記得一清二楚!”
陸泰大怒:“賤人,你威脅我!不要忘了,此乃太守府邸,有護衛、外有府軍,重重把守之下,就憑你們兩個如何能全而退!”
“陸公息怒”,玉的匕首在他耳后劃出一條細細的痕,春蔥玉指點按其上,蘸取一點鮮紅,涂抹在上,幽幽道:“若能刺殺李勖一人,則大燕無憂,荊州無憂,陸公亦無憂。兩國修好,邊境安寧,百姓之福。一箭雙雕之事,怎麼能算是威脅”
“刺殺李勖哈!”陸泰面無表地嗤笑了幾聲,“他若是能輕易近,爾等為何不去”
玉道:“鴆殺亦可。”
陸泰還是那句話,“爾等為何不去”
氣得玉柳眉豎起:“懦夫!”匕首半分。
凝抬手止住,聲道:“李勖兇悍多疑,的確很難對付,既不能直接將其除去,何不假他人之手”
見陸泰眼神中流出詢問之意,凝笑著在他側坐下,低聲道:“何沖得眾人之心,若是他恰好死在太尉府的宴席上,群雄必然義憤,公若能借機煽,則事可矣。”
“世上豈有以一當百之人雙拳難敵四手,若是群豪一擁而上,李勖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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