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凜站在展臺前。
指節不自覺地抵在玻璃展柜上,冰涼的卻澆不熄脈里翻涌的灼熱。
四百多個日夜行尸走般的活著,此刻卻因為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茉莉香而重新聽見自己的心跳。
展柜里月石流的藍像極了黎那夜的雨,他記得自己跪在塞納河邊,雨水混著水在指間流淌。
“周總對這套設計有興趣?”
張總的聲音從后傳來,周時凜收回手的作比思考更快。
他轉時已經掛上完的商業微笑,仿佛方才那個幾乎要把展柜碎的男人只是幻覺。
“很有沖擊力的作品。”
他聽見自己用最平靜的聲線評價,就像在談論某個無關要的并購案。
此時,人群忽然傳來。
周時凜沒有回頭,但后頸的汗已經先一步豎起。不需要確認,他的永遠比理智更早認出的存在。那種悉的戰栗順著脊椎爬上來,像被細小的電流擊中。
“溫設計師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這一聲,周時凜終于允許自己轉。二十米開外,溫晚被記者團團圍住,白西裝在展廳燈下幾乎明。
比去年瘦了,鎖骨凹陷能盛下一整個冬天的雪。
但好在,依然麗。
周時凜站在人群邊緣,目像的旅人般一寸寸舐過溫晚的影。
比從前更瘦了,白西裝的腰線空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吹散。
可的脊背得筆直,脖頸的弧度依舊優雅如天鵝,只是下頜的線條比從前更鋒利了些。
——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
這個念頭像刀子一樣剜進他的心臟。從前畫設計稿迷時,總是忘記吃飯,他就催吃飯,直到皺著眉推開他的手。
現在,沒人煩了。
他的視線貪婪地攀上的脖頸——那里空的,沒有他送的鉆項鏈。
也是……
項鏈早就還給他了。
周時凜的結滾了一下,口泛起一陣鈍痛。可下一秒,他的目又不控制地落在的指尖。
的指甲剪得短短的,沒做任何裝飾,素凈得近乎蒼白。
可就是這雙手,曾經著他的臉龐,曾經在深夜的設計稿上勾畫出無數璀璨的珠寶,也曾經……抖著推開他,說“我們到此為止”。
記者的話筒幾乎要懟到臉上,溫晚微微偏頭,一縷碎發從耳后落,垂在頰邊。
周時凜的手指無意識地了,幾乎要抬起來——從前畫圖時,他總是習慣地替將頭發別到耳后,而總是頭也不抬地嘟囔一句“別鬧”。
現在,那縷頭發就那樣孤零零地垂著,沒人替整理了。
他的目近乎貪婪地描摹著的側臉。
的睫還是那麼長,在燈下投下一小片影,鼻尖上那顆淡到幾乎看不見的小痣還在,只是眼尾似乎多了幾分疲憊的痕跡。
——是不是也睡不好?
這個念頭讓他的心臟狠狠揪了一下。
從前總熬夜畫設計稿,他就陪著,直到困得靠在他肩上睡著,他再輕手輕腳地把抱回床上。
現在,沒人陪了。
溫晚突然抬頭,目穿過攢的人群,直直地撞進他的眼底。
看見他了。
周時凜渾一僵,呼吸都停滯了。
的眼睛還是那麼亮,像盛著星的深海,只是再看向他時,已經沒有了從前那種的溫度。
——恨他嗎?
還是……已經不在乎了?
這個念頭比任何刀都鋒利,幾乎要將他凌遲。他應該移開視線的,應該轉就走的,可他的雙腳像生了,眼睛像著了魔,死死地釘在原地,貪婪地、痛苦地、近乎自地看著。
他真的好想。
想到心臟發疼,想到沸騰,想到連呼吸都變一種折磨。
四百多個日夜,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痛,可此刻才明白——
他從來就沒學會過,怎麼在沒有的世界里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