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所樓下狹長幽暗的支道,江周正在駕駛座上等,他聽到車門打開,然而還未來得及說什麼,門就“砰”的一聲重重甩上。
聲音之大,整個車都在震。
那陣氣流挾裹著肅殺之氣瞬間冰封住他,連話也不敢說了。
他知道現在談嶼臣正在氣頭上,但車到底該往哪走呢,回橙園還是哪啊?
江周不敢問,也不敢提,只能把車原地停著,默默降低存在。
后座傳來酒杯撞的聲響,談嶼臣打開酒柜取酒,靡金酒不斷往杯里傾倒,垂落的黑發梢在他眉眼拓下半片影,只能瞧見繃凌厲的下頜。
冰塊掉進杯底窸窣作響,男人滿腦子都是剛才的指控。
——那是因為他們本就是很好的人,本就品德優秀。
——你呢,你是嗎,你不過把我當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而已。
“咔嚓”清亮而尖銳的一聲。
酒杯在他手里瞬間四分五裂,鮮隨之從指中滲了出來,滴在地毯上。
江周忍不住出聲提醒,“三爺,別太氣了。”
談父既然把他作為可靠的人,放在談嶼臣邊,他眼睛的況江周還是知道的。
談嶼臣沒搭腔,隨意拿過披肩將手一扔旁邊。
“下車!”
江周沒太明白,車燈黯淡,也掩不住男人上那沉郁之氣。
談嶼臣掀起眼皮,過車后視鏡,兩人目相撞。
江周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下車去后面那輛奔馳待著,庫里南由談嶼臣開走了,調轉方向盤駛向主干道。
窗外已經算是夜深人靜,這里離市區有一點距離,偶爾過廣告牌的霓虹燈拉流線,點綴在他深不可測的眸底。
他點了煙,電話直接給謝佑澤撥過去。
那邊接通后鬧哄哄的。
談嶼臣問:“在哪?”
“老周江北那個會所,別說裝得還像模像樣的,東子也在,你要不要來坐坐——”
他話沒說完,談嶼臣撂下一句。
“有點事找你,限你三十分鐘滾回來。”
男人每每這種語氣必定有人要倒大霉,謝佑澤還沒細問,那邊已經扔了電話。
油門的數字在不斷飆升,談嶼臣轉方向盤,正要上高架。
卻有一輛貨車飛速從側方向撞上來,在地上拖出嘎吱一聲。
*
孟九軼從會所出來時已經凌晨一兩點,整個世界靜悄悄的,剛壞還未曾修補的路燈散發著微弱的黃,籠罩在形單影只的上。
在原地發了會呆,轉而慢慢往前走。
江周這時將車開上來,降下車窗道。
“孟小姐,我送你吧?”
孟九軼注意到是他,搖頭,“不用我想自己一個人回去,你先走吧。”
“九州雖然治安不錯,但還沒有到半夜出行百分百的安全,更何況這里離市區那麼遠,你一個孩,要是出什麼問題我責任就大了。”
孟九軼和他共事不多,但知道他是個說一不二的人。
也猜到是有人讓他這麼做的。
今天不送到家,怕是要這麼彼此耗著了,沒有再繼續犟,開門上了車。
“謝謝。”
奔馳慢慢駛離支道,孟九軼轉頭著窗外發神,梧桐影漸次落在臉上,依稀還能看到臉頰干涸的淚痕。
江周沒忍住出聲,“孟小姐,你是不是對三爺有什麼誤會?”
平時覺他倆好的。
孟九軼扯了下角,“是麼?”
有哪件事是誤會他的?
“三爺這個人做事雖然強,但并非不通達理,上回他雖然收繳了你威脅馮嵐的東西,但其實老太太把馮嵐扔進南亞島的事,是他在后面促的。”
這事還是江周去辦的,自然記得清清楚楚。
孟九軼愣了愣,像是早有此猜測,所以也不算意外。
他這個人總是將打掌后給甜棗的功夫,玩得爐火純青。
“他吃不吃,其實還好順的,如果真不小心惹到他,等他脾氣過了說說好話,他不是那種揪著不放的人。”
江周也是跟了談嶼臣這麼多年,清楚他對付人的手段。
去機場接人時,他還在惴惴不安孟九軼會被怎麼樣,結果出來時反倒是另外一位當事人被氣得臉紅脖子。
兩相比較下,江周不由得想起上回江大橋,談嶼臣開車墜江那事。
“三爺對你還特殊的,孟小姐如果去服個,這個事可能就過了。”
哪里特殊?
是特殊得老將摁在地上嘛?
孟九軼問:“憑什麼是我向他服?”
江周一愣,車后視鏡那張臉小巧致,平時看起來溫溫的人,此刻著倔強。
“為什麼要我讓著他?”
為了生活孟九軼一直在委曲求全,可談嶼臣憑什麼,他突然進的生活將搞得一團,還要討好賠笑臉。
這問題把江周問懵了,他從沒想過。
談嶼臣邊所有人無一例外都是聽他安排,別看四小姐被他寵得些許驕縱,但任何事向來是他說一不二,連討價還價都不可能。
他氣場太強,目空一切,這也是馮嵐背地說他壞話,但當面屁都不敢放的原因。
江周已經習慣服從聽他調令,還從沒思考過孟九軼這個問題。
孟九軼轉向窗外,忍不住道。
“你是不是覺得他半點問題都沒有?那是他對你而已,可在我眼中,他高高在上剛愎自用自以為是,覺得所有東西都在他掌控里面,把別人的命當皮球玩,給點好也像是施舍別人一樣....”
別說了!姑。
江周恨不得閉耳朵,車上有監控的,談嶼臣雖然不怎麼看,但也不是百分百安全。
他趕忙岔開話題,“那個————”
話音未落,一道劇烈的撞聲嚇得兩人一哆嗦。
孟九軼抬頭看去,前面裝滿貨的巨型卡車幾乎是橫向撞上轎車,轎車翻滾幾個圈之后幾乎是被他碾在了樹上。
前車頭瞬間被扁了,看車型正是談嶼臣開的那輛庫里南。
孟九軼懵怔地睜大眼,就聽江周道。
“孟小姐下車!跑過這兩條街會有人流,你先去躲一躲!”
立即推門下車,卡車里似乎有人拿著東西對準庫里南的主駕,看樣子像是槍。
而生死攸關的那一秒,江周直接直接開車撞了上去。
孟九軼立即轉,拿出手機報警。
越走越快,越跑越快,臉也越來越蒼白,半長的頭發在空中飛舞。
不關的事,這里偏僻不關的事,警察來得慢也不關的事。
已經做到力所能及的所有了。
如果談嶼臣今天出什麼事。
那也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