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七去京北前回了趟蓉城。
誰也沒告訴，下飛機后他了個出租車直接回家。
父母退休后閑來無事，不是泡在巷口的麻將館里，就是跟團出去旅行。
柏七抱著紙箱下車。
麻將館老板看見他，朝里喊了聲：“大嫂，你家老七回來咯。”
柏七笑著給鄰居打招呼。
柏父柏母出來看見他：“你怎麼回來了？”
柏七：“回來看看你們。”
柏母跟里面的人說話：“幫我把線收下。”然后跟上他。
父母見他抱個箱子，這剛復工沒多久就回來了，行李也沒帶就帶了個紙箱。
二老對視一眼。
柏母問：“老七，你辭職了？”
柏七漫不經心地笑：“對，打算回來啃老。”
他才不是會啃老的人，他最小，也是最讓他們省心的。他上六年級的時候家里出了點事。他借住在大姨家，都忙沒人照顧他，放學回家他就自己做飯，手臂被開水燙了個疤，每次柏父柏母看到他手上的疤就愧疚不已。
柏父道：“回來也行，你哥哥們都在本地，相互有個照料。你二哥馬上也要升了，你六哥的公司現在也穩定，家里除了你，我們也沒別的擔心的。”
開了門進屋。
柏七去房間放下紙箱出來：“我沒離職，老板要把我調回京北，我把海城的東西收回來放家里，放那邊該積灰了。”
柏母和柏父默契沒提謝政君。
柏七坐到沙發上，柏父給他倒水。
見到父母相互打啞謎、遞眼神，柏七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你們不問問政君？”
柏母坐到他旁邊：“問什麼問啊，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你們第一天來我們就看出來了，你帶政君回來堵我們的。”
柏七：“這都看出來了，火眼金睛。”
柏父坐到搖椅上躺著：“現在哪對小年輕談像你們一樣不牽手不黏糊的，你們看起來就不正常。”
柏七笑意沉了下去。
柏母愁容滿面：“人家不喜歡你也沒關系，我知道你是付出了真心的，要過段時間才能走出來了。再過兩年吧，你慢慢相看一個，不著急，我們也不催你了。”
柏七：“有你這樣往人家心口上刀的嗎？”
“我們也是第一次看見你栽一個姑娘上。不過沒關系，我兒子這麼歡迎，也不愁找媳婦兒對吧。”柏母捧著他英俊的臉蛋逗了下。
“......”
“你們看出來了，還給人家塞紅包？”
柏母笑瞇瞇地道:“我和你爸也是真心喜歡的，人家第一次來家里玩，總不能讓就這樣空手回去了，不符合禮儀，再說也想幫幫你嘛，后面我和你爸想了想，要是你們倆真不了，給人家造力就不好了。政君是個好孩子。”
“我們看得出來，你喜歡人家人家不喜歡你。兒子，一段關系強求不來的。也怪我，當初該把你再生好看點。”
柏父開口：“就他這樣都招蜂引蝶了，再好看得去選秀了。”
柏母贊同：“也是，高中、大學畢業了還有好多朋友上門來，我家門檻都快踏破了。”
柏父無斜街，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隔壁的小云不也對他有意思，前兩年大晚上在巷子里給他表白我都聽見了。”
“.......”柏七心無力，“我說你們能不能聊點正常的天，那些是同學，不是朋友。”
柏母：“好了，開心點，我還得給你幾個小侄兒小侄織，趕在春天結束的前能穿上，要不給你織一件吧，京北這兩天還冷的。”
柏七起：“算了，單漢不配穿，我走了。”
他往外走，父母追出去問：“這就走了？”
柏七大步外走：“有工作。”
“這麼忙，那我們就不留你吃午飯了。”
“......”
還沒調回去，謝政南就把他的工作已經安排好了。
出門口，助理打來電話：“柏總，機票已經訂好了，俞城見。”
“俞城見。”
*
日子像被掉了發條，走得又慢又黏糊。
柏七真的走了。
最初那段時間，謝政君的微信倒是前所未有的熱鬧起來。
每天，無論早晚，總會準時跳出柏七的消息提示。
無一例外，全是照片。
清晨灰蒙蒙剛出一點魚肚白的天空，還有高樓大廈；正午難得一見的、被厚重云層過濾得有些慘淡的；傍晚時分，大片大片被城市燈染詭異橘紅的晚霞；深夜路燈下，在橙黃的暈里打著旋兒的灰塵。
背景大多是謝政君悉的街景，偶爾，會拍到一角他辦公室的落地窗，或者某家餐館漂亮的玻璃背景。
沒有文字，一張照片，就是一天。像某種沉默的打卡，宣告著他還存在。
謝政君會看。每一張都點開，放大，仔仔細細地看。手指劃過屏幕，仿佛能到照片里那遙遠的、凜冽的寒氣。偶爾會回復：【路人照，一點都不。】
有時候一個字也不打，就盯著那些照片，然后再去翻翻在蓉城的那些照片。
柏七背著拍熊貓，玻璃里照著兩個高高的影。
那些照片就那樣安靜地躺在相冊里里，記錄著時間無聲的流逝。
每天謝政君心底某個角落，似乎有某種的、不合時宜的期待，像水底的苔蘚，在不見的地方悄悄滋生。
這念頭讓謝政君煩躁，又想用力地把自己回堅的殼里，但好像很難。
想起他走前他們最后一次見面，他問送不送。
該送下的。
他們保持聯系就這樣持續了一個月。
瓷柚漫畫上下一片忙碌，行政領導張姐懷孕回家待產了，京瓷讓謝政君接替了張姐的位置，然后開始給派活兒。
漫畫節即將來臨，就在臨市開展，謝政君變得很忙。
這次漫畫節公司很重視，宣傳海報、漫畫周邊還有工作人員的服裝都得益求。
行政又招了兩個人。
謝政君帶著他們先飛到臨市準備料。
漫畫節那天，謝政君擺展，調試設備，手忙腳的，生平第一次這麼忙，是那種散漫太久之后的高強度工作，讓無心去想別的事，每天回到酒店倒頭就睡。
連著兩天沒回復柏七的消息。
柏七打來電話。
謝政君接起來：“喂。”
柏七聲音懶洋洋的：“二公主，做什麼呢？”
謝政君：“干活兒，很忙。”
很忙，這話從謝政君里說出來，柏七能想象到那慢熱又慢半拍的子，就覺得好笑。
“大周六的還在干活？”
謝政君：“漫畫節。”
“沒在海城？”
“沒。”
“不回復消息，我還以為你把我給我忘了。”
“還有事嗎？”
“沒事，畢竟我是為數不多的朋友，適當關心一下你應該是可以的吧？”
確實說過他是為數不多的朋友。
謝政君彎腰拿起料往電腦臺上放，什麼東西掉了，謝政君低頭看，最的藍牙鼠標躺在地上摔了兩半。
謝政君閉眼，心臟狠狠地痛了好幾秒。
新招的妹妹撿起兩半的鼠標 ：“君姐，你的鼠標好像摔壞了。”
那鼠標不便宜，謝政君走哪兒都帶著，柏七記得。
柏七說：“壞了再買一個。”
謝政君對電話那頭說：“掛了。”
漫畫節上，謝政君cos了公司人氣最高一個角，以前京北的漫展，就特別想參加，cos漫里的人，現在如愿了，這份工作干得很開心。
還上了漫畫節熱搜，#最cos人#
來找合影的人不。
烈下暴曬，謝政君這些天往自己上涂了起碼有兩斤防曬。
運營部拍了好看的照片發布到社賬號上，吸了一波。
等漫畫節結束之后回到公司，公司團建慶祝，謝政君沒有一點力氣參加，趴在桌上睡著了，一睡就是兩個小時，睡到下班。
沒人得。
公司合伙人王佐下來：“讓休息吧，別勉強了，我待會兒給帶吃的回來。”
謝政君不喜歡湊熱鬧，王佐遣走所有人，走前在上搭了塊毯子，把公司門關上走了。
謝政君是被系統門鈴給醒的。
睡眼惺忪爬起來，招財坐在的辦公桌上，見醒來舉起爪子的臉。
謝政君迷迷糊糊它的頭，頭重腳輕地出去開門。
外邊一個高長穿著防曬服的小哥立在門口，手里拿了個黑盒子。
“你有事嗎？”
“請問謝政君小姐在嗎？”
“我就是。”
“這是一位先生給您的禮 ，需要簽收一下。”
“先生？”謝政君困，“誰啊？”
“他沒有告知我名字。”
謝政君打開門，簽完字把盒子領過來。
回到辦公桌上開始拆箱子，里面是一個鼠標，和摔壞那個同款不同。
之前的是白，現在這個是很清新很淺的海天藍。
都忘了自己鼠標摔壞這件事。
翻了翻箱底，什麼紙條也沒留。
站在工位邊上想了想，拍了張照片發給柏七。
柏七幾乎是秒回：【這麼快就收到了。】
果然是他買的。
謝政君：【破費了，之前那個修一修還能用的。】
柏七沒再回復消息。
謝政君等了半天，他還是沒回復，興許是忙。
翌日，謝政君也沒等來他每天的簽到消息，連續兩天都沒有。
這和他平常有些不一樣。
謝政君和公司的人一起去了趟吉山寺，給家人求了平安符。
漫畫節在太底下暴曬了幾天之后，謝政君先是中暑又接著冒，子綿綿的，嗓子還很痛，沒什麼神。
下班的時候，趴在辦公桌上，微信來回點了又點，朋友圈有態，是男人端著尾酒很做作頭像的態。
謝政君點進去看，柏七一分鐘前發了張吃飯的照片，西餐的擺設，紅酒配鮮花，旁邊還擺放有熊貓玩偶和土撥鼠玩偶，像是兩人約會晚餐。
他的朋友圈很，全部可見，上一條朋友圈還是一年前鉑曜子公司立的鏈接。
他突然發這麼一條，肯定是值得紀念且對方份對他來說很重視。
謝政君不在意地往下翻，然后又倒回來，有點好奇的找了很奇葩的點放大，那锃亮的餐上好像倒映有人影，放大后也看不出來是男是，很模糊。
謝政君覺得自己像個變態，居然窺他的朋友圈，想了解他在和誰吃飯。
放棄劃走，又劃回來，給他點了個贊。
連著幾天，柏七都沒發消息給，連朋友圈也沉寂了。
晚上回到家，給柏七買了一個雪茄剪作為回禮，地址填京北鉑曜副總工辦公室的地址。
工程技部對外流除了謝政南，他現在算二把手。
寄的東西顯示簽收，謝政君怕他不知道東西是送的，特地問了聲：【東西收了嗎？】
柏七依舊沒回復。
謝政君沒明白，這是開始對冷理了？
柏七去國外了，進封閉式的技部學習的時候，他并不知道要收手機，之前也沒有通知過這一項，鎖了手機得結束過后才能拿，那邊要求他把國的手機鎖在一個儲柜里再進，他連消息都沒來得及發。
三天后他拿到手機，不知道某人有沒有關注他的朋友圈。
他打開后，看見朋友圈的點贊和某人的消息，勾。
他都敲了字準備說明出差的事，又放棄了，等到回京北拆了快遞后才給打電話。
謝政君正中午休息，冒拖著總不好，看到來電，想接不想接，最后接起來：“喂。”
柏七問：“二公主，雪茄剪你給我買的？”
謝政君輕輕干疼的嗓子：“嗯，作為回禮。”
柏七：“我還沒到雪茄的年紀呢。”
謝政君甕聲甕氣地道：“那你收藏起來吧，退休的時候，總會用得上，不便宜。”
“我之前去國外學習了，不讓帶手機進，我們在里面只能面對那些冷冰冰的機。”
“哦。”他這是在給解釋消失這麼些天是干嘛去了嗎？
謝政君隨口說了句：“看你吃的餐廳環境還不錯。”
柏七笑得恣意，故意吊著不解釋：“是不錯，味道也不錯。”
“哦，是國外的嗎？”
“對，想吃嗎？”
“不興趣。”
“我還以為你興趣。”
謝政君：“適合約會。”
柏七樂出聲：“確實。”
料到想掛電話了，柏七解釋：“去那邊之后找不到吃的，我只好和助理兩個大男人面對面吃了頓西餐。”
“.......”得知他是和助理吃飯這件事，謝政君心里并沒有松快，反而有點焦躁。
好像這幾天都在關注這件事。
有點不正常，這不是平時的風格。
大概是聽出來不舒服，柏七問：“怎麼了，有氣無力的？”
謝政君本想說沒事，話卡在嚨里，像破的氣球，慢慢癟了下去，半天后才說：“冒了。”
柏七：“什麼時候？”
“有幾天了。”
“沒看醫生？”
“.......看了。”
謝政君開擴音，把手機放到一邊，了張紙巾堵住鼻子，紙巾沒了，滿滿一桶用過的紙團。
謝政君阿姨：“阿姨，拿包紙巾給我。”
阿姨過來：“您還是上醫院再看看吧，這麼久了，藥吃了也不見好。”
謝政君：“快好了。”
現在除了鼻子堵，已經沒別的事。
柏七在電話里說：“聽話，上醫院看看，別拖著。”
謝政君：“上過了。”
就是這麼倔，柏七問：“那需要給你買箱紙巾嗎？”
“......”謝政君閉上眼睛，“不用。”
那邊有什麼靜，柏七忽然說：“照顧好自己，我還有事，先掛了。”
他第一次這樣掛電話。
沒多會兒，就接到謝政南的電話，讓冒了去醫院看看，順便再訓一頓。
謝政君就知道是某人給謝政南通氣的。
柏七真給郵了好幾箱紙巾過來，每箱紙巾六面寫著“早日康復”，還有一個冒膠囊絨玩偶，上面繡著“乖乖聽話丸”。
謝政君踹了腳箱子，病都氣好了，反手給他買了兩百支牙膏寄過去。
這兩百支牙膏，還用了總工辦的人力。
謝政南路過，看著他們一箱接一箱的東西往柏七辦公室里塞，問：“這是什麼？”
柏七助理：“謝總，這是謝小姐給柏總寄的牙膏，從海城寄來的。”
“......”
謝政南眼睛瞇了瞇：“謝小姐？牙膏？”
柏七助理不知道謝小姐是誰，說：“應該是柏總的追求者，家里搞批發的。”
“.......”
謝政南笑了下，謝政君在海城還搞上批發了，門路不錯。
柏七從外邊回來，看到辦公室壘得老高的紙箱，看到上面的牙膏牌子，他就沒看紙箱上的快遞單號，放下文件晃到謝政南辦公室：“怎麼回事？我們公司五一節打算每人發箱牙膏？”
謝政南抬頭看他一眼：“謝政君在海城搞上批發了。”
柏七坐到休息區沙發上：“我怎麼不知道。”
謝政南：“你要是知道，就不會不知道那些全是給你寄的。”
柏七捋順了他的話，眉心一：“給我買的？”
謝政南翻了翻文件：“你家缺牙膏了？”
“.......”
謝政南頷首：“實用的，樸實無華，改天我送你箱牙刷。”
“.......”
柏七立馬起回自己辦公室，看到那些快遞單號，他哭笑不得。
這丫頭應該是記紙巾的仇了。
記仇總比忘記他好。
他給發消息：【牙膏收到了，很好用。】
謝政君回：【你大中午的刷牙？】
柏七：【你選的不會差，你冒好了嗎？】
謝政君：【好了。】
柏七沒回復消息。
他就像故意不回的。
柏七人把牙膏都裝到他車上帶回家，拆了一個紙箱拿了一支出來打開。
謝政君正要睡覺的時候，放在床頭的手機有消息提醒。
撈過來看，是柏七發來的一張圖片。一只好看的手漉漉地拿著一把電牙刷，牙刷上的膏在下泛著瑩潤的澤。
“......”謝政君盯著圖片，這些天的憋悶被這條消息輕易攪弄。
還沒組織好語言反擊，下面帶了兩個字：【還不錯。】
謝政君：【心挑選的，用吧。】
柏七又不回復消息了。
第二天柏七給發了張照片，是商場一塊大屏幕上，兩只土撥鼠掐架。
【有點像你。】
謝政君回：【無聊。】
BQ又發了條朋友圈，是他那只電牙刷上用牙膏了個心形的照片，直白又傻，配的文案是：兩百支牙膏只能這樣用才能很快用完。
京瓷評論：那你很奢靡啦[笑]
BQ回復京瓷：[大哭]
謝政君彎，給他點了贊。
柏七第一時間翻了翻點贊消息，看到兩只黃黃的小貓頭像，他就放心了。
在關注他。
睡覺前，柏七給發消息：【二公主，牙膏要是過期了怎麼辦？】
謝政君：【日期很新鮮， 你花用都。】
他每天都會想盡辦法找存在，只要回復過后，他就不回再回消息。
謝政君最討厭做最后回復消息的人。
他這是第幾次了。
柏七再發來消息，謝政君就不回他消息了，把他消息設為免打擾，不忙的時候刷下到他頭像上的紅點又刷過，堅決不看。
有點稚，但控制不住。
五一節他又發了朋友圈：媽媽又做湯圓了。
底下配圖是柏母做的拳頭大的湯圓。
看樣子他回蓉城了。
接著看到很發朋友圈的柏七大嫂發了朋友圈：謝謝七弟的禮。
柏七四嫂也發了朋友圈，是個條視頻，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柏七出鏡了。
蓉城天氣熱起來了，他上是黑亨利領上配棕子很通勤風的穿搭，在他上簡單清爽、高級。
好幾個月沒見，像瘦了些，廓更突出了。
柏家一家人其樂融融聚在一起吃飯，謝政君想起春節的時候去蓉城的那幾天。
雖然短暫，過得很開心。
謝政君盯著后院，向日葵開花了，新移植的綠蘿也發了新芽。
柏七發來一張照片，由于是免打擾狀態，謝政君點開堆了幾十條消息的微信。
最近的一張照片是他在園背著拍熊貓的照片，視角是在他們后邊。
謝政君不知道他怎麼會有這個視角的照片，一看就是對著倆的背影拍的。
如果不是服，會覺這就是一對很好的。
問：【 你怎麼會有這個視角的照片？】
柏七沒回消息。
謝政君想了想，給他撥語音，沒想撥了視頻。
語音和視頻是一個按鈕，真的瘋了。
柏七很快接起來，出他那張驚為天人的大臉在鏡頭前晃，還對著鏡頭整理了下頭發。
“二公主，想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