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今禾沒有回應,聽懂了他話里有話。
一個從扶桑掠奪人的恒楚士兵,尚且會心生厭棄、另結新歡,更何況是當今太子。
他對自己有諸多庇護,生出憐惜之意。但若傳出刻意勾引、做間諜圖謀權勢呢。
恐怕會把當做敵人,就此一刀兩斷。
季景汌見沉默,察覺時機已至,復而開口道:“我七日后將返回扶桑。國王病膏肓,王子代行暴政,百姓民不聊生。我打算以國公之名,匡扶正義,還扶桑安穩太平。”
阮今禾吃驚道:“父王向來康健,怎會臥病不起。皇兄……皇兄是需要約束……”
阮今朝是王后親子,從小盡寵溺優待,養得橫行霸道、目中無人。王后與湘妃勢同水火,所以原主與此人關系并不親近,甚至可以說是漠離。
奔赴恒楚之時,猜到以阮今朝的,他日坐上國王之位,扶桑將會永無寧日。阮楓或許察覺此事,才會扶持庶子,待到皇后母族勢弱,便順勢取而代之。
季景汌將扶桑告知,鄭重道:“扶桑皇室除你之外,已無其他脈殘余。你當真能坐視不管,舍棄公主職責,任由子民凄苦嗎?”
阮今禾咬住下,沉聲道:“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要做臣賊子,與我多說無益。”
“我答應過你,勢必要救你離開恒楚!”
季景汌朝近,掐住的肩膀,眸微斂:“我不怕背負惡名,我只怕你苦!”
“兩年前你被帶走之時,我就暗下決心,有朝一日,定要讓你風重回扶桑。你與我提過,姑母之死暗藏蹊蹺,此番也可名正言順刃仇敵,讓在九泉之下安心。”
“你與恒楚太子注定勢不兩立,與其被他圈死在京城,做世家眼中見不得的外室,不如隨我返回扶桑、匡扶正義。你原本就該是九霄之上飛,何必在此這等委屈!”
阮今禾眉頭深皺,沒有出聲。
季景汌將過境文書取下,遞到手心:“七日后皇宮將起,京城不穩當,太子分乏,侍從盯梢松懈,我們便可趁離開。”
“你若是能想清楚,那日晨起,便借口出城采買鮮花,去城外十里坡與我相會。我會替你鋪就康莊大道,奉上皇之位。”
說罷,季景汌翻上馬,奔馳離去。
阮今禾著過境文書,心思越發雜。
扶桑已起,阮楓命不久矣,湘妃之死刻骨銘心,阮今朝暴無道,作為皇家最后殘存的脈,的確不能任由子民被糟踐。
可這一切實在太巧合了。
上一刻才生起要離開恒楚的念頭,下一刻季景汌就如同救世主一般,從天而降,解決眼下棘手的問題。
這讓不得不疑心,季景汌真實目的究竟是什麼,將唾手可得的帝位拱手相讓?
阮今禾思緒混,已無心守鋪,便讓綠蘿管店,提前乘坐馬車回府。
路過晴湖邊,見著天邊余暉浮現,落在湖面鍍出一層暖微,實在奐,心生向往之意。
“停轎。”
下了車,讓馬夫自行回府,打算在湖邊閑逛散步,慢慢往阮府方向走去。
沒想到,會偶遇人。
柳茹仙著云錦裝,余暉落在發間,步搖閃爍著金,襯得整個人華貴不已。
不愧是首輔千金嫡,即便是站在那里,也能抵過湖邊秋,為最亮眼的風景線。
阮今禾遠遠看,心生自愧不如之。與孟清歡的表里不一不同,柳茹仙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天真爛漫,純良。
“阮掌柜,你怎會在此?”柳茹仙率先看見,驚喜出聲。
阮今禾漫步上前:“府邸在不遠。”
有些吃驚:“你也住在晴湖?沒想到啊,竟會有同意子經商的世家門戶。”
“柳小姐意會錯了,我是自立戶。”阮今禾輕笑回應。
柳茹仙拉著進涼亭落坐,讓婢沏上茶盞,推到面前,溫聲說著:“你真厲害,靠自己能在京城安立命,比我強太多了!”
阮今禾勾了勾:“柳小姐是高門貴,我豈能與你相提并論。”
笑得客氣,笑意并非發自心底,帶有幾分虛假的客套。
“每個人都說我出好,可我反倒羨慕你自由自在。”
柳茹仙雙手支著腦袋,眸中印有湖景,聲說著:“我從小規訓,不得給家族丟人,不能拋頭面。好不容易到了及笄之年,以為可以覓得如意郎君,結果姻緣之事也要由父母來定,本無法從心。”
阮今禾面冷然:“你將要嫁的人,不正是心上人嗎?”
“娘親怕我以后孤苦無依,準備替我推拒姻緣。可我覺得,我應當再堅持一下。”
柳茹仙臉頰微紅,怯不已:“前些日子我在晴湖邊見到他,雖與傳聞有些出,出言不遜,脾氣很沖,但卻極看重無價心意。將我所贈香囊呵護備至,生怕沾染灰塵。”
阮今禾呆愣住,沉默良久后,淡聲道:“柳小姐今日停留在此,是因與心上人有約?”
柳茹仙搖搖頭:“非也,他很忙碌,可我又沒辦法……得他府邸,只能每日來此,想著或許能夠與他偶遇。”
“這樣啊。”
阮今禾站起來:“你心上人若是來了,見涼亭有其他人在,也不便上前。預祝柳小姐能夠達所愿,我還有些私事,先行離去。”
阮今禾朝微笑示意,不待回應,便徑直出了涼亭。
走過涼亭的一瞬,滿面笑意收斂了去,化作平靜如水,再無一表。
他都收下定信,預備迎娶太子妃了。
又何必倒一腳,自降段。
·
七日后。
京城戒嚴,皇宮外守衛比尋常多了三倍不止。除值守在阮府外的風刃等人,其他東宮暗衛都收了回去,準備應對風暴。
阮府后門竹林,安排了一輛馬車,阮今禾清點細,與綠蘿低聲話語著。
“后面的事安排好了嗎?”
“小姐放心,奴婢全部安排好了,待到后,染香閣才會正式關閉。蕓娘昨日就提前出城,借口去云港城采買鮮花,我們今日便是與匯合。”
“嗯,走吧。”
揭下車簾,將復雜心緒收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