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狠狠刺林星野的心臟。
踉蹌了一下,厲瀛舟的手臂立刻環住的腰,將穩穩扶住。
"我...我現在能進去嗎?"的聲音發抖。
溫如琢點頭。
"一次兩個人,不要太久。"
外公立刻站了起來,林星野扶住老人的手臂,兩人向ICU走去。
池衿棠站在原地,突然開口:"我能...看一眼嗎?就一眼。"
溫如琢不贊同地皺眉,出聲開口拒絕。
"你的狀況…"
"我不進去。"
池衿棠打斷他,輕聲開口道:"就在窗外看看。"
溫如琢還想說什麼,但看到池衿棠眼中的堅持,最終嘆了口氣,示意護士拉開一點窗簾。
林星野和外公進ICU,走向病床。
外婆比想象中清醒,看到他們時渾濁的眼睛亮了一下。
的蠕著,似乎想說什麼,但只能發出微弱的氣音。
"我們在,歡兒。"
外公手握住的手,輕輕抵在自己的邊吻了一下。
林星野跪在床邊,將臉在外婆的另一只手心里。
那只曾經溫暖的手現在冰涼如石,皮薄得幾乎明,青紫的管清晰可見。
"勁生,小野..."
外婆艱難地吐出兩個字,眼角滲出淚珠。
這兩個是這一輩子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可現在…
恐怕是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窗外,池衿棠靜靜地站著,過玻璃看著這一幕。
病床上的老人瘦弱不堪,但眉宇間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采。
一種莫名的悉涌上心頭,池衿棠不自覺地按住口,那里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就在這時,外婆的眼神突然飄向窗戶,渙散的目仿佛穿了玻璃,直直落在池衿棠臉上。
老人的抖起來,眼角下一行淚水。
"小晚...是你來接我了嗎?"
外婆氣若游地呼喚,喊了聲林星野母親林聽晚的名字。
隨后,又突然轉了話鋒,更加的哽咽。
"不...不是聽晚,你不是晚兒…是二寶...聽棠,棠兒..."
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外公記憶深的某扇門。
他順著外婆的目朝窗外看去,只見池衿棠已經轉過了準備離開。
他想告訴那不是他們的孩子,但卻不忍心…
池衿棠心臟卻不控制地狂跳起來,一難以言喻的悲傷從心底涌出,化作眼角的一滴淚水。
"姑姑?"
池清凝擔憂地看著,聲開口問道:"你怎麼哭了?"
池衿棠茫然地了臉頰,果然到一片潤。
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流淚,只是看著病床上的老人,仿佛看到了某種無法挽回的失去。
溫如琢迅速拉上窗簾,擋住了池衿棠的視線。
"夠了,你需要休息。"
池衿棠沒有反抗,任由侄攙扶著離開。
但走出幾步后,又回頭看了一眼那扇閉的門,心中空落落的,像是徹底失去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
上一次有這種覺,還是四年前母親的離世。
ICU的燈調到了最和的檔位,在白床單上投下淡黃的暈。
外婆的呼吸比之前平穩了許多,但林星野知道,這只是回返照。
溫如琢已經明確說過,所有醫療手段都無力回天了。
外公坐在床左側,雙手捧著外婆的左手,那枚戴了五十年的婚戒在老人糙的指間閃著微。
林星野跪在右側,額頭抵著床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外婆的臉。
仿佛只要稍不留神,生命就會從那張布滿皺紋的面容上溜走。
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也不用規定人數了,厲瀛舟站在床尾,軍姿筆,目沉靜。
外婆第一次醒來時,外公就已經把他們的事告訴了。
老人家當時只是微微一笑,用抖的手指比了個"早就知道"的手勢。
"勁生..."
外婆突然開口,聲音虛弱卻清晰。
這是生病以來第三次外公的名字,而不是慣用的"老頭子"。
外公的脊背猛地繃直,像是被電流擊中。
"歡兒,我在。"
"記得我們結婚那天嗎?"
外婆的角微微上揚,自言自語的開口。
"你穿著那借來的軍裝,大了兩號,袖口都磨得起了..."
外公的結上下滾。
"記得。你穿的是你娘改的旗袍,藍底白花。"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禮堂雨,你戰友們流撐傘擋在我們頭上..."
外婆的眼睛亮了起來,仿佛回到了五十年前。
"婚宴只有一鍋白菜燉條,星兒都見不著幾粒。"
外公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哽咽。
"你還把挑給我,說當兵的更需要力氣。"
林星野咬住下,不讓眼淚落下。
聽過無數次這個故事,但從未像今天這樣,字字都像刻在心上。
外婆的目轉向厲瀛舟。
"灜舟…"
厲瀛舟立刻上前一步,單膝跪在床邊,一臉恭敬。
"云姨。"
"星星就...給你了。"
外婆每說幾個字就要停下來口氣,卻還要堅持開口囑咐他。
"這孩子倔...像外公...你得...多擔待..."
"我用命保證。"
厲瀛舟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每個字都像在宣誓。
外婆滿意地點點頭,又看向林星野,一臉的慈。
"小野…"
林星野急忙握住外婆的手,眼淚不停的落下。
"外婆,我在。"
"不許...不吃飯..."
外婆艱難地抬起手,了凹陷的臉頰。
"不許...只顧工作...不惜自己的…我跟你外公…好不容易養大的孩子,你不許虧待…"
這句話讓林星野再也忍不住,淚水決堤而出。
拼命點頭,卻發不出聲音。
外婆的手那麼涼,像一塊正在慢慢失去溫度的玉。
突然,外婆的眼里蓄滿了淚水。
看向外公,眼神變得異常清明,聲音里聚滿了悲傷。
"勁生...別難過...我只是先一步...去找晚兒了..."
外公的劇烈抖起來,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擊中。
"我們的兒...等得太久...太孤獨了..."
外婆的眼淚順著眼角落,浸了枕套,側過臉看向外公認真開口。
"下輩子...還做夫妻..."
外公重重的點了點頭,嘶啞的聲音響起。
"等我…下輩子我們還做夫妻。"
外婆的眼神開始飄忽,卻依然掙扎著說話:"棠兒...那個人...就是棠兒...我們的棠兒...沒有死...所以…你不許…不許這麼早跟來…"
外公握住的手,聲音嘶啞得像砂紙。
"我答應你...會保護好...我們的兒和外孫..."
這個承諾似乎讓外婆放下了最后的心事。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目在外公和林星野之間來回移,像是要把他們的樣子刻進靈魂。
的角掛著微笑,眼里的卻漸漸暗淡,像夕最后的余暉。
監護儀上的曲線變得越來越平緩。
林星野看著外婆的瞳孔慢慢擴散,那雙總是盛滿智慧與溫的眼睛。
此刻像兩潭靜止的湖水,倒映著病房的燈,卻再也映不出他們的影。
"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