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晏廷當時正轉要走,聞言卻止了步,用余看著依舊站在輿圖前的溫久卿,似笑非笑道,“小侯爺很關心皎皎嗎?”
誰知溫久卿竟堂而皇之地點了點頭,“不瞞大人,我與皎皎是故,確實認識許久了。”
仿佛是看出了陸晏廷心存猜忌的模樣,溫久卿又說道,“大人放心,我既能同大人直言與皎皎的關系,那就是不希有朝一日,會被迫卷一些不必要的紛爭中。”
“不必要?”陸晏廷覷了一眼溫久卿,聽出了他的指桑罵槐,“當然,一個小丫頭,哪里懂朝堂上的爾虞我詐。兩日后船就要碼頭靠岸了,小侯爺若不放心,歡迎隨時來廬江,廬江這一把爛攤子,陸某也是一籌莫展的,若是小侯爺愿替陸某分憂,陸某甘愿輔佐小侯爺在側。”
短短片刻,兩人一來一回就已經試探完了。
旁人興許是本聽不出方才這番對話的深意,但是陸晏廷和溫久卿心里卻是門兒清的。
溫久卿提及鎮南將軍池淵是因為池家與溫家是故,池將軍早就是當仁不讓的六皇子黨。
然而陸晏廷領了皇命直赴廬江,其實說穿了是幫太子殿下去收拾殘局的。
因為兩年前廬江修堤固壩的折子從閣遞至養心殿后,從頭到尾過的都是太子殿下的手。
當時太子爺也是在幫孝帝監國,廬江縣的這個折子太子看過后,連和閣商量一聲都沒有,大手一揮就從國庫下放了三百萬兩白銀,可這其中,卻只字未提修固的方案、河道的走向以及百姓的安置要如何計劃。
如今春汛未至可整個廬江卻已陷水患瘟災并存的困局,很難說和當時太子的倉促定奪沒有關系。
所以,這一番看似閑聊無意義的談之下,是陸晏廷和溫久卿堅定立場的一種暗語。
只是溫久卿依然打著明牌,但陸晏廷對太子的忠心,卻一直讓小侯爺高度懷疑。
船行至第七日的午后,廬江縣的碼頭終于在一片霧蒙蒙的雨汽中約可見了。
要說今年南陵這邊的天氣實屬反常,雨季從初冬開始就沒有斷過,下三日停半日后再繼續下,生生把汛期給提前了。
等船靠岸的時候,陸晏廷一直迎風站在甲板上,薛承楓與他并肩而立,兩人還在低聲商討著一會兒要前往廬江的路線。
行李什麼的是晚上就收拾好了,眼下已經沒有什麼要歸整的了,沈令儀得了空,便趴在艙亭的椅子上,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等船靠岸。
忽然,艙亭外響起了腳步聲,沈令儀以為是棲山上來找,回頭正要說話,卻見門口站著溫久卿。
眼見沈令儀慌地站起,溫久卿瞇著眼抬手沖做了個噤聲的作。
“陸大人在下面和薛統領談事,一時半刻應該想不到你,我就趁空來和你道個別。一會兒下船人多雜,我與陸大人又不同行,就先走一步了。”
溫久卿這番話說的坦,但還是讓沈令儀微微的紅了臉。
“陸大人……有些過于謹慎了,不過他興許是覺得我笨,不會說話,怕給小侯爺帶來什麼麻煩吧。”
沈令儀這番話說的很妙,將所有的事都攬在了自己的上。
溫久卿有時候就是欣賞這種愿意揣著明白裝糊涂的子,便不忍拆穿了,只順水推舟道,“陸大人坐在現在這個位置上,細致謹慎是沒錯的。”
見沈令儀聞言點點頭,他便又輕聲問道,“前兩日聽聞你有些不舒服,現在好些了嗎?”
沈令儀慌點頭,有些不自在地笑道,“好多了,多謝小侯爺關心。”
溫久卿見狀也沒再說什麼,只沖著沈令儀招了招手,讓走近兩步。
沈令儀見四下無人,便邁步上前。
剛一站定,就見溫久卿從腰間掏出了一枚致小巧的漢白玉佩,拉過的手將其放在了的掌心間。
“小侯爺……不行!”
雖然還不知道這究竟為何,但沈令儀卻直覺地著手想拒絕,不料溫久卿卻格外的堅持。
“雖是玉佩,但不是什麼值錢的,主要是上面刻有我的名字。”
溫久卿說著將玉佩反了過來,沈令儀低頭一看,果然看見浮雕玉佩的后面刻有“久卿”二字,行楷之形,如流水奔走,意氣風發。
“見了它,就等于是見了我。”溫久卿繼續解釋道,“此番你跟著陸大人前往廬江,只怕一路會有些麻煩,當然,我信陸大人一定會護你周全,可是不怕意外只怕萬一,多個防的法子多條路。”
“我一直想問,廬江是怎麼了?”
這個疑其實沈令儀很早就想問陸晏廷了,只是每一次當要正經問些問題的時候,話題總能被陸晏廷給岔開了。
“陸大人帶你出來的時候是怎麼和你說的?”
“大人就說要去賑災查案。”
溫久卿點頭和解釋,“差不多就是這樣的,廬江今年水患來的早,閣那邊只怕為了這事兒沒頭疼。本來按說親臨災縣這種事不到首輔大人下場,但是因為水患一事便自然牽扯出了兩年前的一樁貪墨案,案子牽扯甚廣,所以陸大人才會親自來這一趟的。”
“是和穆王有關嗎?”沈令儀小聲地詢問。
“不。”溫久卿笑著搖頭,“這樁案子和穆王沒什麼關系,但是我擔心的卻是如今廬江怕是流民遍地一片慘狀,百姓只要日子不好過了就容易聚集生事,雖然這一路有薛統領同行,但人力微,難免會顧此失彼。”
他說著又指了指放在沈令儀手中的玉佩道,“你多帶個信在邊就多個保障,萬一遇著什麼危險,拿出此,讓對方知道你是平昌侯府的人,能拖一時是一時。”
“如此……便是謝過小侯……”
“皎皎,你還是我溫公子吧。”溫久卿笑著打斷了的客套,“或者和從前一樣,直呼我姓名也,我說了,名字嘛,起了就是讓人的。”
沈令儀聞言心中一暖,便認認真真地喊了他一聲“溫公子”。
兩人隨即相視一笑,彼此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昔日無礙份的那種無拘束的自在。
沈令儀不在心中微嘆,千金易得,知己難尋,溫久卿于,確實是足以藉風塵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