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州城這一趟,不管于于理,于公于私,孟齊雋確實都是要跟去的。
只是三人齊齊出,又要出發去萬州城,自然就引來了溫久卿和池凌洲的好奇。
但巧的很,凌洲城那邊池大將軍也飛鴿傳書送來消息,讓池凌洲和溫久卿若是理好了廬江的事,就可以準備打道回府了,不要找什麼賑災援救的借口在外面玩兒得樂不思蜀。
五人于是在廬江驛站就此別過。
分開的時候,池凌洲找了個機會悄悄地挨著陸晏廷小聲警告他,“首輔大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可千萬別忘記之前答應過我的事兒!”
陸晏廷目不斜視地看著不遠正在與溫久卿話別的沈令儀,冷聲冷語道,“你這麼想做平昌侯的媳婦,不如我想法子去和圣上幫你討個口諭如何?”
“什麼口諭?”池凌洲還沒反應過來。
陸晏廷睨眼看了看,“賜婚的口諭。”
池凌洲瞪大了雙眸,眼希冀,“當真?”
陸晏廷撇了撇,頭一回發現“矜持”這兩個字在池凌洲上怕是半點影子都找不到的。
那邊,溫久卿正在和沈令儀算日子。
“……應該要晚你們差不多半個多月的時間吧,凌洲城那邊還有些瑣事要理,我與池將軍要等涑的使者過境來談一些事。”
“涑要來談和嗎?”沈令儀有些好奇。
溫久卿笑著搖頭,“未必,不過廬江一穩定,涑也知自己勝算又小了一層,談和的意愿就會更強烈些。”
“那我就祝小侯爺你們旗開得勝!”沈令儀由衷一笑。
溫久卿點點頭,“借皎皎你的吉言,那我們上京城再見。”
……
與池凌洲和溫久卿分開之后沈令儀就跟著陸晏廷和孟齊雋上了馬車。
時辰還早,馬車走的不算特別快,晃晃悠悠了沒多久,就把沈令儀的睡意給晃出來了。
昨晚被陸晏廷折騰了大半宿,今兒早上又強打了一陣子神,撐到現在已是哈欠連連了。
陸晏廷見狀,順手攬過小人的肩,讓靠在了自己的膝蓋上,用眼神示意趕睡一會兒。
若是換做以前,車廂沒有人,沈令儀躺下也就躺下了。
可這會兒還有個孟齊雋正挨著車廂門坐著。
沈令儀躺下后剛好背對著他,頓如坐針氈,便是睜著眼沖陸晏廷直眨,滿是抗拒。
“怎麼,要不換我抱你?”但陸晏廷仿佛就是故意的一樣,不僅著的肩不讓彈,還出言調侃,毫不避諱。
沈令儀暗中白了他一眼,卻也是因為聞到了他上淺淺的沉香而昏昏沉沉了起來。
只是,睡意來襲以前還想到之前與溫久卿聊的話,不由好奇地問陸晏廷,“廬江縣的事,大人就算是理好了嗎?”
“怎麼,還要替我憂國憂民?”陸晏廷一手持書卷,一手卷起落在自己膝蓋上的發,輕輕地纏在指尖,問的漫不經心。
“小侯爺說,他要晚我們半個月回上京城。”沈令儀鼻音濃濃,倦意真就上了頭,“我要算算日子。”
陸晏廷繞發的作一頓,將目從手中的書卷緩緩地移到沈令儀的臉上。
“算什麼日子?”
“鳴岐先生給我留了課業,小侯爺答應幫我把課業寄給先生,我要算算時間,半個月來不來得及寫完。”
陸晏廷嗤之以鼻,“就是那本《稽首和南帖》?”
但這一次,回應他的卻是淺淺的呼吸聲。
陸晏廷見狀,抬手扯過了放在一旁的披風,撐開后將其小心翼翼地蓋在了小人的上。
然后,他抬眼,迎面就對上了孟齊雋那雙充斥著不甘和忿怒的眸子。
孟齊雋滿以為陸晏廷會就此說些什麼,但是首輔大人并沒有。
這個男人竟就這樣輕飄飄地勾著微微一笑,然后重新將目落在了手中的書卷上。
孟齊雋覺得那一瞬間,自己滿腔的怒意仿佛是揮出的一記重拳生生地砸在了一捧棉花上,悄然無息又毫無損傷。
他整個人都抑制不住地抖了起來。
“孟大人想好了嗎?”忽然,陸晏廷還是開了口,只是說話的容和沈令儀卻無半點干系。
孟齊雋一愣,只覺得自己現在整個人被兩思緒左右拉扯著。
于公,他不得不承認,這短短幾日的相,讓他對陸晏廷這個人有了全新的認識。
此人不愧是位高權重的當朝首輔,事果斷敏絕,毫不拖泥帶水,把控全局的當下還能堅持一心為民之道。
廬江萬難,因為有他,竟生生的殺出了一條路。
不管是人力、力還是財力,陸晏廷都給整個廬江城開了直通的先河,更甚者他還承諾他,接管廬江,一切要事可先斬后奏,這因地制宜的法子也只有首輔大人能一言即出,蓋棺定論。
但是偏偏于私,孟齊雋對此人卻是萬般憎恨。
他趁人之危強占民,拿住旁人的弱點肆意踐踏,卻只為了滿足一己私,此等卑劣行徑,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不,他非但不是君子,簡直就是無恥至極。
孟齊雋只要一想到沈令儀日日夜夜活在此人的“威”之下不見自由,他就恨不得提劍抹了陸晏廷的脖子。
如此冰火兩重天的思緒糾葛反復困擾著孟齊雋,讓他這幾日過得簡直是苦不堪言。
“此事,我要等見過師父以后再做定奪。”
但其實孟齊雋心中已對接管廬江一事默認了,只不過認不認是一回事,說不說又是另外一回事。
畢竟他清楚了,廬江城,好像是他可以拿住陸晏廷的唯一把柄了。
但這一次,孟大人又失策了。
只見陸晏廷聞言輕輕一笑,然后他將手中書卷往側一甩,盯著孟齊雋一字一句道,“孟大人或許不太清楚我的脾氣,我這個人,最不得的就是別人威脅。”
孟齊雋一愣,心跳驟然快了快。
“我第一次問孟大人,是尊重大人支援廬江的義舉。可是第二次,我就沒什麼耐心了。”陸晏廷聲凌厲道,“我不是皎皎,不會輕聲細語地給大人分析那些利弊關系,大人是實打實在場上干了這麼多年的,腦子不會還比不過一個天天待在后院描紅作畫的小丫頭。孟大人若是這點都拎不清,那這廬江城,就不勞煩大人接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