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雜著細雨的晚風拂過靜謐的廊下,吹起高懸的宮燈搖搖晃晃,映照出了兩道依偎在一起的影。
“大人……”沈令儀枕在陸晏廷的口,悶悶地喊了他一聲。
就這一聲,喊得陸晏廷心都了。
當然,這心里,還夾雜著他的一點歡喜雀躍。
因為在陸晏廷的印象中,便是當初沈令儀想求著他把喜鳶留下來,都不曾如眼下這般糯糯、可憐兮兮的,一看就讓他想揣在懷里,誰都別來煩他什麼有的沒的。
“裝可憐,來和我說說,都看懂了什麼!”
但喜歡歸喜歡,自己的小人莫名其妙吃了這麼大一個虧,還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這事兒要讓陸大人輕而易舉地翻篇過去,不可能。
除非他把“陸晏廷”三個字倒過來寫。
沈令儀被陸晏廷帶著往寢宮里走,還沒走過廊下,遠遠的就聽見了棲山的聲音。
“我的姐姐誒,你可算回來了,要是爺這都帶不回你,只怕他……”
棲山話沒說完,就接收到了陸晏廷眼簾中投出來的犀利如刀子一般的厲。
“只怕什麼?”沈令儀彼時走在陸晏廷的斜前方,自然是沒看到男人目中那飽含警告的意味。
棲山“呵呵”地干笑了兩聲,連忙手拉過沈令儀想科打諢地把領座。
結果他又躁躁地蹭到了沈令儀手腕的傷,料的挲加上棲山的手勁,讓沈令儀直接沒忍住疼得“哎呦”了一聲。
“棲山!”陸晏廷忍無可忍,頭一回重重地喊了他一句,然后連“滾蛋”兩個字都懶得說,只微微地轉了一下頭丟了個示意的眼神過去。
棲山只覺得額頭的汗都要滴下來了,連忙松開手閉了然后一步步后退。
不過走到門口的時候他還是猶豫著轉頭對陸晏廷說道,“爺,那個……飯菜都在桌上,藥酒也擱在一邊……”
“知道了。”陸晏廷淡淡地應了一聲。
棲山聞言逃似地跑了出去,恰巧在門口撞見了幫陸晏廷辦事回來的崇嶺。
兩人在廊下打了個照面,崇嶺問棲山,“爺在里面嗎?”
棲山點頭,見崇嶺拔就要往里走,棲山想了想不太對,轉就把人給拉住了。
“做什麼?”崇嶺看了他一眼,滿是不解。
“沈姐姐在里面呢。”棲山著聲音說,“剛回來。”
“我知道啊。”崇嶺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說完卻見棲山正一臉古怪地盯著自己,他立刻“哦”了一聲,然后猶豫道,“那麼……我晚點再來?”
棲山清了清嗓子,難得一本正經地,“我看你明兒一早再來也。”
兩人隨即非常有默契的一并點了點頭,然后悄然無息地往夜籠罩下的回廊深走去……
寢宮,陸晏廷正在一寸一寸地將沈令儀的袖子往上卷。
嶄新的藥酒瓶子已經被他打開,一藥香彌漫在四周,掩蓋住了漂著油花的湯的香味,讓沈令儀頓時都覺不到了。
“大人今日一天都在想著要怎麼救我嗎?”方才棲山的話雖然只講了一半,但其實沈令儀還是聽懂了,“我以為……大人管不上這事的。”
沈令儀的話引來了陸晏廷的白眼,男人順勢將倒了藥酒的掌心覆在了沈令儀的手腕。
一陣疼疼麻麻的覺瞬間順著沈令儀的經脈彌漫至的全臂,小人吃不住痛,立刻紅了眼。
“忍著!”陸晏廷兇地瞪,“怎麼,聽你這口氣,是不想我來管這件事兒,還是沒指我來管這件事兒?”
“大人日理萬機的……”沈令儀聲音越發輕了些。
卻是連自己都沒發現話語里的那一點點小抱怨,滴滴的,好像在說什麼求而不得的念想一般。
“你干脆說我明兒就要去爭奪皇位算了!”陸晏廷聞言氣不打一來。
沈令儀仿佛到了不小的驚嚇,睜著眼眨眨地看著陸晏廷。
陸晏廷又氣又笑,抬手就往潔的額頭上拍了一掌,“把事給我從頭到尾說一遍!”
這已經是陸晏廷第二次說這話了,沈令儀自然不敢再和他打馬虎眼,清了清嗓子就把包粽子的事兒詳細地說了一通。
“……我發誓,我真的是有看到那兩個丫鬟的,一個藍服,一個綠服。”沈令儀說著還比劃了一下兩人的形,事無巨細。
“都是生面孔?”陸晏廷問。
沈令儀點頭,猶豫道,“但其實這行宮中的人對我來說大多都是生面孔。”
“呵,你也知道?”陸晏廷淡淡地看了一眼,“既知道,還這麼容易相信人?我看你腦子是喂了荷花池里的那幾條錦了吧!”
“我……”沈令儀覺得自己也是有苦難言,“我也是擔心萬一就那兩人說的是真的,那柳姑娘如果誤食了箬葉,豈不是要出大事?”
“照顧得倒是全面。”陸晏廷這會兒已經沒脾氣了,不輕不重地著沈令儀的手,也不知道是懲罰還是。
“那大人可有、有差了人去找我說的那兩個丫鬟嗎?”這話,沈令儀是鼓足了勇氣才問的。
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麼心思,一方面,覺得陸晏廷應該一定是會相信說的話的,但是另外一方面,又不想讓陸晏廷這麼無條件地相信。
有些怕,怕什麼,沈令儀也不知道。
“有,找了,沒找到。”陸晏廷如實道,“所以很明顯,這事兒要麼就是你說謊了,要麼就是有人心布了局。”
“我……”
“但我當時就在想,我們皎皎費盡心思說這個謊做什麼呢?你又不認識人家柳姑娘。”
陸晏廷沒給沈令儀開口的機會,小人那一句“我沒有說謊”已經重復了很多次了,旁人不信,他卻覺得說的就是一句廢話。
況且,別說就算是借了小人一百個膽子都未必干得出這樣的事兒,就說假如真做了,陸晏廷覺得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過敏而已,又沒死人,天塌下來,還有他替頂著呢!
誰敢在他這個首輔大人面前折騰他的人,也得先問問他陸晏廷答應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