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午後和煦,泛著暖融融的金。
施婳蜷在沙發的厚絨毯下乏懨得懶得彈。
全市最高的天大樓頂層,冷曠寂靜,這一刻卻氤氳在尚未全然消散的暗昧霧裏。
空氣中留有莓果熱紅酒的馥郁,也有孩子獨有的甘甜水味。
沙發上的孩眼睫漉漉的,琥珀的瞳仁泛著水霧,那眼尾勾勒著淺淺的殷紅,出青天白日裏見的嫵。
分明是態人的景,只是自打從盥洗室被抱出來,就一直繃著小臉,悶悶的不樂意搭理人。
被撻伐欺淩過的小姑娘難免有些小脾氣,何況是他親手縱出來的,自然不覺得煩擾。
平素十指不沾春水的矜貴大人,這一刻只能默不作聲地細致清理著那張棕皮辦公椅。
清潔,消毒,烘幹。
直至皮質一塵不染恢複如新,施婳的臉才稍稍和緩。
賀硯庭對的脾氣秉拿得也算到位,其實不是不喜歡新鮮和刺激,骨子裏也并非保守放不開,只是臉皮薄罷了,生怕被旁人看出來。
只要是夫妻兩人關起門來的,就不會不喜。
等收拾妥當再回來將撈進懷裏,讓枕在自己上,瀲滟的水眸裏依然映著嗔意,但到底是沒噘著了。
“睡一覺,遲些再去臺裏。”
他嗓音沉沉地哄,掌心緩緩著如錦緞的烏發,矜貴溫雅的面龐被暖金的暈襯著,此刻只餘溫。
施婳素來很迷他這張臉。
看也看不膩,還有種會蠱人心魄的魅力。
但這會兒暫且還忘不掉他解。開扣之後那副兇狠近乎。暴的模樣。
就仿佛他褪去的并非西裝外套,而是褪下了冠禽。的紳士皮。
小稍微挪都酸得要命,心一橫,別過臉去更不願瞧他了。
衰死了。
淨會迷人。
這一個午覺睡得昏沉酣甜,其間顧書進來請示急事務,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男人腕骨微擡,一個噤聲的手勢打斷。
顧書看著老板手裏的作,又下意識向那位將他當枕頭用的清絕……
頓時心領神會,直接將需要批示的重要文件呈上去,輕手輕腳,生怕擾了的清夢。
賀董的舉止簡直比他還更加小心,仿佛吵醒了孩午睡,是遠比錯失數億項目更為嚴重的問題。
顧書完工作悄默聲退出去時,一路走,不一路暗自咋舌。
這也太寵了。
他一個從來不追言劇的母胎單狗都忍不住想磕。
都寵這樣了,怎麽還不公開。
有生之年什麽時候能看到賀董與施小姐公開啊。
到時候他非得去熱搜評論區帶頭取個cp名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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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冠林這陣子過得惶惶不可終日。
連兒徐清菀都察覺了父親的異常,暗地裏拉著母親詢問: “爸最近到底怎麽了我聽賀珩的意思是,賀硯庭并沒有打爸爸,是爸爸的反應過敏了些,媽,爸的格一向沉穩,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啊,難道……和姑姑的事有關”
徐清菀這話一出,嚇得徐母臉慘白,瞬間就厲聲堵的: “別胡說,你一個小孩子,管好自己的事就罷了。你爸爸的生意,他自有打算,你別胡思想,更不敢在賀珩面前瞎說。”
徐清菀被一向溫的母親斥責了一頓,心愈發生出疑竇,上卻只能勉強點頭應下。
事就好像墨菲定律,徐冠林擔憂的況終于發生。
他心虛了十六年,那個藏在心裏整整十六年,連妻子和兒都不知曉的真相,終于到了快要浮出水面的時刻。
他在瑞士有非常相的友人,友人他囑托,一直替他暗中觀,終于覺察了某些苗頭。
當年發生的Matterhorn觀景臺事故,時隔十六年之久,竟然被案件重啓。
而調查此事的,是國際刑警。
友人在徐冠林授意下截取當地錄像,徐冠林拿到監控錄像一看,幾乎是一秒就認出了鏡頭下的杜森。
果不其然,他就知道賀硯庭會將事翻出來。
他本以為會掩埋一輩子的,就這樣即將破土……
他會敗名裂,發爛發臭,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天才導演的環,獎項,名譽,事業,親朋好友……一切的一切都會被掠走。
極致的恐懼令他患上嚴重的失眠癥,他已經連續一周無法眠。
一合上眼,就是妹妹徐芝霓墜落觀景臺的最後一幕。
他很後悔。
如果時間倒流回十六年前,他一定會換一種選擇。
也許他會遵從妹妹的建議,對金獅獎的評審團坦白真相。
其實當年芝霓說得一點都沒有錯。
國際領域的最高獎項如何歷史上第一部斬獲金獅獎的華語影片又如何。
即便他拿下了這座獎杯,代價也會是一生的煎熬。
他真的很後悔。
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從十六年前他做出抉擇的剎那,便再也沒有悔恨的餘地了。
就在徐冠林過得渾渾噩噩,人不人鬼不鬼的時候。
一個陌生的西方面孔找上了他,對方說著流利的式口語,言簡意賅: “徐導,你應該需要我們的幫助。正好我們的雇主也有些事需要請賀硯庭出來談判,不如我們兩方通力合作,就當個朋友。”
徐冠林在震愕中追問對方的份。
雖然對方沒有明確給出回應,但他混到這個年紀,自然也不是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傻子。
他從對方的只字片語中獲知,面前這個瑪瑙藍眼珠的裔男人,分明是份詭的雇傭兵。
徐冠林固然心惶恐,神不濟,卻也不至徹底失去理智。
他強忍著心的劇烈波,嚴肅提出訴求: “你們的雇主是誰,合作可以,但我需要面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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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末,施婳的工作一切如期進行。
除了日常上播,開始籌備春晚主持的相關工作,以及一些零零散散,不算太辛苦的事項。
施婳已經算是忙碌了,可賀硯庭遠比還要忙。
他接連多次出差,雖然行程都不算很長,但到底是不能日日見面了。
施婳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在中竟然是主黏人的那一方,有些事沒養習慣倒好,一旦養了兩人同吃同睡,每晚有人親自接下班,一起吃宵夜聊天,再一同沐浴眠的生活,驟然間斷了,心裏總是空落落的。
這幾天賀硯庭在北歐公幹,今晚宿在挪威的特羅姆斯城。
施婳下了夜班,簡單吃了些東西,洗過澡躺在床上通電話的時候,已經深夜兩點半了。
賀硯庭那邊才不過晚上七點半,他話筒四周有些微嘈雜的聲響,不難猜出他還在忙。
施婳已經自己孤零零睡了幾個晚上,堆積如的思念堵在心口,卻無論如何都于宣之于口。
也不願耽誤他的正事,只聊了沒幾句,便細聲細氣地說: “那,先晚安了,你也不要忙到太晚……挪威那麽冷,出門注意防寒。”
孩子清糯的聲音悶在嗓子裏,沉甸甸的,分明藏匿著緒。
賀硯庭哪能聽不出。
他幾乎是立刻起,不顧周圍人的寒暄,從飯局中離開,徑自返回酒店套房,低啞磁的嗓音耐著子詢問: “bb系唔系掛住我” (寶寶是不是想我了)
雁棲主臥的床上,孩子心尖了,鼻尖驀地泛起酸意,又嫌棄自己矯,便強忍下起伏的心緒,地狡辯: “,到咗年尾,近排我都好忙,準備訓了。”
(我才沒有,到了年尾,最近我也很忙的,準備睡了。)
聽筒那端的男人似是啞然低笑了聲,醇厚如大提琴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哄著: “系我錯,我已經翻房,今晚陪住你,你訓著咗我先去做其他事。”
(是我的錯,我已經回房了,今晚好好陪你,你睡著了我才去做其他事。)
施婳心頭氣彌漫,覺得自己這樣太黏人了,只怕他時間久一點就會嫌自己麻煩。
但是又著實難以抑制心裏強烈的思念。
像是初嘗的滋味,甜中夾雜著酸,分別一小時都覺得難捱,何況是好幾晚……
馬上就二十二歲了,卻覺得自己與賀硯庭在一起後,一夕之間變了青春期的孩,恐怕比十二歲時還要磨人。
主臥的暖氣溫和加,溫吞而不幹燥。
有賀硯庭陪著聊天,也一點一點沉靜下來。
起初不過聊著沒有任何意義的閑話,譬如中午吃了什麽,晚上吃了什麽,下播後有沒有落雪。
可聊著聊著,覺察自己的嗓音愈發綿,也不知是倦了,還是聽著他過分磁蠱的聲音,大腦中浮現了一些繾綣的念頭。
從未有過這樣的覺,只覺得陌生,也懵懵懂懂,不明白已經有了他的聲音為伴,為何還覺得空虛寂寥。
而遠在挪威特羅姆斯的男人宛如裏的蛔蟲,結無聲地滾了兩下,嗓音沉啞地哄: “想了沒有”
孩子微闔著眼皮,細的眼睫聞聲震,惶又混沌地問: “想,想什麽……”
漉的嗓音接腔太快,因為慌,險些咬著自己的舌頭。
其實有些明知故問的意味……
怨賀硯庭將帶壞。
換作數月之前,怕是無論如何也聽不懂他話中暗示的意味。
可如今不知怎麽,明明那樣晦,還是瞬間就悟到了什麽……
隔著手機聽筒,只是普通的通話,并非視訊,他看不見孩殷紅滴的臉頰,但那糯的尾音裏帶的氣,他聽得一清二楚。
喑啞。的嗓音別有深意地循循導: “去打開我床頭櫃下邊嘅保險箱,碼系你嘅生日。”
(去打開我床頭櫃下層的保險箱,碼是你的生日。)
施婳茫然恍惚,倦懶的睡意忽而消散過半。
倒是記得賀硯庭那一側的床頭櫃下層有一只小型保險箱,但是從未開啓過,也并不好奇。
想來只是應急存放一些現鈔之類的,也或許本什麽都沒放。
然而當蔥白的指尖依照著他的指示,按下一串數字碼,保險箱門應聲而開,目的景致卻與想象中渾然不同。
這裏面,居然不是金條,現鈔之類的貴重品,更不是什麽機文件。
而是……一些造型萌,設計巧的小玩。
有淺藍的海豚造型,櫻的小葫蘆,淺杏的雪人……各式各樣,琳瑯滿目。
施婳初次眼界大開,訝然得久久失語。
男人低沉雅貴的嗓音徐徐指引: “揀一件你中意嘅,試嚇。”
(選一件你喜歡的,試試。)
面頰酡紅,明明那樣難為,卻經不住好奇心的挑撥,胡撿了一件握在手裏。
冬夜冷謐,主床的被褥裏卻依舊暖融。
被。哄的孩子乖順得令人心,安安靜靜躺在那,像是全世間最聽話順從的學生,老師如何教,就如何學習。
學生是謙遜好學的乖孩子,老師亦是循循善的好先生。
施婳靜靜閉上眼,耳畔是男人悉的音,溫,沉醉,像是悠揚的大提琴音,又像是大人在用耐人尋味的口吻給小朋友講述一個富有奇異彩的夢幻故事。
空氣非常安靜,四肢倏然繃,垂死關頭仿佛是賀硯庭如往常那樣深款款的吻蔓延全。
像是溺水瀕死的魚,氣息愈漸微弱,隨著一道刺目的白,終于徹底斷了氣。
四肢舒展之餘,眉心也隨之松弛,陷了混沌又迷醉的餘韻裏。
聽筒那一端無比寂靜。
賀硯庭也緘默無聲,并不打算破壞的氛圍。
相融以來,他對的習與喜好逐漸如指掌,一貫如此,抵達之後便會陷一陣安靜。
那時纖的眼睫總是掛著淚珠,又乖又,好得令人心碎。
沉寂須臾,施婳恍惚轉醒,下意識攥手旁厚實松的被子,眼尾的薄紅態橫生,眼瞳卻是清亮澄澈的。
也不知是否隔著越洋電話的緣由。
竟忘了怯。
濃濃的鼻音染著意,溫聲囁喏: “你是什麽時候買的……”
不僅買了。
還買了這麽多。
甚至還被他放進了保險櫃裏。
今夜之前,從未見識過……
大洋彼岸的男人啞然片刻,著意味深長的哂意: “幾耐之前, bb鐘唔鐘意” (不久前,寶寶喜不喜歡。)
孩子咬住下,保持沉默閉口不答。
男人也沒再逗。
是否鐘意,其實也無須多問,聽著方才那拖長的聲,他心下便自有判斷。
陷的覺很離奇。
明明快的人并不是他,他卻也能共。
施婳放空地著天花板發呆,悵惘許久。
是初驗,此前未曾試過。
無論如何想不到,為年,這種自我探索,竟然還是在賀硯庭的教導下才得以順利完的。
下意識問他是何時買的。
其實不用問,也猜得出他的心意。
他們為真夫妻的時間還不算長,其實彼此都期待各種各樣新奇的驗,但是害斂,不好意思探索,更不好意思直面提出要求。
賀硯庭問過喜歡什麽。
思量許久,甚至答不出。
那時他在耳邊循循善,告訴,男在這方面的快樂要比孩子簡單得多。
因為對象是,所以他怎樣都愉悅。
孩子的要微妙的多,需要自己悟,然後坦誠地與他流,他才得以在今後的生活裏盡可能帶給妙的。
施婳心頭漉漉的,眼瞳裏也有霧氤氳。
原來被疼惜,被珍視的覺是這樣。
原來好的人真的會時刻把的快樂放在首位。
窗外夜昏茫。
忽然就覺得獨自在京北的夜晚,實在太難熬了。
好想他。越來越想。
……
隔著大洋,通話的另一端陷了持久的沉靜。
賀硯庭只當是在無意識中進了夢鄉。
他收了線,起。
冷白的指骨隨意整理領帶,離開酒店房間,從容折返商務飯局。
他并不知曉的是, 7043公裏之外的京北,有人思念他疾,竟連夜直奔機場,登上了直飛奧斯陸的航班。
十個多鐘頭的航程,目前京北的航線只能落地挪威首都奧斯陸。
從奧斯陸繼續飛往特羅姆斯,兩個小時,落地後繼續乘機場大直奔酒店。
這樣遙遠的一遭折騰,施婳卻全無倦。
就是典型的中小生心念乍起,想給他一個小小的驚喜,于是一直強忍著,直到下了車,才給他發送消息。
[賀硯庭,我想你了。]
[想見你。]
發了兩條,以為他忙于公務,或許不會第一時間看見,但沒想到不過十幾秒後就收到了回複。
[H:今晚就回]
賀硯庭并非敷衍,而是他原先就安排了明日回程,因為後日就是施婳的農歷生日,一直過農歷。
也不過就是提早一日。
但是妻子都說想他,自然要馬不停蹄地回去。
施婳心劇烈起伏著,憋著笑意,繼續在刺骨的寒風裏敲字:
[可是我現在就想見到你。]
莊嚴肅穆的會議廳裏,男人拿著手機,腔左側又又暖。
他還是第一次見施婳這樣直白的撒。
無可否認,他很用,幾乎是立刻就示意書安排回京航線。
然而下一刻,新消息又再度送達。
[賀老板,您的聖誕禮到了。]
[請盡快出門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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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下旬的挪威遍地皚皚雪白,聖誕氣息濃郁。
麋鹿,聖誕樹,裝點大街小巷的氛圍燈。
賀硯庭信步來到室外時,施婳正安靜地立在一束槲寄生下。
臨近北極圈的挪威極寒,穿得厚實,油藍的羽絨面包服,純白雪地加絨帽,米白的圍巾和手套,同雪地靴。
因為太冷,顯得整個人蓬蓬的,黑發與帽檐下的五眉眼愈發顯得稚氣靈。
雪花簌簌飄落在肩頭,得就像是話國度裏出逃的公主。
遙遙見了他,烏沉剔的瞳仁驀然變得晶亮,笑起來瞇著眼睛,眼睛和眉都是彎的,甜得能將人溺死。
細碎的雪花落在男人深的羊絨大上,他步履漸快,像是穿過了整個世紀,去迎接他的公主。
剎那間,那抹油藍的影子“嘭”的一瞬撲進他懷裏,像是森林裏的靈,逃凡間,恰好跌落在他上,也將他這個無無的孤魂拽了人間。
他從未悟過的與,這一刻都同嘗遍。
吻覆下來的剎那,四片幾乎是瞬間就癡纏相,在冰天雪地裏吻得難分難舍。
四周空氣極寒,唯獨兩人的呼吸熾熱,施婳很快就被親得缺氧,地吊在他脖頸上,被他橫抱了起來。
“你很不乖,該罰。”他緒有些波瀾,是本無從自抑的那種,低啞的嗓音裏蘊藏著危險,口卻是的。
施婳潤的眼瞳裏只有甜意,甕聲甕氣地嘟噥: “我哪裏不乖了。”
他抱著的步伐逐漸失了從容,著熱中難以自持的急迫。
嗓音愈發低沉,喑啞,一字一頓: “距離太遠,又這樣冷,折騰病了怎麽辦。”
施婳被拋擲在大床上的瞬間,心神有一瞬的驚慌,但很快就接自如,甚至主勾起甜笑,清糯的嗓音勾著: “好像……是有點不乖噢。”
溫熱的巍巍地向他鋒利的結,主又熱,嗓音,青卻大膽地暗示: “那就罰重一點。”
賀硯庭呼吸滾燙,漆黑的眸底一片炙,他住兩只不安分的手腕,克制回吻的時候,低啞的嗓音抑著某種暗昧的火: “這次哭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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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爐火昏黃,酒店的大床暖得人分不清真實與虛幻。
事實證明,哭還是有用的。
游戲剛開始不過半個多鐘,施婳已經開始後悔自己膽大妄為,恐怕是吃錯藥了,竟然敢勾他。
真是不想要命了。
但好在拿準了賀硯庭口心,只要關鍵時刻著嗓子求一求,他還是會收斂克制的。
中間迷迷糊糊被他喂了一些熱乎香噴的食,免得力不支昏過去。
但因為累得撐不開眼,也記不得到底吃是的什麽。
後來就陷了昏睡,睡得安穩踏實。
期間約記得賀硯庭披上外袍說是要去理一些公務,也沒有阻攔,畢竟毫無征兆地突然到訪,很可能已經耽誤了他的工作。
因為是同一座城市,哪怕他沒有睡在側,也是心安的。
再度睜眼已然天大亮。
昨天的記憶印象深刻,從下午到傍晚,又從黃昏到深夜。
荒唐又瘋狂。
清晰的記憶令面頰酡紅,渾的都滾燙起來,必須盡快起來洗漱收拾,出門吹一吹風雪才能冷靜。
賀硯庭不在酒店房間裏,不意外。
他畢竟是過來出差的,肯定有不棘手事務,昨天能陪數十個鐘頭,已經是不易。
有些了,下樓準備去覓食,剛走到酒店大門外,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
挪威漫天雪白,整座城市仿佛都被冰雪覆蓋著。
他上穿著一件經典的黑羊絨大,搭的純高領顯得他頸項修長。
清俊而儒雅的紳士,此刻卻半跪在風雪霧靄中,他陷在雪地裏,而面前赫然是三只廓勾勒細的雪人。
兩大一小,生真實。
好像是一家三口。
施婳驀地就眼眶紅,滾燙的淚蔓延直下。
邁開雪地靴踩在厚實的積雪裏,那樣努力又笨拙地跑向他,等跑至他面前,同樣半跪下來,敞開胳膊抱住他脖子。
“賀硯庭,從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傻……”
好端端的,他不忙自己的生意,反倒像個孩子一樣在這堆雪人。
該不會他半夜裏并不是去忙公務。
而是堆了整整一夜
施婳從來沒堆過雪人,但想也知道這樣致用心的三只雪人需要耗費不的時間。
而他看起來也不像有這方面經驗的樣子。
世人眼裏高不可攀的上位者,卻為了做這樣稚的事。
又哭又笑,忽然想起網絡上看過的一個梗,沒繃住口而出: “賀硯庭,你真的別太了。”
是何德何能,配擁有這樣毫無保留的。
賀硯庭氣息沉郁,緩緩拭去滿臉的痕,溫聲哄著: “別掉眼淚,氣溫很低,容易凍傷。”
昨天來得突然,他本毫無準備。
的生日就快到了,他在京北籌備的驚喜,看樣子均是派不上用場。
金錢,財富,各式各樣的珍奇異寶,好似都不是很喜歡,也不需要。
他總是想要送給各種東西,給錢,給安全。
但是他依然覺得這一切都還不夠。
他是那樣。
其實卻不知道要怎樣去。
因為沒有人教過他,亦沒有參照。
他沒有擁有過任何意,無從模仿。
世界上最困難的,就是做無研習的事。
的父母,應當是這世上最的人。
他只能將自己想象已逝的父母,他們會如何呵護,如何討的歡心。
昨夜溫存時,他見窗外飄雪,忽然記起,十四年前,還是個八歲小孩的時候,曾經一邊守著看他吃牛雜,一邊用手托著下,眨了眨眼,沒頭沒尾地問他:
“賀九,你見過雪嗎。”
“嗯。”
“真的嗎,京北也有雪好看嗎。”
“很一般。”
他答得敷衍,但也不算刻意,因為對彼時十五歲的年而言,下一餐要如何解決,才是生存的核心矛盾。
下雪好不好看,他無從知,沒有緒。
沒見識的小孩卻并不沮喪,也毫不他的冷漠影響。
“真的假的,我不信。我在電視上看到的雪都很漂亮,一定是你不懂得欣賞。”
甜糯的嗓音稚聲稚氣: “爸爸媽媽說過要帶我去看雪,他們說寒假就帶我去國外很冷很冷的地方度假,可以堆雪人,還可以雪,打雪仗,但是他們現在都好忙哦,我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他們了……”
“原來不只是國外會下雪,京北也有雪。賀九,我好羨慕你啊,你竟然見過雪。香山澳的冬天真沒意思,天天都有十幾度呢,老師說香山澳下腸都不會下雪的。”
彼時正往口中塞著牛雜的年險些被惹笑。
但他很快哽住,笑不出。
那時還不知道,日複一日等待的爸爸媽媽早已經不在了。
那個冷心冷肺,沒有任何,更不曾被過的年,在那一天,忽然生出了一種心願。
他想要帶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傻小孩看一看雪。
……
賀硯庭別哭。
還是繃不住,一個勁地抹眼淚。
這三個雪人真的好生,好可,不像是一個冷冰冰的男人親手堆出來的。
忽然破涕為笑,嫌棄地睨著他: “為什麽是三個。”
他眸深沉,毫不委婉,沉穩直言: “因為是一家三口。”
孩子面頰熱了熱: “你該不會這麽快就想要小朋友吧……”
他將納懷中,了戴著絨帽子的腦袋。
“沒有。你想要才要,我不急。”
還太小,他沒打算這麽早要。
但是他猜得出,是會喜歡孩子的。
從前他沒有家,更沒有家人。
是給了他一個家。而這個家,以後還會變得更熱鬧些。
施婳大約也知到了什麽,心頭愈來愈,隔著漉黏膩的眼淚,仰著下親了親他凍得冰冷的薄。
“我們以後會有寶寶的。”
“賀硯庭,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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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章來咯,隨機掉落紅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