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為了你好……”
萬氏嚶嚶的哭聲中,奚月奴意識徹底落至無邊的黑暗中。
只覺自己整個子都在往下墜,拼命地出手去,無數的記憶碎片從指尖劃過。
是那些被埋藏在腦海深,從來不愿意主記起的細節。
三年前,是娘勸:
“既然瑞王看重你,你就留在王府里伺候,好好把握機會……娘這輩子是不了,只能做一個妾,可你不一樣……現在雖然沒份,往后……能掙上一個側妃,也不一定!”
是哭鬧得實在不行,娘后來才改口才答應:“乖孩子。熬三年,這三年你若懷上了,就什麼都好了。若當真是一場空……娘和你一起走!一起,回家。”
這才用那紙放妾書,把自己牢牢地捆在了瑞王府。
原來娘,一開始就不想走。
是騙的。
原來,那繡著避火圖的肚兜……
娘是認得的。
一模一樣花樣的肚兜,奚月奴時,在娘的箱里看到過。
娘送那東西來,是希……
瑞王和自己的兒,如那避火圖上繡的一般……
是盼著奚月奴得寵!
還有……搖手里,娘的奴婢契,還有小楊騙自己出府……甚至,還有那一件件……
娘都知!
什麼都知道。
更知道兒對有多在乎。
卻依然選擇了,什麼都不說。和所有人一起,把奚月奴瞞在鼓里,踩在腳下。
好啊……真好……
“娘都是為了你好……你如今已是通房了,忍一忍,再忍一忍,沒準……還能掙上個侍妾、側妃呢……到時候……娘也能把阿遠接到自己邊來養……月奴,為了娘和弟弟,你就……再忍一忍吧……娘這就送你……送你回家。”
昏睡中的奚月奴,睫抖著,眼角下淚來。
回家?
哪里才是的家?娘不要了,沒有家。
不知過了多久,再睜眼。
目的是悉的床幃。
奚月奴無聲地眨了眨眼,只覺疲憊像水一般,席卷全。一個手指頭都不想,甚至連氣都不想。
子微微翻。
“嘩啦……”
鐵鏈撞的聲音,讓奚月奴只覺無比絕。憑著覺,知道……
自己這是又回了瑞王府。
又被鎖在了床榻上。
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不,不是……
奚月奴想要撐起子。
卻發現,年男子大拇指般細的鐵索,竟鎖在了自己脖頸上。
地咯著鎖骨,一陣陣地發疼。
奚月奴低頭。只見脖頸上鐵圈延出的鎖鏈,將拴死在了床柱上。
“呵呵……”
笑了,聲音嘶啞得連自己都認不出。
這次……真的好似拴狗一樣。
的聲音驚起了一旁打盹的小丫鬟。
“姑娘醒了。”小丫鬟驚一聲,“奴婢去請王爺來!”
“別、別去……”
不知是不是睡得太久,奚月奴只覺自己反應都慢了好些。那小丫鬟也不知道聽沒聽到自己聲音,一擰就跑了出去。
說……是去找瑞王。
奚月奴慢慢地、吃力地撐起子。能看到床榻對面,是一扇開了一條隙的窗。
窗外,耀眼的日照在綠油油的葉子上,把葉子曬得發白,刺眼。
似有鳥兒鳴,細聽,又都沒有了。
奚月奴笑了。
笑著笑著,墜下淚來。
原來的夢想,要帶娘去過自在的好日子的夢想,不過是……一廂愿。娘沒想過走,娘要留下,忍著。
可……為了什麼啊?
過去三年,正是因有了這個想頭,方才咬碎了滿口的銀牙忍了下來。現在,還忍,憑什麼呢?
忍不了了。
可不忍,又能如何?難不……還能去死嗎?
奚月奴微微一愣,按在錦被上的手指無聲地攥。死……死又有何可怕?
總比這樣,暗無天日,毫無尊嚴地活著強!
可如今,怎麼死呢?
自己被拴在榻上,瑞王又馬上要來了。投井、柱都不,本夠不著。
一頭上,原本的滿頭珠翠,被卸得干干凈凈。
周圍更不可能有什麼毒酒、白綾那種好東西。
若是等到瑞王來,怒男人,他會不會直接對自己下手?
奚月奴認真想了想,終是搖了搖頭。
若死在瑞王手里,不知道又要到多折磨辱。不樂意。
想把自己這一條命掌握在自己手里。哪怕,就這一次。
目在周茫然四顧著。
突然,奚月奴眼睛一亮。看到榻邊放著一只藥碗。雖也放得有些遠,可趴下拼命地手去夠,倒也終于夠在了手里。
脖頸和肩膀被鐵鏈拽得生疼。
可是乖,很快就要不疼了。再也不疼了。
奚月奴模仿著娘的語調,哄著自己。同時高高舉起了那只碗。
聽著門外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
“吱嘎——”
門被推開那一刻。
奚月奴再不猶豫。
“咔嚓!”
拼盡全的力氣,藥碗在床沿上應聲而碎!
“奚月奴,你做什麼?!”
沈摧冷厲聲音響起的同時。
奚月奴看也不看他,從藥碗碎片中出一片最大最鋒利的,閉上眼睛死命往自己脖頸上割去!
一了百了!
這一幕映在沈摧眼中,他瞬間呼吸都滯住。
被冰冷怒意封鎖的心口振,現出一道裂痕。
他不及思考,指間彈丸已如箭一般激了出去。
在奚月奴手中碎瓷片割在脖頸那一刻,瓷片碎齏。
從奚月奴指間紛紛揚揚落下。
奚月奴白皙脖頸上,只余一道紅痕,滲出點點跡。那位置,再刺得深一些,奚月奴必死無疑!
沈摧眸子猛地一暗。
這人,是真的想死!
待在他邊,就讓這麼生不如死?
沈摧心中滔天的怒意翻滾,聲音冰冷:“你很想死?可以,本王送你家人下去陪你。”
奚月奴卻置若罔聞。
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
掌心,只余下點點碎屑,風一吹,竟都散了。
就像這輩子……越是努力,越是拼命,就越是什麼都得不到,攥不住。
一無所有。
竟連死,都求不得。
“奚月奴,本王的話,你聽到沒有?!”
曾經怕得不行的聲音,似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奚月奴覺得自己,已經不在乎了。
劇痛從心口蔓延,一點一點地空渾的力氣。
眼前也好似落下一片帷幕似的,漸漸黑了。
“奚月奴,你……”
下一刻。
“哇”
一口殷紅的鮮,自奚月奴口中噴出。
沈摧只見孩瘦弱的子搖了一下,無聲無息地跌落回了床榻上,被那一堆錦繡徹底淹沒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