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瑞近來胃口很差，吃什麼都難以下咽，醫院制定的營養餐更是食之無味，人的神狀態也一日不如一日，生鐘完全紊。
醫生給出的答案是，病人心態比較消極，癌細胞擴散速度加快，最多只剩下一個月時間，讓家人準備后事。
林嵐看著床上陷沉睡的郭瑞，醫生的話讓有種無力。雖然與郭瑞之間并沒有很深的集，但看著一個大活人在自己面前走向死亡，心里還是有些難過。
江容清和母親在當天下午來醫院探郭瑞，林嵐詢問了郭瑞的意思，郭瑞答應見，林嵐這才知道江容清竟然是郭瑞的親侄。
看見林嵐也在，江容清倒是沒什麼奇怪的，泰然自若，仿佛不認識林嵐。
反倒是杜蕓看林嵐的眼神充滿不屑，以為林嵐是請的專職看護，對林嵐各種指手畫腳，林嵐也不跟計較，默默地把杜蕓代的事做了。
指揮了一陣，杜蕓讓林嵐去買點東西，江容清也跟著去了。
走出醫院大門，江容清突然繞到林嵐跟前擋住對方去路，雙手環看著林嵐，眼神一如以往的鄙夷。
林嵐以為江容清要說什麼，江容清卻突然湊到耳邊低語道，“哪怕我跟慕珩只是假，但只要有我在一天，你終究只能是個足別人的第三者，見不得，還得世人唾罵。”
江容清說得意地看了林嵐一眼，轉而去。
林嵐站立良久，腦海里一片空白，直到江容清走遠了，才緩過神來，去超市買杜蕓代的品。
杜蕓坐在病床旁先關心了郭瑞，繞了半天才直主題，“那個，瑞啊，你現在這種況，有沒有考慮過后的一些事呢？”
郭瑞斜了杜蕓一眼，冷冷道：“大嫂不用擔心，我自己的事，自己已經安排好了。”
“公司那些份你也分配好了？”杜蕓最在意的就是這個了。
“那是早就計劃好的，大嫂現在來問，不覺得已經遲了嗎？”
杜蕓撇了撇角，怪氣地說，“你這話就不對了，我這是在關心你，當初你創建北亞集團，江灝為了你可費了不心，你現在要離開了，怎麼著也應該給你哥一點回報吧？”
“大嫂好像忘了，我棄政從商是被誰得。”
“你……”杜蕓氣急，“你自己糊涂起了貪念，被查。江灝那麼做也是依法辦事，怎麼還把責任推到他上了？”
“貪沒貪，我自己比誰都清楚。”郭瑞語氣輕蔑，“到底是誰收下李永卓那筆錢，你應該去問問你丈夫。”
杜蕓一時語凝，實在找不到話來反駁。想了半會兒，換個方式繼續問，“那你總得給慕珩一點什麼吧，他跟著你那麼多年，為北亞集團鞠躬盡瘁，你的份難道不應該分一點給他？”
“給不給慕珩，那是我跟他之間的事，大嫂不必過問。”郭瑞無力地閉上眼，完全不想搭理杜蕓。
杜蕓被郭瑞這態度激怒了，但又不能把緒發泄出來，憋得臉通紅，“瑞你別忘了，當初天海集團那事兒你也有份，季巖東是掏空了天海的資金沒錯，但如果當初不是你見死不救，垮李永卓最后一救命稻草，天海也不會走投無路，李永卓更不會跳樓自殺。如果慕珩知道這一切，你覺得他還會對北亞這麼盡心盡力？還會像現在這樣照顧你，沈月卿和小言怎麼死的，你自己心里沒數嗎？”
這話似乎刺激到了郭瑞，他緩緩睜開眼，憤恨地看著杜蕓，“如果你想北亞被慕珩毀掉，你們大可以將真相告訴他。”
“你……”
郭瑞慘笑著，“我都是快死的人了，名利與我而言毫無意義，如果能向慕珩坦誠，我好歹對得住那三條人命。但江灝……他現在可是大領導，又能經得住這種事嗎？江家又丟得起這個臉嗎？”
杜蕓被郭瑞問的啞口無言。
怎麼也沒想到郭瑞現在已經完全不在意那些東西了，連后的名聲都不管，更別說北亞了。
“好，好啊，你就把你那些份抱著進棺材，去向李永卓和江言懺悔吧，反正你現在也不是江家的人，死后也別想進江家的族譜。”
杜蕓怒氣沖沖地說完，甩頭大步走出了病房。
郭瑞虛睜著眼盯著天花板，目渙散，眼底一片灰白。
北亞集團總經理辦公室，李慕珩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他指尖夾著香煙，白霧騰裊著，在空氣中留下一道道蜿蜒的弧度。他的眼神很淡漠，如同幽深的海底，暗黑冷靜，卻蘊藏著無窮的力量。
熄掉香煙，將掛在耳上的藍牙耳機取下扔在茶幾上。力度很重，耳機在慣力作用下落到地毯上。他起走到落地窗旁瞭著遠方，午后的太炙烤著大地，遠的大樓上，玻璃折出來的點格外刺眼。
想起剛才聽到的那些話，他眼瞼了下，然后用力一拳打在玻璃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董事長……你怎麼能騙我呢？”
輕緩的語氣，一字一頓，仿佛來自靈魂深的拷問。
林嵐回到醫院時江容清與杜蕓已經離開，郭瑞也睡著了，就沒再打擾。
晚上七點，李慕珩準時到醫院。
郭瑞瞧見李慕珩，瘦的只剩皮包骨的臉上終于出了一笑意，但李慕珩回應他的卻是無盡冷漠，言談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敬畏。
就連林嵐也覺得出。
李慕珩在醫院停留半個小時就走了，林嵐以為他是太累，也沒多問。
李慕珩走后，郭瑞說自己有什麼東西丟了，讓看護和林嵐仔細找找。兩個人把整個病房都找遍了，都沒找到郭瑞形容的那件品。
反倒是在病床下面找到了一個類似竊聽的東西，郭瑞抖著雙手拿著那個東西，像到什麼驚嚇般，眼里滿是驚恐。
林嵐和看護以為郭瑞是不適，忙去找來醫生，林嵐給李慕珩打電話說了郭瑞的況。
幾秒鐘的安靜后，李慕珩清冷的聲音淡淡響起：“讓醫生給他看看就行了。”
“慕珩……”
不等林嵐說完，李慕珩已經把電話掛了。
林嵐愕然地看著手機，心里充滿困，實不知李慕珩與郭瑞之間又發生了什麼。
醫生對郭瑞做了一番檢查，倒也沒什麼大問題，只是說了點刺激，緒有些不穩定，護士給他輸了，明天再看況。
就因為這事兒，林嵐一整晚都心神不寧。回家途中，打電話給李慕珩，通了，但李慕珩沒有接。
放心不下李慕珩，又給他發短信，“慕珩，今天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你對董事長的態度轉變這麼大？”
彼時李慕珩正與幾個合作伙伴在談事，聽見手機響，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短信容，沒有回復，然后將手機扔在一旁。
從會所出來已經是凌晨一點，杜坤朗安排幾位司機分別送走那些人，李慕珩回到車里已是滿疲憊。
“查到那個人的信息了嗎？”李慕珩著車窗外的大馬路，問剛上車的杜坤朗。
杜坤朗后背僵直，轉過一臉慚愧地說：“抱歉李總，我暫時還沒有查到那個人的信息。”
“讓他們今晚繼續查，明天早上七點半之前給我個結果。”
這是個很艱巨的任務，但杜坤朗沒有拒絕的余地。不管用什麼關系，他都務必要找到那個人。
李慕珩沒有回別墅，也沒有去林嵐那里，讓司機開車去了神病院。
房間里的人還和以前一樣斜躺在床上，聽見有靜忙翻起床撲到李慕珩跟前，歪著頭看著李慕珩，嘿嘿笑著，“承佑，你是不是了呀。”
李慕珩牽著人的手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眉目溫和，“沒有，只是今天出了點事，心不太好。”
“是誰欺負你了嗎？”人站起把李慕珩的頭抱在懷里，輕輕拍著，“沒事沒事，有我在，我會保護承佑的。”
李慕珩笑著推開了人的手，站起看著人的眼睛，他沉聲問：“之前你說的那堵墻，最近還要來撞你嗎？”
人仰著頭思考了會兒，一臉純真的樣子，“那堵墻好像消失了誒，可是他為什麼消失啊，是去撞別人了嗎？”
“他……”李慕珩微微皺眉，“他生病住院了。”
人像到什麼驚嚇般，睜大眼盯著李慕珩，“生病？是不是要死了？”
李慕珩眼神一暗，默然。
人歪著頭繼續問：“那我會死嗎？”
“不會。”
人哦了聲，走到床邊坐下，埋著頭一臉沉思。
“怎麼了？”李慕珩見狀態有些不對，上前關心地問。
人搖搖頭，眼睛里滿是迷茫，“那堵墻會死，我也想死。”
李慕珩神一愣，看著人那委屈可憐的面容，心里千百種滋味，卻獨獨沒有一憐憫。
他走到人跟前，低眉俯視著，語氣淡漠，“雖然我知道你現在可能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但我還是想要告訴你，郭瑞淋癌晚期，醫生說時間最多不超過一個月。等他死了，就沒有人再追究那起綁架案。“
人怯怯地了他一眼，神充滿畏懼。
李慕珩看了一眼，很想將自己接下來的計劃講給聽，但眼前這個人怎麼能聽得懂呢。
無聲一笑，他轉離開。
目送李慕珩離去的背影，人眼里的畏懼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痛苦。
輕輕眨了眨眼，兩行熱淚洶涌而下，順著臉頰一直落到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