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半吊子郎中面一頓,他醫水準有限,不比宮里的那些妙醫圣手,哪里能掐算出懷孕的天數?
懷了孩子就好好養胎,這麼多事干嘛?
對沈驚瀾笑了笑,“也就十幾二十天,時間不長,正是胎像不穩,需要小心養胎的時候。”
算算日子,雍國使團從大虞上京離開到現在,正好是二十二天,半吊子郎中說十幾二十天,孩子的來歷就存疑了。
沈驚瀾范家兄妹,還有幾個使團員都在,喜氣的氛圍,倏然沉重抑起來,顯然,范飛葉故意揪著日子,大家也都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沈驚瀾臉沉得好像凝結了一層冰碴子,驟然縈繞著一令人膽寒的駭人氣息。
半吊子郎中無意識打了一個冷,察覺到氣氛不對勁,無意識后退一步,連銀票都沒敢接。
沈驚瀾眉心蹙起,盯著半吊子郎中,冷聲問道。
“到底是什麼時候,十幾天?二十天?”
頓了頓,語氣帶著幾分引導意味,“二十多天,是……不是?”
人老,馬老,人到了一定年歲就有了察言觀的本事,半吊子郎中臉上帶著僵的笑意,順著沈驚瀾的話茬。
“啊,對對對,二十多天,沒錯,夫人的子就是二十多天。”
沈驚瀾面有所緩和,“有勞。”
半吊子郎中戰戰兢兢著銀票一角,余瞄沈驚瀾神,生怕反悔似的,快速揣進懷里,留下一副方子離開。
半吊子郎中作證,沈驚瀾拍板,溫若初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沈驚瀾的。
眾人呼呼啦啦啦離開房間,各自忙各自的事。
房間了除了昏睡的溫若初,守著溫若初的沈驚瀾,還有范家兄妹。
范飛葉臉不好,方才郎中改口,明顯就是迫于沈驚瀾力,故意那麼說的。
范飛葉言辭犀利控訴溫若初“罪行”。
“難怪大虞皇帝急匆匆給溫若初和凌玄禮兩個人賜婚,原來是珠胎暗結,怕餡,這個溫若初就是水楊花,您前腳剛走,后腳就勾搭上的凌玄禮,竟如此無無義。”
關切地看著沈驚瀾,“溫若初肚子里的孩子分明不是殿下您的,殿下干嘛要認?”
沈驚瀾坐在床邊正神專注地給溫若初掖被角,聞言側目看向范飛葉,眼神銳利,冰冷如刀。
“人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
沈驚瀾給下屬的印象一直都是謹慎沉穩之人,睜眼說瞎話還是第一次見,范飛葉的“好言相勸”沒有奏效,氣急道。
“您是九殿下,皇室脈怎可混淆?”
沈驚瀾看向范飛葉的眼神,瞬間犀利無比,像是在一個將死之人。
“你在管我?”
沈驚瀾的母親之所以被關進冷宮,就是因為被雍國大皇子侵犯,雍國老皇帝詬病沈驚瀾的出,一再對沈驚瀾和沈驚瀾的母親暗中痛下殺手。
恰逢大虞和雍國戰事起,雍國吃了幾次敗仗,主求和,在沈驚瀾母親暗中運作下,送八歲的沈驚瀾去大虞為質,雍國皇室樂得沈驚瀾從眼前消失,同時也算是保住了沈驚瀾一命。
范飛葉的話著實是準確踩中了沈驚瀾的雷區。
沈驚瀾當年離開雍國的時候,范飛葉年紀小,不知道其中。
范天恩是略知一二的,范飛葉口無遮攔,這麼一會的功夫,脊背滲出一層冷汗,抓著范飛葉胳膊,把人拽過來,讓跪下。
范天恩一臉歉意地看著沈驚瀾,“殿下,飛葉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您在若初郡主那了委屈,替您打抱不平罷了。”
垂眼看向范飛葉,怒聲道。“還不快給殿下道歉?”
范飛葉也察覺出了沈驚瀾的神變化,心有不甘,卻也知道沈驚瀾說一不二的執拗脾氣。
“九殿下,對不住,屬下錯了。”
沈驚瀾面并未好轉,收回視線,冷聲道。
“出去!”
范天恩扶起范飛葉讓出去,回頭面難看向沈驚瀾,猶豫半晌道。
“九殿下,屬下聽聞若初郡主深大虞皇帝寵,咱們就這麼把若初郡主掠走,大虞皇帝絕非等閑之輩,我們惹到了大虞皇帝,日后怕是對殿下大業不利啊。”
沈驚瀾淡淡道:“我知道。”
范天恩:“……”
他們范家是雍國護國忠正之輩,戍守雍國都城,三年前范家老爺子因瑣事得罪了大皇子,大皇子是皇后所出,也是雍國太子。
大皇帝鐵了心對付范家,范老爺子鋃鐺獄,眼瞅百年家業輕覆,是沈驚瀾暗中及時手拉了范家一把,才保住了范家,范家從那以后便暗中幫沈驚瀾做事。
范天恩也的確是把沈驚瀾當做恩人的,勸也勸了,該說的也說了,是非利弊擺在沈驚瀾面前。
當事人無所謂,皇帝不急太監急,他還能說啥。
在范天恩出門前,沈驚瀾吩咐。
“把追風過來。”
“是。”
范天恩應聲,抬步出門,回手合上門板。
不多時,追風敲門進來。
“閣主,您找我。”
沈驚瀾正手拿筆站在書案前,低頭在紙上寫著什麼,手邊用鎮紙著幾張紙。
紙上像是寫了一個市井小故事,那紙上字跡規整娟秀,筆鋒蒼勁靈,自一派,紙張折痕很深,像是反復展開又折起的痕跡。
追風搭眼認出,那不是沈驚瀾的字跡。
可眼下沈驚瀾筆下字跡和紙上字跡卻如出一轍。
沈驚瀾落下最后一筆,放下狼毫筆,待紙上墨跡風干,整齊對折四折,收進牛皮紙信封,又換他自己的筆跡寫了一封信,同樣對折塞進另一個信封,一并遞給追風。
“你去走一趟大虞上京……”
貿然擄走溫若初,沈驚瀾心里知道不妥,還是不加任何猶豫地這樣做了。
第一次干了一件明知道對自己不利,可能還會影響到他后續計劃的錯誤行經。
解決雍國皇室那些渣滓,才是他的目的。
前幾日得到報,雍國將士襲擾禹郡百姓,禹郡曾是沈飛白屬地,沈飛白和大虞皇簽署合約,把禹郡以及另外兩個郡縣劃歸給大虞,企圖得到大虞皇的支持。
雍國部對下管理向來混薄弱,沈飛白已經被他廢了,無力發號施令,襲擾百姓一事,極有可能是邊境軍縱下的結果。
無論是何種原因,大虞皇定會把這筆賬算在雍國頭上。
兩國關系剛剛有所緩和又張起來。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一著不慎,可能引起大虞和雍國之間大規模戰事,對他后續計劃不利。
他把溫若初擄走,等于在大虞皇那又多添了一筆賬。
不管溫若初肚子里懷的是誰的孩子,把人弄出來,他就沒想過把人還回去。
沈驚瀾墨黑的眸子里閃過一分有竹的“算計”,此事必須用非常規手段“妥善”解決。
追風不敢怠慢,帶著兩封信出去。侍從端著藥湯進來。
沈驚瀾扶起溫若初,讓靠坐在他上,把人半抱在懷里,接過侍從手里的藥碗。
碗中藥湯還氤氳著熱氣,縷縷升騰,似在訴說著其中的苦。
他輕吹幾口,待溫度適宜,才緩緩遞到溫若初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