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長夏
第五十二章
南禮冬季的風自帶魔法, 配合烏雲蔽日的天氣，潤飽和的水汽，食用效果更佳。
風一吹, 冷浸骨骼。
天氣太冷, 天也尚早，別墅區裏沒幾個人走, 開著的景觀噴泉只有風欣賞，欣賞之餘, 周圍路面被潑灑得漉漉一片, 在烏沉沉的天氣裏又增加幾分瑟人冷意。
桑渝避開很遠，還是有水被冷風卷著落到臉頰、脖頸上，將拉鏈一拉到頂, 遮住小半張臉, “好冷啊，我們今天不打招呼就來，不會被紀星辰趕出來吧？”
“他趕我們就走。”溫斯擇走在側，擡頭兜上的帽子。
“啊？”
桑渝扶了下帽子, 訝異地看過去，溫斯擇語氣一本正經，不像是在說笑，這下反倒把桑渝逗笑了。
一陣風吹來，躲到溫斯擇另一側, 拿他擋風, 正要再聊幾句, 一擡頭, 一只哈士奇撒朝這邊狂奔，狗繩繃一條直線, 後拖著個人。
是陳遠。
哈士奇奔到桑渝面前，急剎車後擡起前爪，桑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溫斯擇一把拉到後，二哈撲了空，冰藍的眼珠轉轉，委屈地哼唧幾聲，又過來蹭，這次沒人攔著，桑渝它的頭。
陳遠被二哈拖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叉腰站到兩人面前，先了一會兒氣才問：“你們兩個怎麽過來了？”
桑渝笑著擡頭，“補課啊。”
陳遠抹一把額頭上的汗，領著兩人邊往紀星辰家裏走邊打預防針，“你倆做好心理準備啊，他不一定願意補。他這幾天的狀態你們也看到了，沒像以前一樣都是進步。”
“他以前什麽樣？”桑渝問。
陳遠回頭看，又看一眼旁邊耷拉著眼皮的溫斯擇，沒答。
別墅裏黑漆漆的，空曠安靜，二哈了一聲都有回音。
今天也不像往常一進來就有暖風撲面，門裏門外溫度相差無幾，冷清得像是沒有人住。
桑渝向裏看看，確實一個人影也沒有。
陳遠蹲下給二哈腳，解釋一句，“這幾天過節，給阿姨放假了。”
桑渝收回目，“那你們兩個吃什麽呀？”
陳遠笑一聲，“紀星辰昨天回來後紮進房間，到現在也沒出屋，我隨便吃了點對付著。”
他解開哈士奇的狗繩，拍拍它的背，哈士奇得了自由，一溜煙地往樓上跑去。
陳遠把桑渝溫斯擇往樓上帶，“你倆先過去，他還沒起床，我去。”
桑渝環視四周，以前過來時只覺得這裏人，今天卻是實在的冷清。
二人進到書房，溫斯擇像往常一樣坐到老位置，拿出補課資料，桑渝將外套拉鏈往下拉了一截，卻沒敢，跟著溫斯擇坐下後朝旁邊打了個噴嚏。
了張紙鼻子，擰著眉頭為紀星辰抱不平，“紀星辰爸爸好不公平啊，把一個兒子丟在毫無溫度的冰冷房子裏，去陪另外一個兒子，之前看他一直都在，我以為他對紀星辰好的。”
溫斯擇翻開課本的作一頓，目落在書頁上，沒說話。
走廊裏幾聲咳嗽，桑渝回過頭，零上幾度的天氣裏，紀星辰穿著單薄的T恤和運，趿拉著拖鞋進來。
他頭發糟糟的也沒打理，眼睛下一層黑眼圈，白眼底布滿，整個人沒什麽神，眉眼耷拉著拉開椅子坐到兩人對面，背微微塌著，往椅背上一靠，握著手機的手指蒼白細長。
紀星辰歪頭咳了幾聲，脖頸上的青筋*鼓起，臉漲紅，眉頭擰在一起又舒展開。
他摁亮手機屏幕，頭也不擡地問道：“補課費多錢？我退雙倍給你。”
不知道他多久沒說話也沒進食，幹裂得起了皮，嗓音發啞。
桑渝一愣，恍若回到和溫斯擇第一次來紀星辰家時，紀星辰也是這樣，一開口就十分不客氣地要付雙倍補課費退課。
沒想到，半個學期過去，紀星辰又說出同樣的話。
走到門口的陳遠一愣，“誒”了一聲正要打圓場，溫斯擇擡起眉眼，開口：“錢我會退到紀總那。”
紀星辰擡頭，“那你們過來幹什麽？”
“你是你，他是他。除了補課，我們還有另外一層關系。”
溫斯擇說完，將做好的練習冊推過去後起，又遞過去一張分科預選表格，“表格勾好，學期末要上。”
旁邊的桑渝連忙跟著起，將自己的練習冊推過去，翻開其中一頁，“像這種畫圈的部分你仔細看一下，是老師重點講解知識點對應的習題。”
紀星辰眼眶有一瞬間發燙，他用力擰了下眉，目落在并排在一起的練習冊上，間艱。
陳遠站在一旁沒說話。
桑渝又從書包裏翻出了幾本筆記，也推過去，“這周老師講課的容都在這裏，我標記了容易混淆的概念，你仔細看看。”
溫斯擇拉好書包拉鏈，背在肩上，桑渝跟著收拾，笑著說道：“那我們不打擾你了，提前祝你新年快樂啊紀星辰。”
紀星辰目上移，過桑渝努力彎起的角，又掃過幾乎掏空了的書包，驀地起。
他從桌上拿起支筆，在分科預選表上隨意勾幾下，像是完任務般把所有東西往回一推，撂下筆往外走。
他似乎沒收著力氣，摞在一起的練習冊被推得散了一桌面，嘩啦一聲，有幾本掉在地上，原本在上面的分科預選表也飄了幾飄，落到地上。
紀星辰影一窒，目落到腳邊，稍頓後邁步離開書房，不多時，走廊深一聲關門聲，紀星辰再次把自己關進幽暗的房間。
分科預選表像是被棄的小孩，安靜地躺在地面上。
桑渝有些難過。
這種想拉紀星辰一把，又無能為力的覺，再次席卷的全。
陳遠嘆了口氣，俯撿起表格，瞧著上面胡勾選的選科又嘆了聲。
他撿起練習冊歸攏到一起，遞還給桑渝和溫斯擇，“謝謝你們倆啊，帶回去吧，他現在這樣也不會看。”
桑渝沒接，“那現在就任由他這樣下去嗎？”
陳遠無奈，“我勸不啊，上一次頹廢了大半年，後來還是你……”他擡眼看向桑渝，又看向溫斯擇，沒再往下說。
桑渝眨了下眼，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後一笑，“那我再去！”
旁邊的溫斯擇目落過來，垂著的指尖了。
“沒用，”陳遠說，“這事兒他能底似的說出來，就代表這條路行不通了。他這人死犟，又是那種不願意被朋友看到脆弱那一面的人，你們懂吧？這個時候誰說的話他都不會聽。”
“昨天阮喬姐過來敲了一個小時門他都沒開，他剛剛能出來見你倆我都覺得意外的。”
“我替他解釋一下，他剛剛那樣你倆別怪他，他其實是在跟自己較勁，跟自己生氣呢。”
“你們不知道，他以前朋友多的，後來家裏出事，那些人打著關心的幌子帶他去散心發洩，實際上是把他往坑裏帶，算算時間，他爸也是那時候在外面找了——”
“那不是他的問題。”溫斯擇忽然開口打斷。
桑渝想到老顧辦公室的電話，抿著點頭。
陳遠一愣。
溫斯擇背著包往外走，“有人想去做一件事，會找各種借口。告訴紀星辰，不是他的問題，別否定自己。”
陳遠愣愣跟著兩人，“你是不是知道——”
樓下倏地一陣腳步聲，燈亮起幾盞，紀珩穿著剪裁合的西服，披著一件大站在一樓，一副主人姿態。
桑渝三人正要下樓，紀珩擡起頭，目穩穩地落三人上，他問陳遠，“紀星辰呢？”
陳遠沒料到紀珩會回來，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紀星辰房間，紀珩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將大褪下後掛在臂彎，往二樓走來，邊走邊吩咐陳遠，“去把車裏的食盒提上來，空調壞了就聯系業去修，阿姨不幹了就換一個。”
陳遠應一聲，越過桑渝溫斯擇噔噔噔向下走。
桑渝溫斯擇繼續下樓。
紀珩迎面走來，三人形替時誰也沒開口。
桑渝溫斯擇下到一樓，正要繼續向外走，紀珩忽地了聲，“溫斯擇。”
桑渝跟著溫斯擇一起回頭，紀珩站在高幾級的臺階上，居高臨下，垂著目看著他們。
他看向桑渝時出一溫和的笑，目轉向溫斯擇，“補課退費是怎麽回事？”
久居上位，紀珩口吻嚴厲，問話像是詢問下屬，再加上他剛剛對陳遠說的話，桑渝目一擰，看向他時多了一不愉。
“紀星辰已經掌握學習方法，以後不用再補課。”溫斯擇語調平靜。
紀珩垂下眼皮，一瞬後又擡起，轉而問道：“你外婆還好嗎？”
溫斯擇擡起眼皮看向紀珩，眼睛裏沒什麽溫度，“不勞掛心。”
說完拉上桑渝向外走去。
紀珩搖頭笑了聲，沒惱，目送兩人出門後轉上樓，一擡頭，和站在二樓冷著目的紀星辰對視上，角笑容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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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斯擇步子大，步速快，桑渝費了點力氣才跟上。
皺著眉心，仍舊在擔心紀星辰。
“溫斯擇你說，紀星辰爸爸現在回來是什麽意思呢？他如果把心思多放一點在紀星辰上，紀星辰能不能快點好起來啊？我有些想不通，他連只見過一面的外婆都能關心，就不能對自己兒子好點嗎？”
“還是說剛剛他問你外婆，只是商人的僞善，假裝客氣一下？”
溫斯擇放慢腳步，寒冬風起，他將桑渝拉到背風那一面，沒回的問題，反而問道：“很想幫紀星辰嗎？”
桑渝擡頭，到他溫沉的眉眼，心裏的弦倏地一。
小心地扯他角，認真問道：“溫斯擇，我幫紀星辰，你會不開心嗎？”
溫斯擇目落在臉上，桑渝眉眼水盈盈的，神認真，含焦慮，是在擔心他，也是在擔心紀星辰。
他擡起目，看向不遠不知何時不再工作的噴泉。
天上烏沉沉的雲散開大半，金鋪滿水面，從他的角度看過去，亮閃耀目。
水池裏的水靜悄悄的，只風起時幾道波紋。
他們來時還漉漉的那塊地面，早已被風幹。
“酒酒，你記得你的微博裏，有個辰辰的嗎？”
溫斯擇說。
“那是紀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