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星落一怔。
這焦尸,是謝厭臣的姨娘?
是了,聽謝拾安說,謝厭臣的姨娘死在了京城的那場大火里。
沒想到,他把姨娘的骨骸背了回來,藏在義莊,為梳妝打扮,每日請安陪伴……
聞星落也說不出心里是什麼滋味,緩了緩緒,上前福了一禮。
聲:“姨娘。”
謝厭臣看著,眸子里劃過一道明亮和的。
他從紫檀木匣子里取出一只手鐲,認真地戴在聞星落的手腕上,“當年姨娘陪我去京城,總念叨將來回家的時候,要給我生個妹妹,只是終究沒能如愿。這只手鐲是我姨娘的寶貝,姨娘說將來留給妹妹。現在寧寧拜過姨娘,寧寧就是我的妹妹了。寧寧,你要好好戴著哦。”
聞星落向腕上的翡翠貴妃鐲。
翡翠碧綠通、溫潤細膩,這般的玉料在皇宮里都十分罕見,可見價值不可估量,屬于嫁妝里面箱底的那一類。
蹙眉道:“這太貴重——”
謝厭臣出食指,抵在前。
他溫聲,“這般貴重,才配得上妹妹。”
聞星落著玉鐲,心頭沉甸甸的。
從屋里出來,謝厭臣提議,“大哥就在附近疏洪治水,我帶妹妹過去瞧瞧?”
聞星落怔了怔,隨即道:“好呀。”
兩人往義莊外面走的時候,沈渝和宋憐心已經坐在了回城的馬車上。
宋憐心了驚嚇,四肢百骸泛著寒意,忍不住抱住謝厭臣送的墊子,試圖汲取一點暖意。
后怕道:“鎮北王府的兩位公子,一位瞧著溫良謙恭,實則心狠手辣!一位瞧著溫潤如玉,實則本就是個瘋子!難道他們王府就沒有正常人嗎?!”
沈渝驚魂未定,喝了口熱茶驚。
宋憐心喟,“表哥,咱們差一點就死在這里了!”
沈渝拿起謝厭臣送的墊子蓋在膝頭,“也許是因為聞星落對我有好,謝厭臣把我當了妹夫,所以才沒殺我們。但是心兒,經過這一遭,我更不能當王府贅婿了,否則遲早會被謝觀瀾和謝厭臣嚇死!”
“聞星落那麼喜歡你,就算你不做贅婿肯定也愿意嫁給你。”宋憐心依偎到他懷里,“將來過了門,表哥可不能不要我。”
“怎麼會?”沈渝憐惜地了的臉頰。
宋憐心拿起墊子,又撇了撇,“好在這兩張墊子倒是好看的。”
兩人盯著墊子。
卻發現墊子的針腳十分陋。
幾黑的東西從針腳隙里冒了出來。
像是……
發?
宋憐心試圖將那幾黑的發出來。
啊。
發越越長,約可以看見上面還沾著類似頭皮屑一類的東西。
一難以言喻的臭味,漸漸在狹窄的車廂里彌漫。
馬車里一片沉默。
沈渝拿起自己那張墊子,也開始鉆出來的黑發。
同樣的,發越越長,像是不到頭。
沈渝漸漸滿頭大汗臉慘白,仿佛再也無法承這種無聲的力,他猛地撕開外面的緞布。
無數黑發爭相涌出。
有的還帶著一塊沾的頭皮。
義莊門口。
謝厭臣親自攙扶聞星落踏上馬車,兩人突然聽見山那邊傳來幾聲凄厲尖絕的慘。
謝厭臣微笑,“討厭,都離開了還的那麼慘,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了他們,倒是給妹妹留下我不好的印象了。”
聞星落:“……”
懷疑沈渝和宋憐心發現了墊子里面全是頭發。
真是兩個小可憐。
和謝厭臣沒管沈渝他們,徑直坐另一輛馬車去見謝觀瀾。
兩刻鐘后,馬車在山腳停下。
河邊風很大。
聞星落看見謝觀瀾正帶著衛兵和百姓加筑堤壩。
扶山注意到,連忙道:“世子,二公子和小姐來了。”
謝觀瀾瞥向不遠。
謝厭臣攏著寬袖,笑瞇瞇地沖他揮手。
他側,杏紅的斗篷被風卷起,齊腰襦勾勒出弱柳扶風的姿,髻后的緋绦翻轉飛揚,天晦暗,而姝麗清新,宛如天地間難得的一抹亮,
“長兄!”
謝厭臣喊了一聲,帶著聞星落就往河邊走。
昨日才下過雨,河邊全是淤泥。
謝觀瀾看著兩人踩著淤泥過來,挽著繁復的裾,那雙致漂亮的繡花鞋深一腳淺一腳的,逐漸染上臟污。
他眉骨微微下,道:“這邊很臟,過來干什麼?”
謝厭臣天真道:“不臟啊!我帶寧寧過來看看長兄。”
謝觀瀾頓了頓,沒再說話。
扶山在旁邊了把汗,笑道:“今天沒下雨,方便趕工,這會兒子堤壩已經加筑得差不多了,世子爺終于可以回王府睡個好覺了!”
聞星落看著謝觀瀾,“世子今日要回王府?會去祖母那里用晚膳嗎?”
謝觀瀾“嗯”了聲。
扶山已經開始招呼衛兵和百姓收拾工,能提前完工眾人都很高興,紛紛往家中趕去。
謝觀瀾吩咐謝厭臣,“我有話要和寧寧說,二弟先回馬車上。”
謝厭臣乖巧地“哦”了聲。
很快,堤壩邊只剩謝觀瀾和聞星落兩人。
謝觀瀾負手而立,“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聞星落不聲地了髻邊的金蝴蝶,“我也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世子。”
兩人靜默,似乎都在等對方先問。
河上的風漸急漸。
杏紅的斗篷高高揚起,像一朵盛開的花。
恰在此時,上游忽然傳來轟隆巨響。
聞星落回眸去。
堤壩坍塌,水翻涌。
無數沙包沿著高高的山勢,朝他們重重砸了下來!
烏潤的瞳珠瞬間收。
下一瞬,被人攔腰一抱,就近扎進了大河里!
…
用無數人力力鑄的堤壩,坍塌了。
聞星落渾,狼狽地爬上一座孤島,“這就是世子爺親自監工的堤壩嗎?!”
質量不過如此!
謝觀瀾擰了擰外袍的水,“他知道我每日都會檢查工程,每日都會最后一個離開河岸。今日堤壩坍塌,原是沖著我來的。”
聞星落怔了怔,“世子的意思是,堤壩坍塌是人為?是杜太守嗎?”
謝觀瀾弄死了杜太守的兒子。
杜太守沉寂了這麼多日,這就是他的報復。
他知道謝觀瀾每天都會在河岸邊待很久,所以他在暗中做手腳,故意損毀上游的堤壩,企圖將謝觀瀾徹底埋葬在洪水之中。
謝觀瀾沒有回答,從懷里取出一支穿云箭。
本想用這個通知扶山他的位置,可惜被水打,用不了了。
他丟掉穿云箭,看向聞星落,“你我要困在這里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