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瀾看著棺槨旁的兩人,將倆的神變幻盡收眼底。
他用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問道:“穆小姐為何在棺槨之中?”
“我……”穆知秋聲音沙啞,腦傷造的嗡鳴聲再次大了起來,令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我睡著了,什麼也不知道,許是被賊人擄進去的……”
“原來如此。穆小姐放心,既然你是在蓉城遭人謀害,某定當給你一個代。來人,送穆小姐回王府看傷。”
護衛抬來了擔架。
穆知秋眼前重影模糊,再也堅持不住,徹底暈厥在了擔架上。
被送走后,聞如風眨眨眼睛,突然想起什麼,猛然一拍大,“不對呀!那我爹的尸骨去了何?!世子爺,你要給我爹做主啊!”
謝觀瀾面疏離,懶得管這檔子破事兒。
他深深看了眼聞星落,吩咐心腹,“帶小姐回府。”
滄浪閣。
聞星落孤零零坐在書房,低頭把玩自己的手指。
不知過了多久,謝觀瀾才回來,“府醫說,穆知秋腦部遭到重創,造了頭部暈眩的后癥,須得臥床靜養。”
臥床靜養啊……
聞星落住指尖。
看來,穆知秋有理由在王府里待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謝觀瀾垂眸看,“為何?”
為何要對穆知秋下此狠手?
聞星落迎上他的視線,不答反問,“長兄會覺得我心惡毒嗎?”
謝觀瀾面無表,“你是我認可的妹妹,不論心如何,我都喜歡。但是,聞寧寧,你這次事辦得太不漂亮了。”
把穆知秋藏進棺槨,看起來是個絕妙的主意。
但穆知秋份特殊,的失蹤只會引起軒然大波,即便今日前來辦案的員不是他,別人也依舊會掘地三尺查下落,搜查棺槨是遲早的事,查到聞寧寧頭上更是輕而易舉,畢竟昨天晚上只有在靈堂過夜。
該慶幸沒有弄死穆知秋。
見聞星落垂著頭,姿態弱清冷可憐,謝觀瀾的語氣了兩分,“我罰你抄寫二十遍家規,你可服氣?”
小姑娘攥著裾,輕輕點了點頭。
謝觀瀾走后,聞星落纖薄的雙肩輕輕抖。
慢慢抬起頭,那張清新艷若桃花的小臉上沒有任何淚痕,反而噙著一個極端放肆的笑容,眼尾因為興而浮起緋紅,極致的艷麗好似海棠醉日。
——你是我認可的妹妹,不論心如何,我都喜歡。
這就是謝觀瀾。
只要被他視作家人,就會被他納保護的羽翼里。
只要不傷害家人,無論在外面闖出什麼大禍都會被原諒。
他親疏有別,他永遠會在外人面前向著、護著,不分黑白對錯地偏袒。
而,好喜歡被偏的覺。
這一刻,聞星落突然想,要是能一直待在鎮北王府就好了。
從前只打算在鎮北王府出事之后帶著金銀細跑路,而現在,很盼謝觀瀾將來能夠打贏朝廷。
想一直和祖母娘親他們在一起。
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
鎮北王府的家規很長。
從前被罰抄家規的一直都是謝拾安,聞星落從晌午抄到黃昏,也才只抄完了七遍,可算是領會了謝拾安的苦楚。
翠翠跪坐在書案對面,跟聞星落一塊兒被罰抄。
甩了甩酸脹的手腕,哭無淚,“小姐,咱們得抄到什麼時候哇?奴婢最討厭寫字了,還不如罰奴婢去院子里劈三百斤柴呢!”
話音落地,的肚子忍不住咕咕了起來。
聞星落手腕運轉,筆尖在宣紙上留下一個個簪花小楷,“你要是了就先回屑金院。此事因我而起,你沒抄完的那份由我來抄。”
翠翠頓時喜極而泣,撲到聞星落邊抱住,“小姐嗚嗚嗚,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走后,聞星落看了看抄的家規。
翠翠的字丑陋潦草,許多家規勉強畫了幾個鬼畫符圈圈就算是抄過一遍了,因此比聞星落的抄寫進度要快上許多,只剩不到三遍。
聞星落先抄完了的,才重新開始抄寫自己的。
已是月上中天的時辰。
聞星落打了個哈欠,困意一陣陣襲來。
謝觀瀾理完軍營里的事,拎著一包糕點進來時,已經伏在書案上睡著了。
燭臺下,素白的裾像是盛開散落的紙花,抱著他的狼毫筆,白的臉蛋上多了幾痕墨跡,隨著他靠近,上的脂和墨香彼此融,在溶溶月里織了人的異香。
滄浪閣的深夜,從未棲息過弱的蝴蝶,從未彌漫過令人怠惰的脂香。
夜風吹開楹窗,白玉鎮紙著的家規簌簌翻。
謝觀瀾握住被風吹到他臉上的帶。
心臟仿佛也了那些家規,在這樣靜謐深沉的秋夜里,凌不篇章。
他按捺住心底的那一異樣,打橫抱起聞星落,將放在了座屏后的金楠木小榻上。
他給蓋上錦被,瞧了眼臉蛋上的墨跡,有些忍俊不,便打汗巾替一點點干凈。
聞星落驚醒。
瞧見闖眼簾的緋,下意識攥住了謝觀瀾的袖。
圓圓的杏眼潤紅,沙啞的聲音里藏著委屈,“我剛剛夢見長兄聽信了穆知秋的讒言,說我千般不好萬般不好,要攆我走……”
謝觀瀾看著,“怎會?”
聞星落咬了咬瓣,委屈更濃,“我抄了一整天家規,手都抄疼了。”
把泛紅的手掌心給謝觀瀾瞧。
那生生的指節中間,還有長時間握筆后留下的淺淺凹痕。
謝觀瀾擰著眉。
從前罰謝拾安抄一百遍家規也是常有的事,那時候不覺得這懲罰有多重,怎麼今夜瞧著聞寧寧紅通通的手掌心,便覺得他罰的太重了呢?
沉默良久,他道:“是穆知秋不好。”
若非穆知秋主招惹聞寧寧,憑聞寧寧乖巧的子是絕不會手的。
聞寧寧不手,他又何至于罰?
聞星落抱著錦被,敏銳地察覺到,今夜的謝觀瀾似乎格外好說話。
視線掃過他腰間的香囊,小聲道:“長兄這般哄著我,會讓我生出你很在乎我的錯覺……”
謝觀瀾氣笑了,“我待你如何,你心里沒數?”
“長兄慣會拿好話哄人。你若當真在乎我,這些天為何要丟掉我送的平安符,卻只佩戴二哥哥送的香囊?他送的是寶,我送的就是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