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不補也能滿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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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不補也能滿足你。”……

第49章

康王是在上朝前才知曉此事的。

他扔下不知發生了什麽, 兀自慌姬,大步往前院來,瞧見康王妃, 臉寒得像能滴下冰來。

康王妃亦剛醒,睡夢中聽到後院傳來些聲響,還以為是姬妾惹了他心煩, 瞧見他的臉有些幸災樂禍,諷道:“誰惹咱們殿下不高興了?”

康王冷笑一聲,一拳打在了紫檀木桌上。

他自習武,帶著怒意的一拳狠狠砸下去,桌上的茶碗被震得開裂。康王妃“噌”地站起來,揚聲道:“你發什麽瘋!一大早地來我這兒撒氣!”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幾日總往東宮跑,怎麽, 在我面前氣,到外面還去抱太子妃的大?”

康王原本只是遷怒, 瞧見妻子那不服氣的臉, 越發惱怒, 目掃過室,瞧見貴妃榻上那只灰白灰白的布兔子,一把搶過, 撕了個碎。

“裴易!”

康王妃想搶, 卻于事無補, 上手打在康王上。

康王一腳踹開桌木, 道:“往後沒有我的準許,不準再去東宮!”

他冷冷扔下一句,轉便走。

“憑什麽!管天管地, 還管上我和琦兒了?”康王妃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的背影,怒道:“東宮又怎麽了!”

康王雙拳握,牙關咬的死

莊家人死了……這讓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氣!

從上月下旬他朝會上求開始,他便自覺勝券在握,竹在。為了表現他的重重義,他甚至當場被斥責,被足!

只有他知道他這十餘日是怎麽過來的。莊家人要賣慘,他被足,自然也不能過得太滋潤。除夕那夜為了展現他的憔悴,康王提前好幾日每餐都只用幾口,到虛,就為了晚宴上亮相時,衆人的目

——白演了,都白費了!

他氣沖沖往前,幕僚快步趕上,勸道:“王爺息怒。”

康王恨不得現在沖去東宮手刃了裴彧,“要我如何息怒!”

“王爺!”幕僚抓住他的袖,低聲道:“王爺自然是氣的,但是王爺想想,現今誰更氣?”

康王腳步一頓。

幕僚見他聽進去了,繼續開口:“王爺您是求之人,莊家人現在就是沒了,您重重義的名聲也已經傳了十餘日,您該做的都已經做了,該得到的,也都得到了。但陛下那邊……”

康王面容古怪起來,他不笨,方才只是被怒火蒙蔽,如今被這麽一點,立馬明白了過來。

現下吃了大虧的,是他那個父皇啊!

旁人不明白他的父皇,他還不明白嗎?

這一行徑在平宣帝眼裏看來,無異于挑釁!他甚至不能重罰太子——莊家人是畏罪自盡,和太子有什麽關系?

若真將莊家和太子的舊怨翻出來,那婁家之事自然瞞不住,靠妻族平定天下又翻臉不認人,這是平宣帝耿耿于懷半生之事,他絕不會容許天下人知曉。

或許在許多人眼裏,莊家人死得蹊蹺,還會將其認定為陛下作為!是陛下不願放過莊家,連秋後問斬都等不及了,一定要他們全家慘死。原本唾手可得的寬仁賢名,現今徹底一去不複返。

“哈!哈哈哈……”

康王大笑起來,重重拍在幕僚的肩頭,目瞬間狠:“裴彧自尋死路,跟咱們可沒關系。”

“往後東宮,不足為懼!”

康王府的喧鬧擾不到肅王府,但肅王府臨近莊家,在莊家起火之時,肅王妃就被驚醒了。

按住不知發生了什麽的肅王,派人去打聽了個清楚,知曉莊家大火,面一變。

“怎會如此……”

“什麽如此?”肅王還沒睡醒,瞧著妻子的臉不好,恨不能再回被窩睡一會兒:“莊家犯了那麽多罪過,死就死了唄,也是該。”

肅王妃自顧自披了裳起來,喝了口放涼的茶。心頭默默思索著,總覺得不對勁。

莊天祿怎會是甘願自盡的人?還是在明知道明日就會被免除死罪的況下……

肅王早年在宮中也是備冷待,貴妃娘娘亦不問外務,他們不清楚當年婁家之事,更不知東宮與莊家的仇怨。肅王妃在這兒自顧自琢磨著,對肅王道:“不會是父皇臨時反悔,仍舊不願放過莊家吧?”

也有道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莊天祿不頂用,但太後還沒死呢!萬一哪日太後真的恢複過來,以孝道著平宣帝讓他們複原職怎麽辦?不如一了百了解決他們。

肅王妃這樣想著,又覺得和以往所了解到的平宣帝不太相符,心頭糟糟地,看著早已睡過去的肅王,心頭忽然閃過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很沒來由,卻讓骨悚然。

……莊家人的死,該不會和東宮有關吧?

-

幾日後,戶部上書,指責工部去年耗費遠超預算,國庫空虛。暗指其欺瞞朝廷,貪污了公款。

朝廷上下大驚。工部尚書綦自珍據理力爭,氣得仰倒。

又過了三日,太子裴彧上奏,自請離京督辦河工。

帝準奏。

……

過了元宵,裴彧與明蘊之一道,陪著含之回了明府。

柏夫人許是沒了法子,再看見含之,也只是默默流淚。

也知曉那日又口不擇言,說了些傷人的話,所以看見明蘊之時,面上的尷尬心虛顯而易見。

或許更是因為裴彧在場,沒敢指責明蘊之,用膳時勉強扯出笑意,甚至還說了幾句緩解氣氛的話。

“含之當真不與阿娘同路?”

柏夫人眼淚汪汪,聲音哽咽。

從沒和含之分離這麽久過,這兩月含之住在東宮,數次想進宮去看,都被邊的嬤嬤勸住了——們不懂朝政,以為太子怒陛下才被重罰,太子殿下還在養傷,這個時候進宮探,只怕不好。

只能耐著子等東宮送信出來。誰知從前常有書信的二娘一直不曾送信,心裏最最懂事的含之偶爾送信出來,也沒提過要回家的意思。

柏夫人吃不好睡不好,這個年都過得孤零零的。

益州那邊也不是沒有讓回去的意思,堂堂州牧夫人,長久地在外頭,像什麽樣子?只是柏夫人一心想跟兩個兒重修舊好,沒心思回去罷了。

含之搖搖頭:“不了。外祖父在信中也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兒讀了很多書,卻未行過多路,眼界狹窄,在去柳園以前,兒要沿路多看看。”

看看天地山水,看看民生疾苦,什麽都不知道兩眼一抹黑還想去教書育人,那誤人子弟。

太子姐夫知曉有心,也贊同了的觀點,還撥了十個護衛和兩個暗衛保護著的安全,聽差遣。待在柳園安頓下後,再說後事。

明含之:“阿爹和兄長還在益州等著阿娘呢,上月聽姐姐說,嫂嫂又有孕了。”

柏夫人知曉兒媳有孕,兒都這麽說了,也只能點點頭,不死心地問:“那你看夠了回家,可還願意……”

“母親,”明蘊之及時道:“用膳吧。”

幾人用過膳,明蘊之想到裴彧那夜所說的事,尋到柏夫人,細細叮囑道:“父親這幾年提拔了不族親,母親可知曉?”

柏夫人還紅著眼眶,聞言道:“知曉,那都是咱們自家人,一些小職罷了,無事的。”

明蘊之嘆口氣:“母親回去後,要多多勸著父親,莫要做出任人唯親,私下斂財之事——莊家就是個教訓。”

柏夫人早知道莊家惡貫滿盈,聽這麽跟自家作比,還有些不服氣:

“咱們明家和莊家又不一樣,你爹有本事,你兄長也一好武藝,又不是幹領著閑職不做事……”

外祖父多年前曾與明蘊之說過:他生平最悔之事,便是在柏夫人這個兒年時不曾將養在邊,好好教養著,讓柏夫人目短淺了些,子也急躁易怒,輒哭啼。

那時明蘊之不理解這話,也維護親娘,自然都說沒有。如今長大了,慢慢知曉在某些事上,柏夫人的確不怎麽敏

這個只會與夫人們喝茶際,接貴夫人們捧著哄著的人去盯著父親顯然不實際。明蘊之放棄了叮囑母親的念頭,轉而對含之道:“回了柳園,多多寫信與我。”

含之點頭,“阿姐也是。”

第二日一早,明蘊之親自送走了妹妹。

柏夫人和含之的幾輛馬車同行半日,出了京城遇到個岔路口,柏夫人抹淚勸了許久,車隊最終還是分作兩路,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回到宮中,明蘊之頓時覺得東宮都空了下來。

含之在東宮住了兩三個月,時常陪伴在邊,仔細算來,這還是們姐妹倆相最久的一次。

只是近來事多,沒心思想念妹妹,立馬又人收拾起了裴彧的東西。

裴彧要離京督辦河工,不知歸期何時,又路途遙遠,要備下的東西自然很多。

裴彧下朝回來,瞧見站在殿外,指揮著侍從將東西搬來搬去,站著看了一會兒。等到明蘊之遲鈍地發現他時,才上前環住微涼的手。

“怎麽不在殿坐著?”

裴彧似乎有些累,微微閉上眼,將下頜放在的頭頂,環繞住

……東宮多侍從都在呢!

明蘊之目掃過,見那些侍從想看又不敢看,面上都帶著些笑意,心底越發惱,掙了掙:“殿下。”

裴彧聲音有些啞:“讓我抱一會兒。”

聽到他這樣的聲音,明蘊之沒了法子,僵地任他抱著。

不是個緒外放的人,更何況有這麽多人瞧著,總覺得不自在。可心裏也清楚,和裴彧是夫妻,更親的事也做過了,如今只是抱一會兒,不值得大驚小怪。

明蘊之轉首瞧他:“可是背上的傷又疼了?”

裴彧頷首,含混地應了一聲。

冬日寒涼,他上的傷本就沒好好養多久,養傷的時候也沒閑著,仍在不停地理政事。王太醫說過,這傷就算好了,對子的傷害也是難以逆轉的。

只能慢慢補回來。

然而近來這麽多事,裴彧也沒能好好溫補。

明蘊之想了想,對趙嬤嬤道:“嬤嬤,將庫房裏那只老參拿出來,讓小廚房燉了吧。”

“擔心我?”

裴彧低低垂首,嗅著發間的清香,忽地帶出些笑意,低聲道:“不補也能滿足你。”

明蘊之:……

“啪”地一聲。

殿中的侍從紛紛擡頭,瞧見太子妃紅豔豔的臉,還有太子手背上,那剛泛起來薄的痕跡。

……他們趕低頭,不敢看了。

明蘊之推開裴彧,往殿中去。青竹輕輕笑出聲來,明蘊之微惱:“笑什麽?”

青竹正搖搖頭:“只是覺得,殿下近來下朝後,都沒回廣明殿理公務,先來咱們臨華殿尋娘娘說話了。”

明蘊之這會兒心頭正惱著,回頭瞥了裴彧一眼,半帶著氣道:“這有什麽好的?殿下公務繁忙,鎮日待在臨華殿,也不怕旁人笑話他不務正業。”

青竹嘿嘿笑了笑,說:“奴婢怎麽覺得娘娘其實高興的呢。”

比以前笑的次數多多了。從前的娘娘雖然也總帶著溫和的笑意,但能讓們這些親近之人看出娘娘其實并不高興,但現在,娘娘哪怕面上帶著薄怒,也能從眼角眉梢出幾分真實的緒。

怎麽說呢?就像是一直裱在畫裏的仙兒慢慢從畫裏的世界走了出來,活在們眼前了。

“又打趣娘娘。”青蕪拍了拍:“欺負娘娘好兒是不是?”

幾人說說笑笑,明蘊之讓裴彧先進殿,尚服局的人來再量量尺寸,再做幾件新的夏衫。剛量完,便聽齊王在外頭喚道:

“二哥,二嫂!”

裴彧蹙了蹙眉。

明蘊之低聲問:“還是為著那事?”

裴彧點頭。

自從平宣帝下旨以後,齊王便也生了要一同前往的心思。他也在工部待了好幾個月,對那些工程心中有數,越看那些冷冰冰的公文越想親自去看看,纏著裴彧說了好多回。

裴彧自然不會輕易松口。

齊王又去求平宣帝,平宣帝斥他只知曉玩樂,會誤了正事。他去求陳皇後,陳皇後罵也罵過,甚至恨不得手打他,都改變不了齊王的心意。

齊王大步進來,瞧見那些收拾出來的箱子,心頭那把火燒得更熱。他哀求道:

“好二嫂,幫我再勸勸二哥吧,只要二哥點了頭,父皇和母後定然不會說什麽的。”

平宣帝平日不怎麽管他,陳皇後也被他磨得沒了法子,說無權決定誰能隨行,還是得去問裴彧。

明蘊之:“殿下,不然……”

見齊王一片誠心,到底不忍心見他失落,猶豫著開口道。

“蘊娘,”裴彧目沉沉:“此行并非小事。”

此行旁人或許不知,但明蘊之和裴彧兩人都很清楚,戶部對工部的彈劾有多是康王的算計,又有多是因著帝王的怒意。

永昌運河規模甚大,耗資甚廣,經手之人數不勝數。他這一去,歸期不定,或許幾月,或許三五年,或許……又突發什麽意外,死在外頭也說不準。

和“流放”無異。

齊王見狀,紅著眼眶看向明蘊之:“二嫂……”

明蘊之心頭自然糾結,只是看著齊王那圓瞪的眼睛,還有他可憐兮兮的討好,總沒能下心腸。

放下手中的裳,溫聲道:“當真想去?”

“當真!”齊王拍著脯:“我去了,定然不會拖二哥後的。”

明蘊之看向裴彧,潤的眼眸閃著輕盈的

想了想,勸道:“五弟也大了,殿下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已擊退了北涼大軍,如何能以五弟年為由拒絕他呢?”

裴彧抿:“他還是孩子心。”

“不經磨練,就永遠都是孩子心。”

明蘊之輕聲道:“五弟這些時日在工部,殿下可沒聽到有人告狀說他擺王爺架子吧?分明能做個閑散王爺在家吃喝玩樂,偏要去工部那冷衙門坐板凳,難不是五弟好日子過夠了,自討苦吃?妾瞧他也是心有志向,知曉自己想要什麽的人,殿下能支持含之獨自遠游,如今五弟不過是想和殿下同行,怎麽還不放心起來了呢?”

齊王一個勁兒點頭:“就是就是。”

“這不一樣,”裴彧撚手持,發出幾聲輕響,他向妻子:“你知曉的。”

明蘊之:“妾只知曉殿下會保護好自己,也會保護好五弟,然後順利回京,不是嗎?”

那聲音溫和,分明很輕,卻又重若千斤。

裴彧斂眸,像是在思索。

齊王見這話有用,趕忙哀道:“二哥……”

“你還真是找了個好說客。”

裴彧負手:“事先說好,若是吃不得苦,便自個兒老實回去。”

“……那玉珠呢?”齊王分明高興得很,卻又強行忍住喜意,小心翼翼地問。

他可從沒和玉珠分隔兩地過!齊王急匆匆道:“我也會保護好玉珠的,二哥放心,玉珠和我都很省事——”

裴彧:“隨你。”

齊王念了多日的事終于有了著落,恨不得跪下給二嫂磕頭,大聲道:“多謝二嫂!二嫂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明蘊之被他逗笑,又聽他問道:“二嫂不若也一起?我和二哥還有玉珠都走了,三娘子也走了,二嫂一個人在京城,會不會太孤單?”

輕快的氣氛沉了一瞬,明蘊之遲疑:“我……?”

看到裴彧的目也轉了過來,落在上。

那如月下孤峰般的影冷冷清清,目也如人一般,不帶分毫多餘的緒。

垂下眼,輕揚出幾分笑意。

“我就不去了,”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淺:“我在京中,等你們回來。”

裏,那道清冷的目緩緩收了回去。

齊王憾地“哦”了一聲,不死心道:“二嫂真不去啊?”

“嗯。”明蘊之應聲。

裴彧:“你當誰都與你一般玩心重,還不早些回去準備東西,過幾日便要啓程。”

齊王到底還是高興的,怪模怪樣揖了一記,跑回去告訴玉珠這個好消息了。

人走後,東宮又安靜了許多,裴彧看向:“你……”

“殿下。”

明蘊之眼也沒擡:“殿下此行并非游山玩水,妾知曉輕重。”

裴彧看一眼,淡淡應聲。

午後,裴彧一如既往地去了工部。此行還有不工部員需要隨行,一應事務需得解決。

明蘊之用過晚膳,坐著抱了會兒裴吃。這兔子本就圓滾滾,在東宮好吃好喝地伺候著,抱著都沉手了。

青蕪很善解人意,道:“娘娘,可是想跟殿下同去?”

明蘊之兔子,半晌,才搖頭道:“不是。”

這麽否認,好像很口是心非似的,明蘊之又道:“就是聽聞給琦兒做的兔子壞掉了,哭的厲害,想著該如何再做一個。”

當時那幾只小兔子,是和含之一起做的。含之心靈手巧,幫了忙。

現在含之也走了。

獨自一人在宮中,明蘊之自己給自己找事做。自個兒做了會兒針線,了夜,問了問小太監裴彧的去向。

裴彧這幾月都有宴飲,不僅下朝回來得早,晚膳幾乎都在殿中用的。方才用膳時,差點下意識和空無一人的席位說話。

好在及時想起來,沒讓青蕪們覺得腦袋有問題。

秋朔特意來回:“娘娘,殿下與工部幾位大人吃酒,有些不開。宮門要下鑰了,這會兒應當趕不回來,今夜八會歇在外頭,殿下屬下跟娘娘來說一聲。”

“……知曉了。”

明蘊之放下針線,閉了閉眼,忽然覺得臨華殿的燈昏暗,看得眼暈。

站起,親手將燭火一一點亮,殿中登時亮堂了好多。坐在椅上,一言不發地瞧著收拾出來的那些東西。

裴彧在臨華殿住了好一陣子,放了許多東西在這兒。當時是怎麽從廣明殿搬過來的,這會兒就又都收拾了出來,要送上離京的馬車。

後知後覺到奇怪——

明明以前臨華殿沒這麽空,也沒這麽暗的。

明明含之沒來之前,也是一個人待在東宮,自己做著針線,不需要人陪著說話的。

明明裴彧搬回臨華殿之前,也是一個人度過了無數長夜。

春夏秋冬轉三回,外頭如何風吹雨打,都在臨華殿安穩睡著。

今夜卻偏偏覺到很冷,很安靜,很……

仿佛一閉上眼,就能嗅到那獨屬于男人上的沉香氣息。

是因為冬夜太冷了嗎?

裴彧熱烘烘的子抱著,比湯婆子更頂用,也更暖和。

明蘊之想,習慣真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好像習慣了熱熱鬧鬧的東宮。含之、玉珠、齊王……甚至是裴彧。

如今,不過是回到了最原本的模樣而已。

閉上眼,一夜無眠。

-

月末,明蘊之清點著行裝,讓人將東西都提前送上馬車,免得過幾日出行忙

今日是裴彧臨行前最後一次上朝,他收拾齊整,看著明蘊之慢吞吞地清點完,行至他前,給他的腰帶正了正。

二人坐在一,用著早膳。

明蘊之給自己盛了湯,心裏想著今年興許沒幾回能和裴彧一道用膳了,便也給裴彧盛了一份,道:“殿下下了朝早些回來,這幾日好好休息,之後開始趕路,在路上就不好歇息了。”

裴彧接過遞來的湯,喝下半碗。

兩人相顧無言。明蘊之自顧自用著,從前也是這樣,裴彧和之間沒什麽話說,只要不主開口,裴彧就不會主說些什麽。

或許是人將走了,明蘊之也沒因著他的沉默而生氣,只是在心裏怨著自個兒——想這麽多做什麽?

,故作豁達地笑了笑:“殿下去了外頭,記得給妾帶些有趣的玩意兒回來……”

“你想去嗎?”

裴彧靜了許久,忽然發問。

明蘊之愣了愣,好像沒能明白他的意思:“殿下……?”

裴彧淡聲問:“孤只問你,你想去嗎?”

明蘊之看著他的雙眼,有一瞬間,腦海中好像什麽都不存在了。

忘了從何時開始,裴彧已經改了口,不在面前稱“孤”,也不再冷冰冰地喚“太子妃”,而是蘊娘、二娘一類的稱呼。

時隔許久聽到這悉的口氣,明蘊之知曉,裴彧并非說笑。

這也是這麽久以來,裴彧第一次鄭重其事地問,是否想要同行。

沉默了片刻,道:

“妾是太子妃,有應盡之責。殿下在外辛苦,妾便該在後方打理好一切。皇後娘娘前幾日頭痛又犯,有讓妾再接手宮務的意思,太後娘娘病重未愈,前些時日是因著殿下還有重傷,妾才沒去侍疾。如今殿下將走,妾也該盡著孫媳的本分。”

東宮本就被人人盯著,平宣帝對東宮也有怒有怨,自然要在禮數上努力周全,不讓旁人以此為由,將矛頭對準東宮。

至于自己一人在京城……

明蘊之垂下眼簾,輕輕喝了口湯。

心頭微微發,眼睛也不願擡起,直視裴彧。只要不去細想,不再讓那些思緒困擾著就不會覺得孤單。

“更何況,殿下只在外,妾應該在京城為殿下注意著。”

明蘊之笑了笑,是裴彧的妻子,民間也道嫁,嫁狗隨狗,命和榮辱,早在嫁給裴彧的那一日就死死綁在一起了。裴彧離京,……應當在京城多警醒些。

明蘊之又一次說服了自己。

“京中的事,你不必擔心。”

裴彧放下碗筷:“孤知曉在外危險,是以不曾問過你。但你若願意隨孤同行,孤會保你平安。”

他話語言簡意賅,卻著他的底氣。明蘊之明白他定然早有部署,不需要過多擔心。

明蘊之:“妾是太子妃,這樣興許……”

“太子妃不願去,那蘊娘呢?”

裴彧:“明家蘊之,可想去外頭看看?”

明蘊之:……

看著碗中的一片翠綠的蔥葉,好長一陣兒,腦袋裏什麽也沒想,只盯著那上頭的紋路,一個勁兒地瞧。

太子妃就是明蘊之,明蘊之就是太子妃,怎麽可以拆開來問呢?

可是……

這麽多年第一次,有人沉冷地剝去了太子妃的外殼,直截了當地問,問那個蘊娘——

你想去嗎?

不知過了多久,裴彧站起:“孤去上朝了。”

趙嬤嬤看著人離開,急促道:“娘娘為何不答應?殿下分明是想要娘娘去的呀!”

“我……”

明蘊之手指,語氣僵:“我——”

膛中的心髒怦怦地跳了起來,雙眼幹,像是要流出淚來。

咬著牙關,不知從何而來,生出了一強烈的勇氣。

不想一個人,不想孤零零地再過著日複一日的生活,臨華殿很空很暗,宮裏也萬般抑,整個京城放眼去,沒有的親人和友人。四四方方的天空,早已看了無數次了。

不想再滿腦子思考著什麽應該,什麽不應該。

想,只想……

明蘊之跌跌撞撞起袖甚至帶倒了碗筷,顧不得桌上的狼藉,飛快地上前幾步,扶上門框。

“殿——”

將要出口的聲音生生止在嚨中,腳步停頓,翩躚的袖擺飄飄然落在旁,蔥白的指尖按住門框,泛上了用力的青。

那道如雪中青竹般的影立于梧桐樹下,似乎一直在此等著什麽人。

聽得聲音,男人眸間覆著的霜雪微融,他微微轉首,向出手來。

他喚:“蘊娘,”

“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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