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居早就接到江時敘要去的消息,見幾人依次進店,那掌柜眼間的魚尾紋向鬢角蜿蜒而去,笑得停不下來。
“江公子,小的知道您要來,特地留了最好的雅間,我們百味居的招牌菜都給您上個遍。”
江時敘手還搭在江昭肩膀上,與街頭稱兄道弟的紈绔子弟并無不同,他大手一揮。
“把你們最近上的新菜都給我送上來,再來幾壺好酒。”
那掌柜點頭哈腰,連連應下,連說三個“好”。
“今日定會讓您有個好興致!”
隨后便讓小廝帶他們去雅間,備好的雅間在二樓,樓梯狹窄,江昭便甩開江時敘的手,眼底升起疑。
“我們明日還要去書院,大晚上飲酒?不好吧。”
走在前頭,江時敘落后一階樓梯,竟還比高一些,他手拍了拍江昭頭。
“怕什麼,百味居的酒從不醉人,我常來這喝酒,回府就沒被母親發現過。”
能來百味居的客人非富即貴,要是因醉酒鬧事,砸了店鋪,掌柜還得自認倒霉,所以店的酒大都不醉人。
江昭想想也是,江家管教甚嚴,不允家中人在外飲酒,即便是不得已喝了幾杯,也不得醉酒。
他們兩人走在前頭,齊玄舟三人隨其后。
百味居掌柜招待著他們進屋后,便有小廝來問。
“掌柜的,這菜我們都上了最貴的,酒還是上蘭醇釀嗎?”
百味居的蘭醇釀只是果酒,并不醉人,價格也不貴。
展柜皺了皺眉,“去都換竹溪玉釀,那酒烈得很,一般人三杯下肚就不省人事了,鬧不起事。”
他方才可是見雅間,除了江家公子,就連太子殿下都在,這些人品行端正,定是不會胡作非為,何不趁此機會大賺一筆。
江昭踏雅間,正中央雕花圓桌搭配著綢緞墊,木質雕花窗欞影斑駁,窗邊憑欄,推開窗從二樓看去,市井街巷盡收眼底。
江時敘一開始只是想著他與江昭還有江凌言三人一起,結果多了個太子與清岫。
齊玄舟不喜熱鬧,他只是想看著江家二人,生怕他們對阿昭做些什麼。
清岫便單純被百味居的菜品所引,江凌言只是做勢邀約,他便跟著來了。
方才的糾結全然忘于腦后。
他們都坐下了,江時敘也不可能趕人,不過是多一雙碗筷的事,他從不計較這些。
江家乃簪纓世家,江時敘的月錢不,何況出門吃飯的花費,都是記江家賬上的。
一張圓桌坐了五個人,江昭旁是江時敘與齊玄舟,原本江凌言想坐在江昭旁,只不過被另外二人搶先一步,無奈只能去了江時敘旁邊。
他目掃過江昭腰間,見他并未佩戴自己送的對玉,眼中劃過失落。
齊玄舟見他這般模樣,眼中怒火中燒,搭在桌前的手失控。
即便是有婚約,江凌言大庭廣眾之下朝阿昭腰去,他斷定江凌言是個心懷不軌的小人。
不是阿昭良配!
就在此時,敲門聲響起,丫鬟在外頭詢問。
“各位公子,菜準備好了。”
江時敘正在向江昭介紹百味居的菜品,見狀,立即出聲讓他們進來。
門從外頭打開,丫鬟們手中穩穩托著漆盤,魚貫而,盤中珍饈冒著騰騰熱氣,掌柜在里頭指揮。
每上一道菜,掌柜就高聲報著菜名,給他們介紹這菜品的來歷,最后,他拿起丫鬟端上桌的玉壺。
“還有這竹溪玉釀,可是只有春日里才有的好酒,幾位公子一嘗,保準忘不了這個味。”
江時敘嫌他煩了,便隨意找了個由頭把人打發,掌柜連忙陪笑,帶著人離開,還不忘把門關上,派了兩個丫鬟在門外候著。
生怕哪個不長眼的,敗這屋里頭財神爺們的興致。
屋,江昭著雕花梨木桌上琳瑯滿目的佳肴,當即就想筷,卻被江時敘攔住。
他先倒了杯酒,遞給江昭。
“急什麼,一桌子菜都是你的,來,先喝杯酒,這酒不醉人。”
那掌柜說得沒錯,這酒是好酒,還在杯中,就散發出恰到好的竹香,得人一杯飲盡。
江昭沒喝過酒,但這味聞著不錯。
江時敘的話想想也是,哪有先吃菜再喝酒的,于是手接過他遞來的酒杯。
“行,那我先試試這酒。”
接過之后,江時敘便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要與共飲,江昭也不含糊,完杯后,仰頭一飲而盡。
結果一杯酒下肚,兩人便雙雙不說話了。
江凌言察覺有些不對,偏生此時齊玄舟冷著聲朝向他,他拿著玉壺,一杯酒倒滿,遞給向他。
“孤因為江二公子品行雅正,早有想要結的想法,不若你我二人也喝一杯如何?”
太子主邀約,江凌言斷不可拒絕。
更何況,阿昭與太子殿下是親生兄妹。
他角帶笑,起接過,“多謝殿下賞識。”
齊玄舟心底冷哼一聲,好一個不卑不,謙謙君子,他今日非要讓阿昭看清這人的真面目不可。
酒后見人品,他只需將江凌言灌醉,引他說幾句胡話,阿昭便自然不會再想續這婚約。
那對玉,遲早能還回去。
齊玄舟此時心中氣昏了頭,一心想江凌言暴本,卻忘了他自己也不會飲酒。
二人坐在相對的位置,朝著對方點頭示意后將杯中酒便一飲而盡。
雅間更加沉默了。
清岫坐在靠近門外的位置,他給自己加了塊鱖魚,剛送口中,便香得不行,連忙將竹筷向一旁的東坡,依舊是仙品。
他雖穿僧袍,常年待在凈恩寺,卻不是個和尚。
只是師父說他為人愚笨,去寺里待著才不會惹是生非。
清岫連吃好幾道菜,才發現桌上平靜極了,他不知江時敘幾人因他是國師徒弟一事,都不太想搭理他,自以為是自己愚笨,旁人與他無話可談。
他著呆坐在桌前的四人,他們臉上飄著可疑的緋紅,清岫發出疑問。
“你們不吃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江昭像是大夢初醒,突然點了點頭。
“吃,再來!”
于是便先給自己倒了杯酒,送到邊便想喝下去,就在這時,被一只手捂住了。
江時敘還剩一點清醒,他努力撐著,搖搖頭,“這…這酒好像有問題,我們還喝嗎?”
酒香四溢,勾得人目迷離。
努努,掙束縛,偏頭去看他,面帶挑釁。
“你不行?”
江時敘瞬間惱了,他梗著脖子。
“誰不行了?今日誰先倒下誰是狗!”
兩人著,又一人喝了兩杯下肚。
齊玄舟只覺肚中滾燙,卻不知這是醉了,是又向江凌言敬了幾杯酒。
不過一刻,除了清岫,其余人便都趴倒在桌。
……
“晏大人。”
晏府前守著的下人見晏為卿走來,趕忙行禮。
正門前只點兩盞燈籠,明明滅滅照在青石地上。
晏為卿一玄黑領袍,玉帶著勁瘦的腰,他面不改,角甚至掛著輕笑,但一開口,便讓小廝覺重回寒冬臘月。
“二公子還未回府嗎?”
他音調與往常并無不同,小廝卻戰戰兢兢。
“二公子放課后去了尋家,想來留宿也是可能的。”
話音剛落,晏為卿藏匿于幽暗燭火下的雙眸微斂,看不清緒,他咽下間猩甜,角的笑更加詭異。
“你先下去,今晚我在這守著。”
“啊?”
小廝心中震驚,可見晏大人的神不像在說笑,他有些不著頭腦,領命下去。
徒留晏為卿一人長玉立,著府外的眼眸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