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從兜里掏出一沓銀票,數了六十兩遞給他。
“給,這是之前的月錢。”
纖長的手上拿著一沓銀票,謝硯白掃了一眼,不多不,正好六十兩。
袖擺中他握了握手中的金簪子,指尖挲,眼底一片平靜。
謝硯白接過銀兩,將手中金簪子拿出,遞還給江昭。
“這是你用來抵債的金簪子,月錢結清,簪子還給你。”
那金簪樣式普通,但價值不菲。
江昭接過,繼續問他。
“你還沒回答愿不愿意繼續給我看鋪子呢?”
許是拿到了月錢,謝硯白心不錯,笑得溫和。
“當然愿意,畢竟也沒哪個狗大戶給我占便宜了。”
京城寸土寸金,若是住客棧,定是一筆大花銷,一份清閑包住的伙計,對他來說正巧合適。
聽他答應下來,江昭一錘定音。
“行,那我今日找幾個小廝將這書鋪打掃一番,你先隨便找個地方住,明日再來。”
現在這鋪子不太適合住人,還得花銀子雇人打掃。
江昭本想干脆雇謝硯白得了,轉念一想,他跋山涉水,路途勞累,還是先休息一晚才好。
謝硯白記下書鋪的位置,打算在周圍找一價格合適的客棧。
兩人還未離去,一架平平無奇的馬車停在他們前。
車普通,在達顯貴眾多的京城,顯得并不突出,即使見到,也只會認為是普通人家。
可趕車的車夫以及兩側的小廝,并不普通。
謝硯白了一眼他們腰間的佩刀,是幾人的氣勢,就不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的小廝,倒是同京城守衛軍有幾番相像。
齊玄舟開簾幕,從里頭探出頭來。。
“阿昭。”
謝硯白眸微斂。
在明州府時,他曾見過齊玄舟,跟在晏太傅后,氣度不凡,但面容稚,閱歷不夠,他以為是個走后門進巡按使的簪纓世家子弟。
不過……
齊玄舟匆匆走到江昭前,神張,眉目微擰。
“阿昭,江凌言調任回京,父皇說他在明州府有功,正在商討婚約一事。”
他只在殿外偶然聽到幾句話,說了些什麼,還未來得及聽清,就匆忙去尋阿昭。
江凌言表里不一,怎配得上阿昭!
婚約?!
江昭杏眼圓瞪。
“什麼婚約!我都說了不作數!”
齊玄舟見針,在耳邊說江凌言壞話。
“江凌言邀功求賞,即便知曉阿昭不愿,依舊打算先發制人,先斬后奏,向父皇請旨賜婚,不若我們一同宮,將這婚約取消。”
他把江凌言塑造一個極為險狡詐的惡人。
不料此話一出,江昭反而冷靜下來。
同江凌言算半個朋友,也了解他為人品行,絕非不顧他人意愿,一意孤行之人。
江昭瞇起眼看著齊玄舟,眼神逐漸危險。
“呆子,你沒騙我?”
頂著打量的視線,齊玄舟心虛地了鼻子,垂頭實話實說。
“騙了一點…”
那就是全是謊話。
江昭冷笑連連,手擰著齊玄舟的領,在他月白皂靴上狠狠踩了幾腳,用力擰了擰,然后松手。
謝硯白著齊玄舟起了褶皺的雪青圓領袍,上面金線蟒蛇紋路若若現。
普天之下,誰能穿蟒袍?
他目沉沉,下心中大駭。
劇痛從腳上傳來,齊玄舟拼盡全力才不曾在大庭廣眾之下失態,咬著后槽牙強忍了下來。
他耷拉著肩膀,顯得有幾分可憐。
“不過我的確聽到江凌言提起婚約一事。”
江昭反問他。
“父皇答應了?”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肯定沒答應。
齊玄舟了一把額間冷汗,只把自己的狼狽算在江凌言頭上。
若非是他,自己怎會惹得阿昭生氣。
“我沒聽見。”
江昭輕“哼”一聲,不做回應。
婚約一事不大不小,知曉后只當是個玩笑,但畢竟是父母定下的,還是要解決了好。
于是轉將書鋪的門關上鎖好。
“走,我要進宮說清楚。”
齊玄舟登時雀躍,跟在后上馬車,神稱得上諂。
“阿昭,江凌言圖謀不軌,絕非良配,即便是履行婚約,也是他宮做個小的。”
兩人一同踏馬車,馬夫調頭,朝宮門駛去。
謝硯白依舊留在原地,著馬車離開的方向,站了良久,才轉離去。
他想,怕是張滿福把江昭告到殿前,也難以治的罪了。
……
皇宮,養心殿。
沉香裊裊,鎏金鶴形燭臺上明燭搖曳,殿金碧輝煌。
玄青云錦袍的江凌言長玉立,青墨發束于烏紗帽之中,他眉骨如刀刻,側臉清俊,垂眸聆聽。
聽見他提起婚約一事,齊聞淵著下頭恭恭敬敬的江凌言有些棘手。
“凌言,朕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品行端正,文采斐然,屢屢立功,日后定是朝堂重臣,江家將你教導得極好。”
若是阿昭喜歡他,皇帝也是滿意的。
無論是玄舟找個聰慧的子,還是阿昭尋個聰明的夫婿,生下的孩子只要比他們倆腦子靈,齊家也是有了。
可顯然,阿昭喜歡晏為卿。
沉凝片刻,齊聞淵繼續說。
“倒不是朕反悔,但一事不得強求,總要遵循兩個人的意見,朕看得出來,阿昭對你無意。”
其實齊聞淵想問他愿不愿意做小。
但覺無論是阿昭,還是晏為卿,甚至是江凌言自己,只怕都不會答應。
江凌言墨玉般的瞳孔印著跳躍的燭影,眼中無波無瀾,他緩緩俯,烏紗帽的帽翅隨著作輕晃,帶著簪纓世家獨有的矜貴疏離。
“臣知曉了。”
看著長大的孩子而今已然人,鋒芒乍現。
齊聞淵在心底嘆了口氣,朝著他揮揮手。
“下去吧,朕允你幾日假,再去大理寺任職,朕與皇后也許久不曾與你家父母相聚,不若尋個空閑,一同進宮用膳?”
江凌言不卑不。
“臣定當回府請示父母。”
“去吧。”
“臣告退。”
江凌言轉離去,殿外的日將他的影子拉長,直的脊背如青竹負雪,手上握的對玉相撞,發出清冷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