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小院,院石桌上洗凈的西蘭花頂著翠花簇,胡蘿卜切蝴蝶形狀在盤里振翅飛,蔡士正往泡發的干香菇里填蝦糜,見兩人進來便揚聲道,"快把那盆草莓山藥端去凍著,糖霜凝了才好雕花。"
廚房,老代握著鍋鏟在灶臺前騰挪,老趙正往沸騰的砂鍋里碼放酸菜和笨,熱油滋啦聲里飄出醇厚的醬香。
代代湊過去,只見砂鍋里褐紅的醬豬蹄在濃中翻滾,桂皮八角隨著氣泡浮沉,香氣勾得人食指大。
"這小笨得燉足兩個鐘頭,"老趙了把汗,"以前下鄉,雪深到膝蓋,我們晚上就去林場買來這,回來就架起鐵鍋燉上半宿。"
"可不是嘛,"老代接話道,鐵鏟在清蒸多寶魚上淋著滾油,"那時候有個吃的能高興半天,哪像現在這麼多講究,連擺盤都要雕龍刻的。"
他沖趙越抬了抬下,"小越把那盤醬牛切薄片?"
趙越笑著應了,從消毒柜里取出圓盤,刀工利落將琥珀的醬牛切薄如蟬翼的片,在盤中擺好,又用胡蘿卜雕出犄角點綴。
代代則把草莓山藥泥裝進裱花袋,在白玉盤里出層層花瓣,中間用藍莓點出花蕊,活一朵雪中紅梅。
"代代這擺盤的功夫,可把我們都比下去嘍!"蔡士端著五彩大拉皮路過,青瓜、紫甘藍、胡蘿卜與晶瑩皮織,淋上芝麻醬后如同打翻的調盤。
說話間,法式香橙翅帶著焦糖香氣出鍋,趙越用迷迭香和橙子片擺盤,琥珀的翅在瓷盤里泛著油。代代踮腳將山楂小排骨堆寶塔形狀,頂端上香菜做的小樹,樹下用枸杞擺出"年年有余"的字樣。
"上菜咯!"老代掀開蒸籠,熱氣騰騰的餃子裹著薄皮晶瑩亮,又舉著紅燒魚繞桌半圈,才放在桌上,"這魚可要每個人都嘗嘗,年年有余嘛!"
當最后一道水果拼盤上桌時,滿桌的佳肴已琳瑯滿目。老代端起酒杯,杯底映著晃的燭,"大家舉杯!"
眾人跟著喝彩。
代代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林小夏說的"人形田螺姑娘",悄悄往趙越碗里夾了只蝦,"學長可比田螺姑娘厲害多了。"趙越低頭輕笑,"那得看是誰的田螺姑娘。"
窗外竹聲漸起,屋歡聲笑語。
飯后,趙越剛摞起三個空盤就被蔡士笑著推開,"你們年輕人別在這兒礙手礙腳,出去轉轉?"
秦士端起盤子從旁附和,"外頭月亮都升起來了,去院子里轉轉,放鞭炮的任務就給你們了。"
代代剛把最后一疊碗筷推進廚房,老趙就從客廳探出半個子,手里攥著一卷鞭炮,"往年趙越對過年是一點熱都沒有,吃個飯就回屋鼓搗他那堆東西去了!"
話沒說完就被蔡士拍了拍肩膀,老趙笑著撓頭,"咳,以前的事不提了不提了,我去洗碗,你們快去快去,其他鞭炮都在儲藏室門后的竹籃里。"
趙越和代代推開儲藏室木門,卷螺旋狀的鞭炮外頭裹著紅底金字的油紙,靜靜的躺在竹籃里。
老代倚在門框上,把打火機遞給趙越,著外頭漸濃的夜笑嘆,"這個小鎮還能放鞭炮,你們倆怕是沒放過鞭炮吧?至代代肯定沒放過。”
趙越正低頭在竹籃里整理鞭炮,剛把準備放的鞭炮翻找出來,直起輕輕點了點頭。
代代突然攥住他手腕往外拉,指尖在他掌心飛快撓了兩下,轉頭沖老代笑得眉眼彎彎,"爸,我們會放的!沒吃過豬還沒見過豬跑啊!"
院子角落的月被老槐樹濾碎銀,趙越特意選了空曠的天井中央,將鞭炮放在地上在周圍轉了一圈,把地上的干葉子掃開。
隨后將鞭炮尾端的紅紙小心拆開,螺旋狀的引信像蜷曲的綠蛇般探出腦袋,趙越側站著,打火機亮起的瞬間,火亮起又熄滅,只剩引線頂端滋滋冒著青煙,趙越連忙跑開。
"到門廊底下。"趙越一手著打火機,另一只手虛護著代代后腰往臺階上走。
兩人在朱漆廊柱旁站定,引線"噗"地出火星,代代了脖子,耳尖突然被溫熱的掌心裹住,趙越的呼吸拂過凍紅的耳旁,"鞭炮聲音太響了。"
代代仰頭著他繃的下頜線,鞭炮噼里啪啦炸開時,他忽然低頭。的落在代代上,更令人眩暈。
紅的紙屑雨下了整整一分鐘。最后一聲響消失時,天井中央堆起厚厚的紅屑。
代代剛要抬往前,手腕突然被拽住。等一會,有些啞炮會延遲炸。"
乖乖地在旁邊等著,過了好一會,趙越了代代的鼻子說,"現在應該沒事了。"
代代就像只蹦跳的小雀躍紅屑堆,腳下踩出"嘩啦嘩啦"的響聲,卻又突然轉跑到趙越面前雙手抱住趙越的腰。
"學長,新年快樂!"的聲音悶在他前。他抬起的下,在上親親一點,"新年快樂!"
屋突然傳來父母們的笑聲,趙越牽著代代走進去,父母們正在看春晚。
代代拿起桌上的橘子塞到趙越手里,趙越剝開掰了一瓣遞到代代邊。
老代剛拿起茶杯就看了這一幕,擺擺手說,"你們倆不看春晚就出去玩去,民宿老板說小鎮晚上有煙花表演。"
代代吐了下舌頭拉著趙越溜了出去。
兩人剛走出小院,一簇金沖破云層,整個天空都了琉璃盞。金彈在百米高空炸開,細碎的銀芒拖著磷火尾跡簌簌墜落。
"快看西邊!"代代忽然抓趙越的袖口。
趙越把代代環在懷里,十二枚紅火球已呈環狀升空,在墨藍天幕上緩緩坍,忽然迸裂萬千金線,如同一把把金箭矢向云隙。
突然暮被一道火流星照亮,一朵紫牡丹在最高盛放,每片花瓣舒展時都抖落流螢般的火星,尚未墜地,花心又噴出湛藍的火舌,勾勒出蜿蜒的游龍。龍繞著凋零的牡丹盤旋,龍須掃過之如銀公英炸開,萬千銀絨乘著夜風掠過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