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靠近些(新增2400字)
如果死不承認那份心意是最後的底牌, 溫知禾也許會懷揣著它直至自己徹底踏棺材裏。
真是黔驢技盡……且不值一提的伎倆。怎麽會想到用“我不你”來懲戒賀徵朝,純粹的神勝利法。
驀然間, 溫知禾想到溫荷當初離婚,也是這麽對關競矢口否認,好讓自己看起來稍微面一些。可那又有什麽用?現在的是這麽想。
20歲,已經不是16歲、15歲的懵懂,即使是還年輕,但確實已不對所謂爛俗的話抱有幻想。
賀徵朝在做什麽?他為打造了一輛南瓜車,一雙漂亮璀璨的水晶鞋, 以及一公主。12點鐘還沒到嗎?真應該掐醒自己,不要去試掉下的那只鞋。
原以為自己可以在這段關系裏保留一理智, 可是并沒有。捂住眼睛不去看他, 呼出的氣息卻落到他邊;捂住口鼻讓自己別出聲, 面頰卻在他面前率然發紅變燙。
可不像他,能那麽恬不知恥地說出“我你我想和你生孩子”的話, 出生在一個極其普通平凡的家庭,別說話,連誇獎都于齒去表達,所以他到底生長在怎樣的一個家庭環境?是誰教他的?想知道又沒那麽想。
有一個龐大的矛盾點在溫知禾的滋長、蔓延,想要找到本,去掐斷它都很難。
所以選擇逃避。
“你不要自以為是了……”溫知禾蹙眉瞪他, 鼻腔染著濃厚的翁聲:“什麽圖你、了解你,我隨口一說你還當真。”
“我好好想喝水也好想上廁所, 你松開我松開我!”
溫知禾顛三倒四地禿嚕需求,企圖掙開他這討人厭的捆縛, 好讓自己能呼吸到自由空氣。
“了我可以把飯端過來,想喝水我現在去接, 至于上廁所,我沒抱你去。”他說得冷靜又平和,攥領帶的另一端,直接從床上將抱起。
騰空的那瞬,溫知禾的天靈蓋仿佛也要升起,去摟男人的脖頸,氣得快哭出來:“我不要你這樣……”
“那你老實告訴我。”賀徵朝上的腰。
太好拿,稍微做些過分的事,就能撬這張說不出好話的。
但賀徵朝還是小看的決心。
“不想,我不想……”
是出眼淚:“如果你再這樣強迫我,我會報警……”
賀徵朝悶笑:“怎麽這麽倔?”
他單手托起的,緩慢地掐了下:“我不給你手機,你怎麽報警。”
溫知禾戛然而止。
“這個給你松開了。”賀徵朝牽起領帶,不知何時被他解開攥在手心,本沒注意到。
溫知禾怔忪地看那領帶,最後目定格在他臉上,聽他說:“至于你想要的自由,也只能在這座島嶼。”
“什麽意思?”溫知禾的眉頭慢慢皺起,好似到答案,臉上浮現了一怯意:“我現在在你的私人島嶼上?”
賀徵朝沒有回答,把抱到窗邊。
盤踞山腰頂樓的視線,能看見碧綠郁蔥的樹林灌木,一無際的汪洋大海,距離最近的另一島嶼……那麽龐大又那麽遙遠,就算要自己拿船槳劃,至也得劃個三天三夜,這還是在惡補海上航行知識的前提下。
他竟然在夏威夷有一座島,還把關在這裏!
“這裏的游玩設施不會,你想出海,騎馬,越野,浮潛都可以。午餐我已經讓人給你做好。櫃裏也給你添置了新,你在酒店的行李我沒,在帽間。”
他說得稀松平常,仿佛把整座島嶼都拱手奉給了,但溫知禾只聽出四個大字:非.法.監.。
如果很有種,一定會不吃不喝,寧死不從。但并沒有,看著一桌味佳肴,恥辱的淚水從角流下來了。
吃過主食,溫知禾仍能塞下諸多甜品,其中最深得喜的是雙皮。
賀徵朝看吃了兩杯仍然意猶未盡:“喜歡吃這個?”
溫知禾沒有搭腔,放下銀質勺,故意發出聲響。
賀徵朝輕笑:“脾氣這麽大。”
溫知禾瞪眼他,哼了下:“如果換做是你被關在這裏,你不會來氣?”
他起繞到邊,拿了張手帕,從後側方慢條斯理地替拭側:“那得看是和誰。”
溫知禾躲開他的手帕從座位上起,自己了兩張紙拭:“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回了一句模棱兩可的殘忍話。是不想和他關在一起,還是拒絕求婚,亦或兩者都是,無從考究。
賀徵朝的手頓在半空,只一刻,又笑了笑:“想出去?”
溫知禾看向他。
賀徵朝俯首,了耳邊的發,低聲腔:“你得讓我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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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上最後一箱櫃子,溫知禾癱坐在地,驀然意識到,賀徵朝真的把的證件手機給沒收了。
他沒有消氣,只是不會發脾氣,他要去求他,偏不願,但能把手機收起來……真的太不做人了。
溫知禾磨了磨牙,眼窗外夜幕降臨,一天又要結束,心裏開始不斷給賀徵朝紮小人。蝸居在起居室沒有任何用,必須給自己找點事做。
起要離開,餘卻瞥見一道火升到天際。金穗綻開,撲簌簌地落下點,讓人有一瞬分不清是星還是火。
隔了幾秒鐘不見再有煙花,下了樓,在更寬闊的兩層挑高落地窗,能更清晰地看見一枚又一枚煙火自平地拔起飛向空際,綻開銀扇般的彩。
很。
別墅寬闊沒什麽人氣,一個人孤零零賞煙花未免太落寞。
溫知禾心底郁結著一團悶熱,破罐破摔地穿好鞋,往門外走去。
島嶼路燈不,唯獨從別墅到碼頭的這條路徑燈火通明,靠岸的海邊,有一艘泛著燈的游艇,登船梯口站了位侍者,明顯是做足準備在那守株待兔。
不是兔子,而是麗,沒頭沒腦地以試險上了這艘賊船。
料想到會遇見誰,但當在甲板上看見穿著西服,一派斯文斐然的男人,心頭還是免不得敲了下腔。
他就站在那裏看著,目好燙人,像在對笑。
溫知禾知道自己上當,可心裏有譜,怎麽算是圈套?
與他保持幾米遠的距離,讓海風把聲音帶過去:“我的手機什麽時候還給我?”
“找我是想要手機?”
賀徵朝也站定在原地,沒有貿然靠近。
海浪輕湧,煙火未滅,他渾厚磁的嗓音被掩了層紗,人聽不太清。
溫知禾將被風吹散的碎發別在耳後,不得已向他走近,一步又兩步。
止步于一米遠,揚起音量:“那不然呢?沒有手機我怎麽活。”
賀徵朝看氣鼓鼓的模樣,想去臉,按捺了下來,只說:“我也沒帶。”
“你不一樣……”溫知禾負氣,幽怨道:“你是老年人。”
存心氣他,尤其知道他開始在意年齡。
賀徵朝緒不明地嗯了聲,將侍者送來的毯披到上:“小朋友吹風容易冒發燒,披著。”
毯蓋肩,厚實但不沉重,賀徵朝卻趁這個時候,攬了的腰懷。
左腳挪了一寸,溫知禾擡頭他,鼻尖到下頜,有點。
“我不是很喜歡在海島度假,如果不是你在這裏,我可能不會來。”
他聲線低緩,與風聲同頻,讓掙的手松了松。
還有,“你想知道什麽,可以問我,我沒和你講,是因為我原本以為你對我的事不興趣。”
“我當然……”落他的視線裏,溫知禾聲音漸弱,把頭低了低,“我當然不興趣。”
賀徵朝倒也配合:“嗯,那我不說。”
溫知禾:“……”
煙火秀只有二十分鐘,最後一株銀花落幕,浩瀚漆黑的天際只剩遙不可及的星斑,沒什麽意思,連風聲都斂大海,悄然無息。
賀徵朝不說是真不說,很能沉得住氣。
溫知禾是沒這個耐心。滿腦子都在想,啊,他居然真的不說?不是吧,居然真的會有人能在這種氛圍很好的時候願意閉不分的嗎?
他摟摟得不,只是把虛縛在臂彎裏。
溫知禾松開攥著毯的手,任由它落到地上沾染塵埃。
賀徵朝俯替撿起。
趁這個時候,轉過面向他,手指絞了絞:“你說,我現在想知道。”
不擅長表達,總遮掩心底話,卻又因為年紀輕,把控不住緒。
也許只是出于好奇心作祟,才對他有了窺探。足夠了,對他來說,足夠了。
賀徵朝攥了攥毯,讓人拿走清洗,把自己的西服了下來,重新給披上,目微垂:“想知道什麽?”
他問得輕,連肩上都渡了層盈盈的月。
溫知禾想說自己不冷,也想說自己不知道,可他的外套味道很好聞,穿著好舒服;想知道的事其實很多,只是一時間不知道問什麽。
心裏有一朵永遠摘不完花瓣的花,之前是念叨喜歡,不喜歡,喜歡,不喜歡……這次換問或不問。
擰矯的作態讓作嘔,一見他就忍不住心的沒骨氣讓自厭,變一攤淤泥,在他面前一覽無餘。
溫知禾想躲閃他的目,卻是無路可退,只好仰頭問:“你的爸爸媽媽是誰?”
說出的話讓差點咬到舌頭,怎麽會這麽稚……
溫知禾的面頰一下子抵達沸點,燙得不行。
賀徵朝笑了下,讓眼冒星,哆哆嗦嗦地解釋:“你別笑啊……我真的想知道,而且我搜都搜不到,問一下不是很正常嗎?”
沒錯,就是這樣,這個理由好充分。
賀徵朝眼底笑意不減,湊得更近:“你還搜過誰?”
“我……”
完蛋,被發現了。
“就一些人,很早的時候了,和你去老家吃飯那會兒。”
“所以你好奇到現在?”
“……”
閉。
溫知禾雙抿線,又轉過,攀著欄桿。
見狀,賀徵朝眉梢輕揚:“生氣了?”
“……”
他手了的面頰,像在河豚。
溫知禾被他擾煩了,嗔瞪:“你總問我,分明應該你回答我……”
賀徵朝失笑:“是,我本來也想說,但你一說你搜過,我也開始好奇。”
他的手上面頰,寸寸近,呼吸都快捱到側:“臉這麽紅,不會又要發燒。”
溫知禾目躲閃,眼睫輕:“你別靠這麽近啊……”
“海風的聲音太大,我要說的不會重複第二次,所以靠近些。”賀徵朝尋了一個很恰當的緣由,在耳畔低語,“我現在告訴你。”
他賣起關子,令不自覺松懈防備,木訥頓然地看他。
賀徵朝說起另一個小島的故事。在那座小島,他曾與他母親共同生活整整三年都從未與外界聯系,由七歲到十歲,由他記事起。
溫知禾到震悚又荒謬,可哪怕荒誕,也不認為賀徵朝在欺騙,所以口而出的是:“為什麽?”
看向他的目充滿了疑不解,是那樣的專注。
賀徵朝了的頭,心裏無可救藥地到藉,嗓音放緩,認真回應:“因為想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想抓住最後一稻草,想建立一段永不分離的關系,只可惜用錯的辦法。”
溫知禾言又止,意識到自己即將至深的,開始小心翼翼,只問淺薄又令在意的事:“什麽名字?”
賀徵朝眸淡了淡,嗓音也輕:“寧棠。”
寧棠。
很好聽的名字,即便賀徵朝沒有著重說明是哪兩個字,溫知禾腦海裏也很快做出反應。
寧棠父親與賀鴻忠兄弟至深,在父親離世後,就寄住在賀家。認識賀承則時還年,同住一屋檐下長十餘年,完全可以說是青梅竹馬。賀鴻忠沒認當兒媳,在所有人的牽線起哄下,寧棠為賀承則的妻子,喜歡賀承則,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沒有娘家可依仗,的世界裏只有賀承則,賀承則,但賀承則不。從相敬如賓再到婚出軌,從私下曖昧再到把友牽回家,賀承則只用了兩年的時間。
寧棠脾氣,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時已經懷有孕,期盼用孩子束縛賀承則讓他收心。在現在看來是愚昧無用的手段,寧棠卻奉為圭臬。
賀徵朝出生第一年,賀承則沒有回來;賀徵朝出生第二年,賀承則也依舊沒回來;直至第三年,賀承則死在人的床上,寧棠才終于在墓地看見賀承則的照片,的丈夫直至死後,也沒對笑過。
寧棠心裏出了問題,誰也不知道,因為總是溫平和,即便出了這樣的醜聞,賀家對抱愧,也從未有過怨言,只是提出要把孩子帶在邊一起出國移居。
在賀徵朝的記憶裏,自己就沒有父親,唯有一個溫婉又堅毅的母親。頗有文采,家中的藏書都有閱覽的痕跡,即便三年不再創作,再度發稿刊行也仍有一批死忠書迷;外中剛,不再依靠他人,一邊親力親為把孩子養長大,一邊重拾學業深造研修。
日子一天天過去,那個不的男人的孩子也茁壯長,寧棠開始變得古怪。
賀徵朝只知,有時候寧棠會不願看見他,會把他關到臥室、廚房、閣樓,甚至是櫃、儲間,任何一絕對閉的空間,但大部分時候,寧棠對他依舊慈祥溫。
直至把他關閉的地方越來越狹窄黑暗,時間越來越長,賀徵朝才知道,寧棠也許是討厭他的。那時他不知寧棠為什麽要這麽對自己,他在封閉的櫃裏等待,在的浴室裏睡著,然後在七歲那年被寧棠帶到一座孤島。
孤島只有他和寧棠,他看著寧棠對著一張照片夜夜抱怨哭訴,才從只言片語裏了解到,一個與他有著聯系卻絕對陌生的男人,那個男人傷害了他的媽媽。
寧棠清醒的時間逐漸變,也不會照顧自己,所以換他來照料。九歲起,他便拿起鍋碗瓢盆,為他和寧棠料理一日三餐,其餘時間便是在書房讀書自學。
寧棠無法與他流,陪伴他的,與他共同誦書中容的只有蟋蟀知了。偶爾,賀徵朝也會背著包到島上探險,那裏并非完全安全,但他有十足的魄力和自保意識,總能把一些有意思的小裝在瓶裏帶回家。
一天換一個,代他陪伴地放在寧棠的門口。因為他知道寧棠不喜歡他。
說來也可笑,賀家雖對寧棠有愧,卻很主聯絡寧棠,直至第二年,他十歲那年,賀家才發現他們并非是深居于另一個國家,而是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小島蟄居。
這還是因為島上食所剩不多,他照著聯絡簿打錯電話到賀家才被發現的。
寧棠形衰瘦,頭發花白,上是被撓破愈合又傷損的瘢痕,已錯過最佳療愈時機,賀鴻忠再想苛責,千言萬語也只剩一聲嘆。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做到在一個島嶼上生存,哪怕先前有專員定期提供食。在寧棠徹底失去自我不識人時,賀徵朝竟能在一年裏靠自己一人照料好他和母親,這實在匪夷所思。
閣樓上的瘋人和孤僻寡言不會說話的傻子。
在當時,所有人都這麽稱呼他們,很切。
有人問,既然知道島上沒有食需要靠外界補給,那為什麽不知道向家裏人和其他人求救;還有人問,他是不是心報複寧棠才故意這麽做;更有人問,他們是不是都瘋了。
但在當時,賀徵朝并不知道,原來還可以向外界求助,走出這座島嶼。
他只是學著寧棠的行為,向專員撥打電話要專機送食,只是習慣相依為命的生活,把島嶼當做唯一的家和游樂園。他的腦子裏有天文地理,有哲學思想,以及孩天馬行空的幻想。
他不認為這種生活是苦的,是閉,也沒覺得寧棠瘋了,出了問題。
但當他看見記憶裏的母親變了樣子,才終于後知後覺發現,這種生活是錯誤的。
賀徵朝以極度平靜溫和的口吻訴說,側目,很輕地笑了下:“像起了警示作用的但有些邪惡駭人的話故事,對嗎?”
溫知禾沒法否認,看過擁有類似節的電影。從未預想過,賀徵朝的年竟是如此。在大人眼裏是邪惡駭人,但對兒而言……也許真的是冒險話,只是恐怕現在的孩子本不會信。
前半段竟有些慶幸,賀徵朝的父親與的父親同樣糟糕,可更多的還是……
溫知禾展臂輕輕環抱他的腰,一點點收束,仰起頭面向他,臉仍然發燙。沒好意思承認自己聽哭了,趁著夜昏暗,他興許不會發現,可主站在燈下,他勢必能看見。
沒辦法像他一樣說出令人心花怒放的話去安,好笨,也于表達。
以前為了討好他,能輕而易舉喊出人的稱呼,是因為本不在意,而現在……
稍微抱一下他,也算是表態吧。
賀徵朝過泛紅的眼角,吻了吻面頰,低眉輕嘆:“在可憐我?”
溫知禾“唔”了一聲,很小聲。
“怎麽不是心疼?”他咬文嚼字。
溫知禾沒有被他擾煩,只是抿了抿,不明白地問:“心疼和可憐不一樣嘛……”
“所有人都可以可憐我,家人,朋友,甚至是陌生人,但心疼不一樣。”賀徵朝捉著的腕骨放到口,目極深,“心疼代表這裏被,代表你對我有。”
溫知禾覺哪裏不對勁,但沒深思,秀眉微微蹙起:“那你的家人朋友對你沒有嗎?”
賀徵朝盯著認真的雙眼,腔輕,悶笑了下,只覺可得天真。
他眼底笑意不減,耐心引慢哄:“你和他們不一樣,親的。”
“如果你對我有,那是對一個人的喜。這是為丈夫的通行證,也是榮耀。”
溫知禾頓了頓,總算看清他出的獠牙,心底升起一赧然,而非惱。
看著賀徵朝漆黑雙眼裏倒映出的自己,耳畔是被海風裹挾的聲息,低沉又輕緩:“溫知禾,說我,我希你我。”
心中迷霧四散,不斷升騰的溫是昭然若揭的態度。永遠摘不掉的花瓣只剩最後一朵,那裏寫著要問,要說。
哨聲鳴,海面又升起一束金花,像在他們頭頂綻開,讓彼此間的面容更清明。
溫知禾被突如其來的煙火嚇到,抖了一下,往賀徵朝懷裏湊,耳朵已經燒得不像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