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歲 是他抓不住的自由風。
結紮的事, 在溫知禾這裏還有待商榷，所以下周的手被推掉了，考慮了很久, 還是打算在26歲這年順其自然，沒緣分就不強求。
做過結紮手是能複通,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 複通概率只會越來越低，不想未來後悔。
平時的避孕他們做得很仔細，賀徵朝會吃藥或用超聲波裝置, 前者也就口服喝水的事，後者……有幸瞄過一眼，那種場面多有些過分好笑。
備婚期間, 溫知禾工作室的幾個影視項目依舊在穩紮穩打地推進, 待拍電影有兩部，其中還預備涉獵畫行業，執導制作畫短片。
小時候很想學畫畫，只可惜家裏沒那個條件，連學校組織的唯一一次去年宮的機會都沒趕上。講故事也許是刻在DNA裏的事，曾在記事本上短暫又著迷地寫過故事, 也曾繪下傳遍全班的連環畫。
那時有個熱鬧積極的小姐妹團, 在各方吹捧和誇耀下, 驕傲得像個小孔雀, 誤認為自己在這方面也許是有天賦, 幻想將來有一天會依靠這般不俗的技能逆天改命，為遠近聞名、被溫荷驕傲的天才導演。
小孩子的幻想總是無限大，所有人都在夢的紅泡泡裏，沒人會去嘲笑誰。小學五年級時, 還欽定過朋友未來一定要做的主角，哪個歌唱得好的要無償免費給獻唱ost，以及某某人走紅了不要忘記……
天真浪漫極了。
年總是輕狂不凡，太過以自我為中心，這世上與相似的人何其多，做著同樣夢想卻‘懷才不遇’，最終碌碌無為的也不算。
不過是生在一隅青苔石板路邊的小草，以為從石裏冒頭就能窺見，殊不知四面的鋼鐵森林樓閣亭臺已將框死在這一畝三分地。沒有，沒有新鮮空氣，有的只是長年累月、亙古不變的寒冽。
生長痛是反複接平庸的每個瞬間。
直到一雙手把從狹窄的隙裏奉養到沃的土壤中——才有了紮的地方。
和賀徵朝的首場婚禮是在燕北恒川旗下的五星級酒店，為備婚，前前後後停止開放至有六個多月。被接待的老顧客重新踏這家酒店，毫無例外為這場翻新工作咋舌。大廳吊頂的水晶燈換為視覺沖擊更強的類式，一路彎曲蔓延，與帷幕花卉相應映襯；直梯與樓梯也重新鋪墊金手工毯，保守預估一條至五百萬起拍，還未走到婚禮現場，所花費的人力、資金已經極大地讓人嘆為觀止。
說不風是假。
可當溫知禾要來報價單，看清那一行行數額，心裏又怎會不滴。
滿腦子都是：是這個數字嗎？這串零我沒看花眼吧？真的不是錯覺嗎？
百萬。千萬。兩個億。頂頭寫的支票、大大小小的證券分紅以及每月不起眼的賬數額……在以為是認知天花板時，賀徵朝總能用實力告訴，遠遠不夠。
這個世界的貧富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坐在梳妝鏡前，由著知名頂級化妝師做妝造，溫知禾仍然心緒恍惚。
後的屏風旁多了道倩影，人穿著香檳禮服，腳踩細高跟在地毯上不怎麽出聲，以至于靠近到兩手按肩，溫知禾才反應過來。
“寶貝，我剛剛進門前偶遇了幾個小網紅，他們都拿著小相機在外場拍vlog呢，搞得我都有點兒心。”陳笛語氣輕揚，一張小跟抹了似的，“賀總真是大手筆，覺到都是錢堆起來的，我幫你巡視了遍，還趕跑了一個要扣鑽的男寶，夠意思吧？”
溫知禾的眼尾還在鑽，聽這話面部不要牽，忍了忍：“別惹我笑啊。”
陳笛跟沒聽見似的，拿著手機屏幕一張張給過目，一會兒切到扣鑽熊孩子的錄屏、一會兒是和大牌明星的合影，才短短一個鐘頭的時間，在不知道的小角落，居然發生了這麽多事。
最後一顆鑽完，還得稍微固定風幹。
溫知禾吊著的氣松了下來，對上陳笛的眼，聽跟市場問價似的問“這鑽多錢”，差點兒沒破功。
“我覺得我真應該錄一段視頻。”
陳笛又開始說這些。
溫知禾：“你錄，我還可以給你提供設備。我包裏那只雲臺相機電量還不。”
“沒事不用。”陳笛掏出手機，對屏幕弄了弄卷發，湊到旁邊說：“我只要錄個20s的小視頻，說你是我姐們兒，我是被你寵溺的好閨閨，打上《我閨嫁豪門而我也暴富》的小說照進現實標題就能出道。”
溫知禾斜乜了一眼，心裏雖覺好笑，但還是配合著錄了合影。
不過其實陳笛也不想這麽高調，就隨口一說的玩笑。先前在朋友圈po了張下午茶的照片，裏面稍微亮出限量款包包和豪車路標，就被一群本就不的男友人相繼擾……是個人都不了。
邊有人突然暴富，陳笛也許會酸，但這個人是溫知禾就不會。原因無他，的前半生已經夠苦，老天應該善待這樣的孩。
能被邀請做伴娘，陳笛驚喜也榮幸。
不會發蹭熱度的尷尬視頻，也不覺有這個必要，于是抱著手機就坐在旁邊開始P圖。剛要給溫知禾傳去合照，盯著那張臉數秒，陳笛嘖了一聲，這哪裏用P啊？直接生圖直出。
溫知禾做妝容，理擺，戴上珠寶。
對鏡款款踱來，說是珠寶氣都不為過。
初次穿婚紗還沒什麽覺，現在……
溫知禾失了失神，一聲慷鏘有力堪比猿啼的聲音將思緒拉回——
“炸天了！”陳笛驚嘆，“這是我老婆吧！”
“……”
很簡單暴。
之後的流程溫知禾走得迷瞪，記憶不是很清明，只記得上百克拉的鑽石項鏈足克足量沉甸甸，擺搖曳拖尾沒法走太快，天上洋洋灑灑的碎金飄花仿若雨，空氣裏都彌漫著香檳的甜膩，還有人們驚嘆豔羨的目。
每一、每一幀，都像不切實際的夢境，但這并不是一場夢。在的手付給眼前人時，視線裏的一切都變得鮮明亮麗。
換對戒說誓詞的環節已經預先演練過好幾回，正式去做，溫知禾心底仍然打鼓，好在并沒有出太大的差池，除卻把捧花順著極其高難度的拋線扔到某座花壇上。
這太過恰好，所有要沾喜氣的人都愣在原地。
賀徵朝也笑了下，眼裏滿是對的贊許，說自己有一個了不起的太太，連拋花都有個。
他這人裏滿是糖炮彈，比司儀還會打圓場，縱使這并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但他似乎總有辦法誇耀。
老天，已經置夢境一般的天堂，何故要被這麽托舉，未免太害臊。
領證那天的誓詞，溫知禾記憶猶新，從未預料到會靈驗得之快。他執起的手，從第一刻不肯松，他捧起搖曳頎長的婚紗，以便走得更妥當。
婚禮還未結束，網上已經熱議不斷。多數人翹首以盼，好奇這座原本古樸的五星級酒店究竟是被如何翻新。
來場的賓客并非簽了保協議，何況現場也有留念錄像。網友通過斷續分的小片段，基本能拼湊出這場婚禮的聲勢浩大。
就連空氣裏好似都彌漫著紙醉金迷的氣息，說是頂級的世紀婚禮的確不為過。
在哪裏錢在哪裏這句話，直接有了象的顯明。
但網友八卦的熱也就這兩天。賀家主張低調，人為地管控過輿。
遠在南城的溫荷并非不知曉兒的出嫁。那是一個稀松平常的晴日，與好的鄰裏來家中做客，刷到視頻向驚嘆，才知溫知禾和那個男人的婚禮是在今天舉行。
過視頻，溫荷不難看出兒是幸福的，而早在那次談判，也能窺見那個男人是抱有相當的決心。
分明們原是那樣親近、無話不談。某一時刻，溫荷不由自主地傷，但清楚，不再打擾是作為一個合格的母親該做的事。
沒有溫荷，娘家桌并非空無一人。蒞臨的他們或許和溫知禾沒什麽脈聯系，卻也是人生裏至關重要的人。
許久未從療養院出來的寧棠也得以呼吸新鮮空氣，經治療，的神狀態穩定不，會主擁去溫知禾，向磕絆又認真地傳遞祝福。
啼笑皆非的是，好似只認了溫知禾做兒。
-
重頭戲落在這晚的新婚夜，溫知禾罕見地小酌了幾杯，酒意上頭，做什麽事都特別起勁。
意識不清醒，都不知道自己那晚有多癲狂，孽力全回饋在酸的手臂大。
賀徵朝沒有婚假，但由于昨晚做得太過，隔天溫知禾一直苦不疊，他只好告假一天，陪著肩按按推稍作休整。
溫知禾舀起調羹，很不領：“又不是你累，你幹嘛要請假。”
賀徵朝眉梢微挑：“昨晚我沒賣力？”
溫知禾的手停頓了下：“那不然呢？明明是我……”
話落到邊，溫知禾的臉一陣臊，直接偃旗息鼓不吭聲。
第二場婚禮是在國外舉行，沒請太多賓客，到場的都是些比較親近的朋友，行頭遠沒有第一場聲勢浩大，卻也極度浪漫。室外草坪，藍天白雲和教堂，白發蒼蒼的牧師說著古樸又經典的禱告詞，詢問他們是否願意接對方為夫妻。
反複的儀式早已沒有新鮮，可看向面前的男人，的心跳仍然鼓如雷。
但這并不妨礙在結束以後，對賀徵朝小小地嘆聲：好沒意思哦。
“沒意思？”賀徵朝去摘頭上的紗和花，以便進餐時便捷些。凝著這張化著淡妝仍然明的臉，他耐著子沒去吻，腦海裏卻已經幻想千百遍的親熱。
他的確沒什麽浪漫細胞，對他而言，能用錢砸已經是微乎其微的小事，他實在想不出能更讓他的小妻子興趣的法子。
“是哪方面沒意思？”他又問。
的，溫知禾也說不上來，大概是太挑剔了。
最關心的其實是——
“我們什麽時候月？”
“因為婚禮你前前後後都請假小一個月了欸，我們還有時間月游嗎？”溫知禾糾結地皺起眉，考慮得極為誠懇。
賀徵朝停頓一秒，忽地嘆笑，那雙深邃的眼始終定格在上，凝矚不轉：“怎麽沒時間。”
“我的現在，未來，所有時間都是你的，怎麽會沒有？”
餞在心底化開也沒他這番話甜膩，溫知禾抿平雙，強裝沒被攻陷，冷靜得很：“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不會考慮外界因素了？”
“嗯，我會在聽從你指令之前，把所有外界幹擾都理幹淨。”他回答得滴水不。
“我想環游全世界，不僅是這裏，還想去新加坡、土耳其、埃及、墨西哥……”
“都可以。”賀徵朝頷首，眼底著溫和而外的愫，如此灼熱，“那架以你為名的公務機隨時起飛。”
“喂……”忽然小聲，“你不工作的哦？”
分明是一樣的問題。賀徵朝牽起的手，斯文彬彬地落了一吻，眸極深：“目前而言，我的工作是陪你月游。”
溫知禾為矜持而設立的壁壘已徹底攻陷，擡起手臂擁住他的脖頸，親昵無間地親吻著。
莊園裏，唯有花園迷宮、鎖上的臥室是絕對蔽的，他們就站在水臺邊親近，怎會不被看見。
賀寶恣好事地拍下這一幕，查看時還不忘驚嘆自己的技藝高超，簡直是天選攝影師。
而手機裏的賀寶嘉簡直是豬隊友，打電話都煞風景，平白讓被當事人抓個正著。
……
兩場曠世無匹的婚禮就這樣隆重告落。看著錄像帶和洗出來的片子，溫知禾竟有些意猶未盡。
賀徵朝後來的確應了許下的承諾，先帶周游三個地方。而後沒游到的國家，都被列的計劃清單，亟待一年一度的實現。
新的本子已經打磨出來，有的是該忙的時候，讓溫知禾分外驚喜的是，《霞萬道》竟被業有聲的獎項提名。要知道，這可算是的圈首作呢。
只是提名，溫知禾已經心滿意足。
除了忙于拍攝短片，也在閑暇之餘準備留學申請。清楚自己還年輕，有的是不足之需要去歷練，去打磨，能挑大梁的前提是足有經驗。
很久不再注重個人學習，相較于高中時期，專注力遠不似從前，所以為學習，閉門修煉至有三個月。
在此期間，賀徵朝能探、關心，但僅限字面意義，溫知禾投得極為認真，頗有一強盛的學生勁兒。他無時無刻不會到年齡的差距，但此刻尤為清晰。
縱使每個人的人生進程不同，步校園并非十幾歲男的專利，可賀徵朝確實沒什麽力再去攻讀一門課。他的二十歲或許有；他的二十五歲或許有，但三十三歲——
“三十三歲，不是鬥的好年紀嗎？”
溫知禾架著方框眼鏡下的雙眼亮而清明，發出這般靈魂的拷問。
賀徵朝很難說不是。他在商場上的版圖擴張，是還有著十足十的野心，畢竟他還得供著這個貪財好利的小太太，以免失了這方面的吸引力。
溫知禾是聰慧的學生，刻在骨子裏的學習基因仍然存在，何況有賀家為撐腰。于是在極短的時間裏，很快就收到金閃閃的學offer。
即將遠赴大洋彼岸。
考學一事沒有瞞誰。
可當所有人得知要出國深造，紛紛都表現出極為震悚的模樣。
“你真要去紐約讀書了？！”
“啊？？你不是還有電影要拍！”
“我靠！還真給你考上了！牛啊姐們。”
雙寶姐妹、陳笛雖不敢置信，卻也不由分說地小聲支持。
他們更多的聲音，在于詢問——
“大哥他同意了？”
“你老公肯呀？”
“你考慮清楚了？”
溫知禾對他們問出的問題并不意外，笑了笑，說出那句預備好的臺詞：“他哪能管得了我這個，我當然考慮清楚了。”
首先是自己，其次才是賀徵朝的妻子，何況人怎會停下學習的腳步。
《霞萬道》提名電影金獎，止步于提名的結果同樣不出意外。賀太太的環很大，大到暗箱作也不足為奇，可不願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又有新的理想，理想是讓觀衆心甘願為“溫知禾”走進影院，而非“賀太太”；理想是讓衆人提及首先呼喚“溫知禾”，而非“賀太太”。這也正是去學習的緣由和力。
同樣大為震撼的還有馬場那圈人。
們清楚溫知禾每月固定的那幾天沒來騎馬，也都紛紛表心意維持關系，可誰又能知曉背地裏是去……讀書？
圈裏有個不文的潛規則。凡是被金主、老板送出國讀書的人，都是被宣判出局的，因為這種分手方式既面又方便。
但溫知禾是什麽人？人賀老板正兒八經娶進來的媳婦，那場世紀婚禮雖然過去了差不多得有一年，可仍能讓人津津樂道、嘖嘖稱奇。
一年就婚變，未免太快了。
馬場姐妹團的氣氛開始變得微妙，有的人耐不住子，已經開始押注倆人即將離婚，還有的人則按兵不，從各方人脈小心翼翼打探。
溫知禾其實并不知們如此戲，要不是無意間在洗手間梅開二度地聽到談話，可能還蒙在鼓裏。
真是驗了那句話：夏蟲不可語冰。
出國前一天，恰好是賀徵朝的生日。
他三十四歲的生日。
“3”和“4”的蠟燭被新來的傭人混，平白鬧了個笑話，雖然從反面看好像也沒差。
可就在這種時候，溫知禾驚覺，自己的丈夫真是小老頭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溫知禾邊推餐車邊配合外放的伴奏唱歌，本來還想咬著一個吹吹卷，就像小馬寶莉的PP一樣，不過那樣太高難度了。
餐車推至餐廳，并沒有看見本該坐在燭晚餐前的男人。
剛要把音樂按停，腰間卻被臂彎牢牢環住，深陷溫暖的懷抱裏。
這個擁抱極深極重，像是要把徹底融進。滾燙的氣息落在耳畔，帶著一聲嘆。
那是賀徵朝為即將到來的、無法規避的黎明而不舍的嘆。沒人能拒絕清晨的第一縷，他也不例外。
他即將放開的，是他抓不住的自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