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吞花臥酒(終篇上) 終于嘗到的滋味……
榮將兩封同時自京中寄來的信展開放在桌上。
他看完這封又瞧瞧那封, 被兩封信裏的容打得蒙頭悶腦,腦瓜子嗡嗡作響。
這……
雪兒……
章淩之……
他們倆……
怎麽會??!!
“豈有此理!!!”
他將信重重拍在桌上,氣得眼睛瞪如銅鈴, 兩只鼻孔牛鼻子似的直出氣。
憤恨到了深, 他心燎起了火, 背著手在院子裏踱來踱去,手不時出來在空中指指點點, 裏嘰裏咕嚕不知在自言自語些什麽。
自家的好白菜就這樣被豬拱了呀!!
請蒼天!辨忠!
“那個畜牲……章越他就是個混蛋……禽!!”
“想讓我答應他和雪兒的婚事……?做夢……做夢去吧他……”
“那個阿貞……也真是的, 這次辦得是什麽糊塗事兒?平常也就會跟我橫!只會跟我橫!”
他在院子裏來回嘀咕,這話落在一旁小兒子的耳朵裏,前言不搭後語的,只是不知父親在說什麽瘋話。
“爹?阿姐怎麽了嗎?”
“那個章越!”
本沒有聽進去兒子的話,父手指朝天, 像只竄天猴一般跳將起來。
“看我不揍死他!敢打我家雪兒主意!我揍死他!”
“爹, 您說的那個章越, 就是最近剛升任閣首輔的章淩之, 章大人嗎?”
兒子的話如同一盆涼水,呱唧一下兜頭澆下來。
瞬間冷卻了那令他昏頭的怒意。
邊的小胡子哆嗦了兩下, 他索著桌沿,跌坐到石凳上。
“啊……啊……是呀……新任的首輔……沒錯,沒錯……”
“爹,您剛說, 您要去揍那首輔大人嗎?”
十三歲稚子又天真無知地發問了。
靈魂離了幾瞬,榮忽而起腰, 眉頭一皺,板起個臉來呵斥:“哎!胡說!休的胡言!”
“爹爹我……豈是那個意思……?!”
春禹癟了癟,不想說他什麽了。
“我剛剛分明都聽見了……”他只敢小聲嘀咕兩句。
不過爹爹這子, 他早已習慣了,每次都是話放得狠,自己在那兒背地裏跳腳,真到了要面對事兒的時候,又老老實實把個尾夾好。
榮慘白著臉,雙目出神,手摳住石桌邊緣,指尖暗自用著勁兒,似乎恨不能把那石塊掰下來。
哎……
哀嘆一聲,他整個人瞬間被去了力般,歪倒在石凳上。
“怪你爹沒用……都是你爹沒用啊……”
“爹,是阿姐出什麽事了嗎?”
爹爹看完京城的來信就了這幅模樣,肯定又是為著姐姐的事兒煩心。
一聽他提起兒,榮又是悲從中來,默默就紅了眼眶,“那個……章越寫了信來,說要娶你阿姐……”
春禹愣了瞬,眼睛一亮,“爹!這是好事呀!”
“跟首輔結了親,那咱還怕回不去京城嗎?!”
他還以為,是那章越把他姐肚子搞大了卻不願負責之類的,才會惹得爹爹如此氣憤。沒想到是要來跟他們結親家的。
這可真是太好了,在嶺南那熱蠻荒之地待了這麽久,他早就對京都的繁華懷念無比。
榮氣嘆得更重了。
兒子還小,不懂這些,也沒法兒指責他什麽。
他哪裏知道,父親心中的憤懣與不甘。
雪兒托在章越手上的時候還這麽小,他說是替家照顧兒,結果卻了給自己養媳婦兒!他個心機深重的大男人,拐騙一個未經世事的,那還不是手拿把掐的?
越想,他越憤恨,這心裏頭就跟被石頭堵住了似的,有氣卻又發不出來。
到了晚上,他左右睡不下,雖說心裏咽不下這口氣,可又實在畏懼章淩之的權勢。
再者說了,他們退了裴家的親事,本就將人得罪了,而今再把個章淩之也給拒了,他榮還要不要在朝中混了?雖說他這輩子是不指能有什麽登天的作為,可也不想落得個場棄子的下場啊。畢竟他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家裏七八張,全都指著他的祿米下鍋呢。
他心中哀嘆,默默又翻了個,披起,點上燈,準備給京中去一封信。
章府。
冬寧看完父親的來信,緩緩置于膝頭,雙眼怔忪,思緒不知又飄到了哪裏。
“怎麽回事?你爹信上說什麽了?”
薛貞柳拿過那封信,也迫不及待瀏覽起來。
“爹爹說……他問我,是否真的心悅小叔叔,是甘心願嫁與他否?”
看爹爹在信中的意思,他似乎就只關心一點——兒是否喜歡。
章淩之給他寫了信,薛貞柳葉給他寫了信,可那裏頭,都沒有冬寧的意思。父寄信來,只問一句,他只要寶貝兒的態度。
冬寧恍恍惚惚,心下不由起些微波瀾。
與爹爹已分別久遠,可這信中的爹爹卻仿佛又喚起那幾乎模糊的回憶,就像孩時會抱在膝頭逗弄;將一路從香山腳下背上山頂;更會在下值回家躲開母親往手中塞豌豆黃……
爹爹還是那個疼的爹爹,這一點,似乎從來都沒有變過啊。
想著想著,鼻頭不由泛起一陣酸意。
“呵。”看完信的薛貞柳鼻子輕哼,將信拍回了桌上。
“這個茂華,還寫什麽信特地問你喜不喜歡?說得好像你若答個不喜,他便真敢著膽子去下他章越的臉面了似的。”
薛貞柳對此只是不忿,自家夫君那個烏子最是了解,一聽章淩之也要親自去信給榮,便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定親事宜了。
自己說是征詢他的意見,可多半猜出來,他心中即使再不滿,這次怕是連個屁都不敢對那章淩之放。莫說之前可能把裴家給得罪了,就這一下,他哪兒還敢再去拂一把章淩之的面子?想都不用想。
不過薛貞柳沒想到的是,他沒立馬應“是”或“不是”,竟是先來了封信給兒,問的意思。
“哎,也算你爹爹有心了。”
想著,角又出個難得的笑,“我倒是真想看看,若你回他個‘不喜’,他是否真敢跟那章越對著幹?”薛貞柳偏一下頭,揶揄地看向兒。
“娘……”冬寧撇過頭去,擡手拭已然冒頭的淚花,嗔道:“都什麽時候了,您還打趣兒我們爺倆。”
“呦呦,是,你們爺倆,從小你就跟你爹親近。他慣著你,我管著你,你跟他總是一派的,反倒弄得我了個壞人似的。”
裏說著抱怨的話,卻是笑著將那信收好,“這次也是,他一封信呀,就把你得出眼淚,我在這兒跟你好一番鬧騰,怕是只在你心中落了個埋怨。”
“娘……阿娘……”冬寧歪去懷裏撒,摟著的腰不放,挨在肩頭,“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您和爹爹都是,最最最疼我了。”
薛貞柳被鬧得不行,頭拗過去,撲哧就笑出來了,“你呀,就是個討債鬼,專來磨我和你爹的。”
“行了,你趕給他回個信去,好讓他安心。只有你一句想嫁,他這心裏方才能好點。”拍拍兒的手臂,擡頭看看天,語氣竟似暗藏憂傷:“我呢也就不等他回信了,他無有不答應的份兒。趕地,我要給你把這事兒張羅起來,省得一來一去地再耽擱時日。”
“嗯。”
在母親懷中赧地點頭。
聽到母親說“趕地”,這心就像上了翅膀,撲棱幾下,高興得恨不能立馬飛起來。轉頭又覺出不好意思來,自己怎麽就心急這樣?臉埋在母親肩頭,哧哧地笑。
“你呀,傻丫頭一個。”薛貞柳瞧兒這模樣,幸福簡直溢于言表,那些在心中積了許久的怨懟和愧疚,終于也緩緩釋放出來,遂只能和著的笑聲,默默莞爾。
薛貞柳幹事向來麻利,章淩之亦是個雷厲風行的,兩人一拍即合後,便開始了定親的章程。
由于家如今不在京,是已一切從簡。
甚至兩個人打好商量,聘禮都先不用備了,就算要送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擡。總歸,他們家不可能一直待在山東道的,若到時候回京,搬起來還嫌麻煩。
只是人合了個八字,再托婆做個見證,雙方簽下定親書。沒有正式蓋印的婚書,也沒有去衙門過戶籍。
總而言之,不過是雙方換了一個承諾。
說白了,冬寧現在還沒有正式嫁給他。
可迫于的子、以及本人的再三請求等等緣故,薛貞柳沒法兒把帶回山東,只好繼續留在章府,不過現在,也算是未來的家了。
可畢竟沒有龍全帖,不是府承認的夫妻,薛貞柳左右放心不下,出發回山東前陪著冬寧睡了一晚,被窩裏牽住的手,不厭其煩地反複叮囑:“你同那章越,畢竟還未真的結親,他現在還算不得是你夫君。若是……”手挲了一下兒細的手背,瞬間握得更了,“若是他要跟你行夫妻之實,你可萬萬不能答應!這不,連三書六禮的章程都還沒有跟我們過,你可不能就這麽稀裏糊塗地遂了他的意,這無茍合,你聽明白沒有?!”
話到後面,語氣越發嚴厲了起來。
雖然同樣的話也警告過章淩之,可知道他不會是個守規矩的,就怕自家那傻閨,又癡呆呆著了他的道去。
“啊……?”冬寧不疑了,小小聲嘟囔道:“可人都已經來過了呀,怎麽能‘無茍合’呢……”
“嘖!”薛貞柳氣得差點沒從床上坐起來,拍一下的手臂,“你這麽回事?他給咱家擡聘禮了嗎?你跟他有方的婚書嗎?戶籍是轉去了他的黃冊上嗎?”
薛貞柳連珠炮似的話打來,說得冬寧只好癟,哼哼唧唧、模模糊糊地應喏。
被兒這態度氣到,瞧似不堅決,只好惡狠狠警告道:“你記住!在你們正式婚之前,務必要給我把規矩守住咯!”
訂婚敲定後沒幾日,薛貞柳便和丫鬟坐上馬車回了山東。
家裏那邊離了自己這麽久,還真不放心榮一個人,實在地不能再待下去了。
芳嬤嬤沒有跟過去,依舊留在章府照看冬寧。
薛貞柳自是知道那二人都不放心,拉著芳嬤嬤又是千叮萬囑。芳嬤嬤在此一事上當然是跟母統一戰線,了然地點點頭。
“夫人放心,有老奴在,定會將寧姐兒看管好的。”
得了芳嬤嬤保證,這才算是舒心了點。
和兒在府門口又抱著哭作一團,心裏終究是割舍不下。
“你在這兒好好的,我一定讓你爹爭氣,早日回京,咱們好一家人團聚。”
可一想起真等他們回京了,立馬就要送嫁人,算一算,一家人真正能相聚的日子,其實也沒多了,心裏不又激起了幾分哀戚。
夜裏,燈籠飄在廊檐下,風一吹,燭閃爍。
芳嬤嬤把熱水灌好了,便去小書屋催促冬寧洗漱。
“小祖宗,快著點,一會兒水涼了。”
冬寧手上筆不停,頭也不擡道:“不要,寫完這章。”
說完,又嘟噥著添上一句:“我還要等小叔叔回來呢。”
雖說是定下了親,卻似乎比之前更難見著他。閣最近剛剛重組,他又是新任的揆首,公務既多應酬也多;西院那邊也是不安穩,王月珠神狀況不大對了,隔三差五地鬧自殺,人發現攔下來後又是瘋瘋癲癲的,夜裏在院子裏唱戲,鬧得鄰居都生了意見。
章淩之一下了值,又要空去理王月珠的事兒。他將搬去了一更偏僻的居所,又加派了些人手看著。
章嘉義人還關在應天府,等著決呢,這邊王月珠倒先瘋了。怕是他真被推上刑場的那一日,他娘也沒法兒來看他了。
思及此,著實令人唏噓。
所以這一天天的,沒個安生的時候,章淩之常是忙得連影子都見不著。
只是晚上,他必會空過來疊彩園。冬寧歇下得早,他便坐在床頭陪會兒,被小姑娘牽住手,一通東拉西扯地,就是不願放他離開。
只可氣的是,芳嬤嬤非要站在房中礙眼。他們在床頭說話,便瞪著雙眼睛在一邊看著。以前倒是還會放他們獨呢,現在兩個人婚都定了,竟是不放心了起來。
冬寧老大不樂意了,走也不走。
章淩之暗覺好笑,自然知曉這老仆婦的意思,晃了晃自己被攥的手,溫聲安:“了,就讓嬤嬤待著吧,也沒什麽話不能聽的。”
冬寧小一癟,蛄蛹兩下,這話終究是說不出口。
可有些事兒,卻是不方便被孃孃看到呀。
他白天忙得不見人影,晚上回來,又被孃孃把雙眼珠子粘上了,自己想跟他親近都找不到機會。
哎呀……自己在想什麽呢……
紅著臉,很快便打散了這思緒。
“你嫂嫂那頭,還好嘛……?”
看著他疲累的模樣,又想起何晏提過的西院那頭的糟心事兒,忍不住關切道。
章淩之垂下眼睫,拇指挲著的手背,再笑著擡眼,角邊泛起的苦卻是掩不住,“這些事兒不著你心,我自能料理——”
冬寧被子一掀,直接攬住了他的脖子,半邊子都掛他上了,頭埋在他的脖頸間,說話哼哼唧唧的:“我知道你能料理,可你要是累了不高興了也可以跟我說跟我抱怨的,看你逞強我心裏其實可不好過了……”
“寧姐兒!”
章淩之還沒未及反應,卻是被芳嬤嬤一聲嗓,呵斷了這原本溫馨旖旎的時刻。
的子若無骨,菲薄的著馨香,若有似無地過他的脖頸,口出氣息溫熱,吹拂過耳畔。糯的調子說著人心的話,更令他心猿意馬。
只是這老仆婦就在側,無法不人察覺過于強烈的存在,縱使有點什麽心思,瞬間也鬧沒了。
心中是有點不快的,臉沉了沉,卻并不發作,只配合地將纏繞脖頸的手拉下來,將人塞回被窩裏。
“行了,我沒事,沒你想得那樣糟糕。我這幾日忙,沒工夫陪你,等過段時間得空了,再陪你去什剎海放放風,嗯?”
“好!”冬寧終于笑開了,杏眸一彎,小狐貍似的,翻開被子又爬起,在他臉頰上撮了一口。
不知是故意還是怎的,這聲兒撮得清脆,氣得那芳嬤嬤瞪大了眼,霎時老臉一紅,只是鼓著雙眼珠子,指著,竟說不出話來。
章淩之被的突襲親蒙了,隨即擰起眉頭,可那角的笑意卻是怎麽也按捺不下去,“祖宗,快別鬧我了,睡吧。”
冬寧也是有點不好意思的,畢竟還當著芳嬤嬤的面呢。幹完“壞事”,立馬又鵪鶉似的回被窩裏,拉到遮住大半張臉,只剩一雙渾圓的黑葡萄般的眼珠子,眨眨看著他。
“那你以後必須要親過我的額頭,跟我說一聲‘晚安’,我才能睡得著。”
章淩之:“……”
芳嬤嬤:“……”
莫名其妙地,兩個大人在這種時候過于默契地對視了一眼,隨後又都立即別過頭去。房間伴隨著章淩之掩飾尷尬的咳嗽聲,竟是讓氛圍一時變得更尷尬了。
捂得熱乎乎的小手從被窩裏鑽出來,揪著他的袍,“好不好嘛……”
芳嬤嬤“啪”地一拍額頭!
冤家啊……真是冤家……
認命地閉上眼,轉過頭去。
章淩之實在被逗樂了,笑得肩膀直抖,趁著芳嬤嬤背之際,拽下的被子,在那嫣紅的上蜻蜓點水一吻。
“晚安,我的雪兒。”
嘻嘻……
冬寧咬住筆頭,勾在一起的腳在桌下啊,想起每天晚上他來跟自己道晚安的吻,就又在那裏傻樂。
嘖。
芳嬤嬤無聲努努,過去將的筆拿開。
“都跟你說過多遍了,現在不要再‘小叔叔’,他哪兒還是你什麽‘叔叔’?說出去不覺得別扭嘛?”
“嗯……自然不是‘叔叔’了……”小扇子般的長睫垂下,輕抿著,臉頰上酒窩閃現。
是……夫君了呀。
嘻嘻,嘿嘿嘿。
一想起來,自己又忍不住樂了。
芳嬤嬤瞧這模樣,真如初綻的海棠,豔照人,灼灼耀目,得人移不開眼。
也是替高興的,不過,可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
這幹柴不能著烈火,燒起來可就麻煩了。
芳嬤嬤的打攪還是很有效的。
自從知道有這麽個“監工”在一旁看著,章淩之并不會每晚都來疊彩園。
這晚,他便沒來。
屋子裏早已熄了燈,只有溫溫淡淡的月鋪了滿室。
拔步床上,鼓起一個小山包,那小山包聳著,翻過來又翻過去。
終于,冬寧又睜大眼,屏息凝神了會兒,確認梢間的芳嬤嬤約莫是睡了,這才悄悄掀開一條被,魚兒似的便溜下了床。
連鞋也不敢穿,只拎在手上,白子踩上地磚,踮起腳,去開門兒。
這事兒,不是第一次做了,倒是練。
出了房門,再不用憋著氣了,立刻將鞋套上腳,甩手就開始往園門外奔。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
章淩之本就覺淺,這晌才剛睡下,便被人敲醒,語帶不快,沙啞地出聲:“什麽事?”
只以為是何晏或者茯苓,就怕這時辰來敲門,恐又出了什麽急的事兒。
頭腦瞬間清醒,他翻從床上坐起,凝眉向房門。
半天沒有人答話,他但覺蹊蹺,又低聲音喝道:“什麽人?”
“是我……”
門那邊的人著嗓子,鬼鬼祟祟地答話。
章淩之心一跳,這聲音他可太悉,連忙起過去。
房門剛一拉開,就被一香的子撲了滿懷。
攬住他的脖子,章淩之被得措手不及,幾個踉蹌連退幾步,方才圈住的腰站穩。
房中沒有點燈,借著微弱月,他看清的臉,更是驚詫萬分。
“你怎麽過來了?!”
見他沒有表驚喜,反是一上來就是質問自己,冬寧不高興了,小一撅,“你今晚都沒有過來看我,我睡不著。”
章淩之真是被鬧得沒脾氣了,眉眼一舒展,捋了捋跑的發,語氣放得溫無比:“乖,有芳嬤嬤守著你,我總也去,不大好。”
每次他一去,冬寧就黏黏糊糊的,可當著芳嬤嬤這個外人的面,他總覺別扭,唯有哭笑不得。
哼!
就知道。
鼻頭一皺,貌似兇道:“騙子,你是不是本就不喜歡我?”
章淩之無奈地笑笑,知道是在同自己撒,雙手攬住的腰,一下額頭,“冤枉死了,今兒誰陪你用的晚膳?”
他怎麽可能忍得住有一天不見?可不好夜夜都去閨房陪說小話,便是出時間來也一定要陪用上一頓飯。
冬寧撇撇,故作生氣地瞪他眼,可繃不住,撲哧就笑了。
這一嗔一喜間,實在鮮活得可,月朦朧下更是襯得宛如閬苑仙子。
章淩之一顆心都被泡了,腹部有熱流開始竄,結繃,心髒都微微發。暗自嘆口氣,可到底不能真對做什麽,與其留在懷中折磨自己,不如趁早將打發走了。
他低頭,輕的,甚至都不敢深,隨即趕離開。
“好了,雪兒晚安,趕回去睡了。”
以為只是來索取晚安吻的,便小意來哄。
誰知冬寧竟踮了踮腳,卻是把他的脖子環得更了,馨香的吐氣撲在他鼻息間,滴滴的聲音似一就化的,“不要,不要趕我回去嘛,今晚我要和你睡。”
章淩之猝然睜大眼。
“又胡鬧——”
不等他繼續呵斥,冬寧下一擡,堵住了他的。
小舌勾著,舞著,由于經驗缺乏不怎麽有章法,卻激起兩個人麻麻的震。子皆是一抖,章淩之手帶著的腰一提,滾了床帳中。
後背到的錦衾,拔步床都是他的氣息,這更令興沉醉。戰的主導權瞬間又被他奪回,舌尖被吮得有點麻,輕自口中溢出。
手著他腦後的茬茬的短發,一路向下流連,過他起伏的脊柱,來到了他的腰上。
手指鈎纏著就要去解,卻被他猛地攥住。
“做什麽……?”暗啞低沉的聲音噴灑在耳畔,裹挾著搖搖墜的忍,甚至還有幾分怒意,竭力維持著那還沒有崩塌的克制。
他手心滾燙,著的眼神確乎是清醒多過迷蒙。
冬寧咬了咬,一下被看得不好意思了,那直從耳廓蔓延到脖子,本就菲薄的更是出潤的紅,一片靡靡之,人意迷。真是的……自己都已經厚著臉皮做到這一步了,這種事,還用他問出口嗎?
咬住,長睫輕著蓋下來,遮去眼底的,拼命躲避他略帶探究的目。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頭頂,合著混的節奏,如此有力量。
兩個人僵持著,誰也不率先說話。
冬寧撅了撅,不知為何,竟有幾分委屈溢出,酸氣兒沖上鼻尖,染紅了小巧的鼻頭。
心一橫,執拗地,另一只手也去解他的腰帶,果然還是被抓住。
“夠了,不許再胡鬧了!”他的氣息徹底了,咬牙吐出字句。
冬寧終于繃不住了,眼淚唰地就湧了上來,甩開他的手,翻過,趴在枕頭裏哭。
章淩之懵了。
他不明白在委屈什麽,可是又好像有點明白。
長長嘆一口氣,手臂穿過的腰,輕地將攬過來,一點點吻去臉上的淚珠,“你行行好,分明是你來惹的我,怎麽你反倒哭起來了?”
冬寧就這麽仰面癱在床上,任他來哄自己,淚珠兒啪嗒啪嗒掉,“章淩之……你就是不喜歡我……”
他氣笑了,“又在胡說什麽呢?這帽子是說扣就扣了。”
“那……那……”噎噎地,眼尾噠噠的紅,話都說不全乎,“你都不要我……”
都這樣主送上門了,卻還被他冷著臉推開,真是丟死人了。
耳邊是他重的嘆息聲,又吻上新滾出的淚。
“你明知我的心意,是非要故意氣我嗎?除非我把你八擡大轎地迎進了門,否則怎可隨隨便便輕易要了你?”
他說的自是心裏話,冬寧忽而止住了點哭,吸了吸鼻子,朦朧著一雙淚眼看他,“那……難道你會反悔,不娶我了嗎……?”
“當然不會!”
他斬釘截鐵道,似乎還有點生氣會這麽問。
冬寧又扁了扁,“那……有什麽關系……”
不過就是順序調換了一下,反正結果他不都是要做夫君的嗎?
章淩之一下有點被問懵了,旋即又很快反應過來,皺著一對眉道:“自然還是不同的,我不能如此輕率地待你。”
他心中好些時候會有些執拗的準則,尤其是面對與冬寧有關的事兒。
但這說法并不能將小姑娘哄好,鼓著張臉,裏嘟嘟囔囔的:“反正你就是沒那麽喜歡……”
那個“我”字還沒說出口,就被他的舉驚得卡在了嚨裏。
下倏地一涼。
他抓起的腳踝,推到大,埋頭在曲起的膝蓋間。
冬寧猛一口氣,那驚呼聲剛升到嚨口,卻又霎時在了他的舌尖。
“你作甚……呃……”
手抓下的被褥,腳趾猛地蜷起,齒尖將角啃出了,依然關不住那細細的輕,從口中溢出。
這蝕骨銷魂的滋味是從未嘗到過的,一陣麻從尾椎骨直竄上來,了骨頭,銷了魂魄。
好像被拋上了雲端,雷雨伴隨著乍現的閃電,在轟鳴聲中傾瀉而下。
雲銷雨霽。
膝蓋砸回錦被上,整個人酸無力地癱著,脯緩緩起伏,雙眼霧氣氤氳,迷意,似還未從剛剛的水中退卻。
章淩之卻是淡定地起,過帕子了口鼻,又慢條斯理地坐到桌邊,斟上涼茶,漱了兩下口。
這才又躺回床上,將渾泛起紅的小姑娘攏到懷裏來,手理著汗的鬢發,低頭細嗅那散溢出來的、混著香的氣。
“以後還敢不敢胡說了?夠不夠喜歡你了?嗯?”
冬寧鼻子,幾乎又要哭將起來,綿的小手攬住他的腰,閉眼埋到他懷裏,只是不敢看他。
“壞人……”
這人偏要裝作柳下惠,卻又非換著法子磋磨,不是壞人又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