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nbsp;nbsp; 第78章
◎背叛◎
馬車太明顯, 很容易被高家人發現蹤跡,溫幸妤和沈為開走了一段路後,就讓車夫駕著馬車去別的方向, 以混淆追兵視聽。
二人避開道,自山林小路,徒步奔逃。
道路崎嶇,滿是雪泥, 十分難行。溫幸妤借著小解的名義, 把裏撕下幾條, 扯小布塊, 塞在袖袋中。
一面走, 一面趁著沈為開不注意的時候,隔一段距離, 就尋蔽的地方丟布塊。
為了防止高家人看到, 還特意把布塊用泥染髒, 并且隔著很遠,丟在不起眼的枯叢, 或者樹雪窩裏。
記得祝無執有個親衛養了條很厲害的大狗, 能通過嗅人的,找到藏之。
暮四合。
揚州城北面崩裂的聲音忽然遙遙傳來,像沉沉悶雷。
城將破,叛軍敗局已定。
溫幸妤和沈為開在寂靜的山林,踩著雪泥緩行。
聞聲回過頭, 約看到空中彌漫的黑煙,以及模糊的兵戈之聲。
沈為開也跟著停了腳步, “叛軍將敗, 高家人不到最後一刻不會死心, 他們的人定然還在追蹤你我二人。”
聲音輕飄飄的,在死寂又空曠的林間,十分清晰。
溫幸妤點了點頭,“快走吧,等到了前方鎮子,出了叛軍地盤,就安全了。”
沈為開嗯了一聲,一邊走,一邊用樹枝掃除二人印在雪上的足跡。
目落在某雪窩時,擡眼看向溫幸妤纖細的背影。
他扯了扯角,琉璃珠般的眸子映著餘霞,閃過嘲弄。
夜,寒風刺骨。
溫幸妤和沈為開又躲開了兩波高家追兵,還不幸崴了腳。
為了不耽擱行程,沈為開隔著袖子牽著的手,扶著前行。
二人疾行于暗沉沉的河道邊,深一腳淺一腳踩在雪泥裏。
天上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
遠城頭烽火騰躍,映著漫天碎瓊玉。
除夕夜,揚州城的百姓瑟在屋裏、地窖。
沒有煙花,沒有團圓飯,只有地山搖的戰火,不絕于耳的喊殺聲。
*
收複揚州的戰況十分慘烈。
雖說只是四萬殘軍敗將,但揚州富裕,糧草火藥充足,士兵也都是銳。從晌午開始,一直到夜都未結束,久攻不下。
祝無執率主力從正面進攻,吸引叛軍主力注意。
劉世率銳由向導帶路,沿後山險徑潛,突襲邵伯堰,焚其糧船,毀其水柵,制造混。
北城門之下,神臂弓齊發,制城頭,士兵以鈎索攀附雲梯,強登北門。另有火炮轟城樓。
一時火沖天,映紅天際。
西門甕城搖搖墜。
揚州第二世家林氏,竟臨陣倒戈,主打開西城門,放周軍城。
守城的叛軍將領目眥盡裂,大呼叛徒。
外夾擊,一時殺聲震野,叛軍倉皇。
整個揚州城,陷徹底的混與絕的哀嚎。
叛軍久戰罷敝,不堪再戰,不多時便被死傷過半,許多叛軍士兵丟下武,跪地乞降,剩下的被盡數俘虜。
亥時,城門大敞,滿地污狼藉。
高府深,正廳燈火熒煌。
暖爐烘出一室融融暖意,博山爐口逸出最後一縷青煙,是上好的沉水香,緩緩消散。
高遜端坐于主位那張寬大的紫檀椅之上,上是家常的深青道袍,寬袍大袖,纖塵不染。
他神平淡,仿佛外面天翻地覆的廝殺,不過是茶寮酒肆裏一段無關要的閑談。
指尖輕輕拂過膝頭,看著座下低聲啜泣的婦孺兒孫,波瀾不驚的面容下,是滔天的不甘。
出微末,十年寒窗。
同試者輕裘策馬,某獨敝躡草履,然文章星鬥,未甘折腰。
此後平步青雲,尚公主,為太傅。
心積慮籌謀了一輩子,竟栽在個頭小子手中。
更不用說,他沒預料到,那個從未看在眼裏的、看起來愚孝古板的旁支孫高月窈,會在嫁林氏後,有膽子暗中策反其夫,做了叛徒。
林氏和周軍裏應外合,關鍵時刻開西門引兵城。
何其可笑。
簡直是恥辱!
目落在兩個兒子上,掃過他們後面慘白,瑟流涕的幾個孫兒,高遜心頭彌漫出一陣愴然絕。
他聰明一世,怎麽生的都是蠢笨如豬廢?這是老天對他殺妻死兒的報應?
高遜站起,緩步走到劍架前,“唰”一聲拔劍出鞘。
他朝二兒子招了招手,淡淡逸出幾個字:“彥平,過來。”
高彥平意識到親爹要做什麽,抖若篩糠,涕泗橫流,瑟到妻子後,不敢過去。
高遜看了親衛一眼。
兩個親衛便走過去,生生把高彥平架到高遜跟前。
高遜嘆了口氣:“彥平,做錯了事,就要罰。”
“我們高家數百口人,還有那城外的將士們,皆因爾疏忽而亡。”
“你下去為他們賠罪罷……別恨爹。”
說罷,他擡劍捅過去,鮮濺到蒼老的面皮上,他擡手,連同一道眼淚一同抹去。
高彥平跪到在地上,仰頭看著自己的父親,吐出一大口鮮,雙目通紅,“你…你死妹妹,還殺我。”
“但願…但願下輩子…不要再做你的兒子……”
他臉青白,眼中最後一點,徹底熄滅了。
偌大的屋子噤若寒蟬。
一刻後,府衙殘破,昔日奢華煊赫的高府,喊殺聲、兵刃撞擊聲、垂死的慘聲由遠及近,迅速近正堂。
高遜的心腹將領們,有的面如死灰癱在地,有的則像無頭蒼蠅般試圖組織抵抗。
他的家眷們瑟在角落裏,哭泣不止。
不多時,大門被劈開。
雪花裹著刺骨的寒風,和濃烈的腥氣湧。
高遜坐在主位上,紋不。
風雪呼嘯,清冷雪中,祝無執踏泊而,墨氅無塵,神淡漠。
他睨著座上老者,似笑非笑:“外祖父,倏爾經年,心安否?”
*
高家敗得很快。
王稟率輕騎出城,追亡逐北。沿運河、馳道清剿逃竄殘部,絕其死灰複燃之機。
祝無執著急尋溫幸妤,并沒有和高遜“敘舊”,而是直接命人以檻車囚廣陵王及高氏百人,即日押解汴京,詔告天下其罪,聽候發落。
他親自審問了舅舅高彥和,花了些手段,撬開對方的,得知溫幸妤白日就跟沈為開暗中離開揚州。
祝無執濃睫微垂,慢條斯理拭指上跡。
他很慶幸溫幸妤沒傷出事。
但同時,他不免懷疑,沈為開將帶離城外,是否自願跟隨,且準備趁機逃離他的側。甚至是……如另一封信上所言,準備伏殺他。
一想到那兩封信,祝無執心底就控制不住的翻湧起一戾氣。
昨日晚上,汴京皇城司送來信。
言順藤瓜,于尚局捉到個形跡可疑的宮。
嚴刑拷打下,宮招認,溫幸妤曾經暗中請求,在裏制過個不明顯的夾層。
皇城司按照宮代的,在這宮城外的父母家中,搜到了溫幸妤的一對耳墜。
除了信外,皇城司還把耳墜和宮簽字畫押的罪狀一道送來。
祝無執細細看了那耳墜。
確實是溫幸妤曾經戴過的,而且是他從庫房親自挑來送給的。
他還記得,當時他問溫幸妤為什麽不戴,說那天在亭子醉酒後,就不見了。
當時并未多想,覺得可能是掉荷塘裏了。
如今看來……
鑒于溫幸妤數次費盡心思逃跑,祝無執對本就有所懷疑。
皇城司查出這樣的結果,他對溫幸妤的信任,從七分減到了五分。
而剩下五分……端看溫幸妤會不會真的如信上所言,設伏殺他。
昨夜祝無執看完信後,氣翻湧,時隔數月後,再次犯了舊疾。
這病癥,自從他尋回溫幸妤,就再不曾犯過。
而僅僅因為疑心溫幸妤背叛他,便犯了病,且比之前都要嚴重。
今日清晨,餘癥未消,但戰事在即,他不得不吃烈藥制,強撐著指揮戰事。
晌午後,他制不住殺意,不顧阻攔親上戰場,殺了許多叛軍。
溫熱的鮮流淌過五指,飛濺上臉頰,他手指都因頻繁的殺戮而控制不住輕。
坐在馬上,著殘肢斷臂的場景,那翻騰的殺意被奇異地制住,甚至緩解了渾的碎骨錐心之痛。
這是祝無執頭一回,犯病時沒有控制住自己,手殺了那樣多的人。
當他平靜下來看著自己的崩裂的虎口,和那一掌心的鮮,竟然有一恐慌。
他怕有朝一日,會如同今日這般,徹底失控,以至于誤殺邊之人,包括溫幸妤。
夜空彤雲布,細雪如鹽。
祝無執看著高府的人哭嚎不止,被挨個押走,神漠然。
他下紛的心緒,吩咐起後續事宜。
關于此次叛,高氏心腹將校,助紂為者,祝無執命楊世增即刻驗明正,于揚州四門城樓,梟首懸竿,曝七日,以儆效尤。
另有將領持叛軍名冊,按圖索驥。凡負隅巷陌、據守殘壘者,格殺勿論。要求三日,肅清揚州全城。
一項項安排下去,祝無執闊步出高府大門,下了最後一道旨意:“持朕‘脅從不問’赦令,曉諭城外潰散之兵。棄械歸鄉者,免死;執迷不悟者,視同逆黨,由韓卿剿之。”
此乃分化瓦解之策。
說完,他翻上馬,帶著曹頌等幾十個親衛,策馬出城,親尋溫幸妤蹤跡。
*
歲除雪,揚州郊野盡白。
溫幸妤的蹤跡并不難尋。
祝無執命親衛兵分三路,順著不同的方向去尋。
他斷定二人為了躲避高氏追殺,會挑著山野小徑走,故而他也是順著山野樹林搜尋。
他帶領的親衛裏,有個名喚姚紹素的,養著條靈慧的細犬,擅長奔跑和追蹤獵。
細犬名“追影”,通墨黑,唯頸間一圈銀亮,此刻鼻尖急,在雪地裏逡巡騰躍。
祝無執端坐馬上,氅凝霜。
松明火把映著他半張臉,下頜繃,著樹影婆娑的深林,面冷凝。
“陛下,有東西!”姚紹素忽低喝。
追影正對樹雪窩狂嗅,爪子刨開積雪,叼出一小方髒污的布料。
祝無執拿起來看了,心下微沉。
這是溫幸妤故意留下的。
為何留標記?是等著他去尋,亦或者…如信上所言,故意引他去伏殺。
每多想一分,他心底的戾氣就多漲一寸。
他把布料攥在掌心,又緩緩松開,目森冷,揚鞭指向前方林:“追!”
不管溫幸妤是在等著他救,還是準備送他去死,都要等見到再論。
他不願以惡意揣測,但事實擺在眼前,他想親自看看,他在心底,到底是何種存在。
犬如離弦箭。
風雪灌滿山道,追影時而伏地疾嗅,時而騰躍過澗,祝無執帶著親衛策馬隨。
尋了一路,一共找到十塊布料。
他有預,馬上要找到了。
*
本該是圍爐守歲的時辰,溫幸妤卻深一腳淺一腳踩在積雪裏,氅厚重,每一步都很艱難。
寒風卷著雪花,刀子似的刮過臉頰。
揚州城越來越遠,山野寂寥,裹著厚厚的素白,靜得能聽見雪落斷枯枝的細微脆響。
到了一背風地,沈為開道:“算算時辰,叛軍當已兵敗,咱們暫時安全了。”
“我去找些幹燥的枯枝燃火堆,不然等不到去城鎮,姐姐怕是就得病倒。”
溫幸妤點點頭,心說正好拖延時間等祝無執尋來,于是主提出一起去找幹燥些的枯枝。
沈為開拒絕了,獨自一人沒黑暗。
溫幸妤清掃出一塊還算幹燥的空地,靜靜等沈為開回來。
約莫過了一刻,沈為開便抱著一堆幹燥的枯枝走來,丟在地上,拿出火折子點。
有些驚訝,擡手了這堆柴火。
幾乎沒有氣。
沒忍住問道:“到都是雪,你從哪裏找到的?”
沈為開點燃了火堆,把大氅下來鋪在地上,示意溫幸妤坐下。
青年一雪圓領袍,似乎覺不到冷,玉珠般的眼眸映著火。
他坐到溫幸妤旁,側頭看著雪白的臉,溫聲道:“前面不遠有獵戶挖的陷阱,以草木覆之,我沒注意掉了進去,不慎紮傷了,但也因禍得福,發現裏面有幹燥的枯枝。”
說著,他開一角袍。
被跡濡,看起來傷得不輕。
溫幸妤散去懷疑,猶豫片刻,終究是不忍心不管。
道:“包紮一下吧,失過多就不妙了。”
沈為開一愣,霎時笑開了,明秀的臉映著火,暖澤如玉。
他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盯著溫幸妤的臉,嗓音愉悅:“姐姐,你在關心我嗎?”
溫幸妤:“……”
沒說話。
沈為開也不介意,當著溫幸妤的面拉開腳,出小上猙獰的。
他撕下裏擺,簡單拭了一下,正要包紮,作突然一頓,隨即慢條斯理包紮好。
微微側頭看向後漆黑的深林,他邊浮現若有若無的笑。
溫幸妤烤著火,渾的寒氣散去不,發冷的手腳慢慢回暖。
思索著祝無執的事,就聽到沈為開忽然道:“姐姐,我突然頭有些暈,眼前發黑。”
“好像包紮得有些歪,你能幫我看一眼嗎?”
溫幸妤覺得應該避嫌,不能隨意看他的,但沈為開是為了找幹枯枝才的傷,不管也說不過去。
沒懷疑沈為開騙人,畢竟那傷口確實嚴重。
遂點了點頭,湊近幾分,低頭去看他上的包紮。
剛想說沒包紮歪,腰上忽然多了一只手。
愕然擡眼,就被沈為開拉進懷中。
青年樣貌明秀,但量其實很高,手臂箍在腰背間,本掙不開。
被他手上的力道牽引,被迫半趴到他懷裏。
天水香清冷的氣味襲來,青年長睫微,扣住溫幸妤的下頜,擡起的臉,指尖落在的瓣上。
他幾乎癡迷般的,盯著潤的瓣。
的很,他細細挲著那惹人憐的珠,心頭發。
沈為開以為他會像曾經無數次那樣,厭惡任何男之間的。
但沒有。
他想親。
很多年前,他無數過門,被迫看到那家的男人,如同野狗一般伏在母親上聳。
而後母親便帶著有掌印的臉頰,給他端來一碗有葷腥的飯菜,著他的頭,說“我的小魚要快快長大”。
後來他慢慢長大,被迫做了令人不齒的孌。
再後來,他把男之事,看做是最惡毒的懲罰。
如今,只有溫幸妤在他這裏是特例。
或許是過去無數個瀕臨死亡的夜晚,他都是靠回憶時在村中,那為數不多的快樂記憶,咽下屈辱,艱難度過。
百般滋味凝聚心頭,他嘆息一聲:“姐姐,讓我親親你,好嗎?”
語調癡纏,漂亮的眼眸泛著水,勾人/沉淪。
他強扣著溫幸妤的下頜,緩緩低頭,把瓣覆了過去。
溫幸妤哪裏料到幫看下包紮,還有這樣的風險。
瞪圓了眼,半晌掙紮不開,眼看青年潤白的面越來越近,的被攥住的雙腕終于掙了一只。
掙紮間,按到了他上的傷口。
小一痛,沈為開扣著下頜的手松了松,溫幸妤得以偏頭躲避。
溫熱的瓣過角,最終落在臉頰上。
還未來得及發作,就聽到後傳來悉的嗓音。
“溫鶯,你果真該死。”
平靜到近乎殘忍的聲線。
沈為開終于松開桎梏,擡指挲著自己的瓣,目穿過層層樹影,挑釁地笑祝無執。
溫幸妤驚慌失措,一把推開沈為開,手忙腳站起來,回頭看去。
祝無執一墨氅,端坐馬上,自漆黑的林間踱出,後跟隨一衆面難掩驚駭的親衛。
他神漠然,垂眸睨著神驚慌的人。
拿起弓,搭箭拉開,寒凜凜的箭尖,正對準的頭顱。
平靜之下,氣逆流。
遭人背叛的滔天恨意,如同瓷的裂紋,一寸寸爬上心口。
意和信任崩裂乍碎,滔天怒火頃刻彌漫,焚盡他本就不多的理智。心髒劇烈的跳,眼前陣陣發黑,雙目彌漫,仿佛有霧遮擋視線。
他息著,渾骨頭仿佛被碾碎,即將失控的殺意順著蔓延四肢百骸,連同齒間都是濃烈的腥氣。
心口傳來劇烈的刺痛。
溫鶯果真背叛了他。
連也要背叛他,以這種難堪的方式。
那封板上釘釘的信,這一路的標記,藏在暗的殺手。
還有方才……和沈為開溫脈脈的相擁親吻。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點——不僅和沈為開私奔,還意圖要他命。
這讓他如何還能信?
祝無執出高門,年喪母,及冠後家族覆滅,這樣的步步危機的環境,導致他生多疑,對萬事萬都保留三分。
再者這段日子發生了太多令他到悲涼的事——親衛的背叛,祖母或許也想要他死。
而溫幸妤數次逃跑,他本就不太信願意乖乖留在他邊。
故而那為數不多的信任,隨著事態發展,隨著證據一樣樣出現在他眼前,徹底消散了。
祝無執方才發覺遠有星點火,便命人滅了火把,給馬蹄裹上布,悄無聲息靠近。想著若有意外,方便奇襲。
哪知離得近了,便看到溫幸妤主投沈為開懷抱,意親吻。
好一對璧人。
祝無執不明白,一個出的卑微的農,憑什麽三番兩次踐踏他的心意,恬 不知恥的背叛他,和別的男人親,甚至為了擺他,心積慮設局殺他。
既然抓不住這段,那便由他親手斬斷。
背叛了他,合該死在他手中。
他目冰冷,拉弓如滿月。
松手時,著箭尾的手指,卻不可控地輕抖了下。
就是這微不可察的抖,令箭道偏離。
離弦之箭,破空而來。
溫幸妤呆呆站在原地,腦海一片空白,還未反應過來,沈為開拽了一把,箭羽著的臉頰劃過,帶來一陣刺痛。
祝無執目微瞇。
方才就算沈為開不拉,那箭也不會到溫幸妤。
他攥了攥手指,告誡自己不能心慈手,要殺了這個背叛的人。
可拿起弓搭箭,他卻怎麽都控制不了發的手指,對準不了的眉心。
惱怒、憤恨,以及深深的自厭和懷疑。
最終無可奈何放下弓箭,決定抓回去再置。
溫幸妤怔怔著祝無執漠然的面容,杏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緩緩擡手,了刺痛的臉頰。
手指沾到溫熱的濡,垂眼一看,白皙指尖染上鮮紅,面上盡褪。
祝無執竟然真想殺了。
若不是沈為開拉一把,那箭…或許會貫穿的頭顱。
他竟然不聽任何解釋,不由分說,要殺了。
溫幸妤一直很畏懼祝無執,想要逃離他的側,然而朝夕相中,焉能沒有産生一別樣的愫。
剛決定好了解他,嘗試適應他的喜怒無常,好好留在他邊,便得到了這樣的結果。
或許還是沒有自知之明,太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才能對這樣的人抱有幻想。
他是帝王。
是農。
他金尊玉貴。
賤如草芥。
他和本就不該在一起。
的命,對于他這樣的權貴而言,從來都不值一提,予取予奪,想殺便殺了。
這樣危急的時刻,腦海中的記憶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展現。
恨癡纏,意綿綿。
一點一滴,或恨或怨,或懼或的相,化為一柄利刃,狠狠刺心髒。
那支箭毫不留碎了的妄想,撕開了這幾個月堪稱溫的假象。
心中彌漫出刻骨的悲戚。
祝無執到底是不同的,時的朦朧意,同州的多次相助,曾對他有的心。哪怕他晴不定,也一直以為祝無執對起碼有幾分,不會輕易對起殺心。
因此面對那朝向的箭尖時,竟然連躲避都忘記了。
而此時此刻,本該解釋,本該質問,甚至或許該屈膝求饒。
可嚨卻像堵了棉花,半個字都吐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