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潯蕪說罷,見皇帝沒有反應,便想要抬步。
李澤修卻突然上前一把拉住了,李潯蕪驀地一驚,下意識便又往后躲去。
李澤修嘆了口氣,上前輕輕抱了抱,輕聲道:
“等一等。”
而后轉去拿了自己的一件蒼青的披風,給披在上,蜻蜓點水般,吻了吻李潯蕪的臉頰,吐聲道:
“蕪兒,朕等你的回復,會一直等下去。”
皇帝的披風溫暖,可在李潯蕪上,總覺得沉甸甸的。
李潯蕪微微拉開距離,看了一眼眼里含的李澤修,輕聲道:
“臣妹告退。”
皇帝提出要用自己的龍輦送,被李潯蕪拒絕。
李澤修到底是不放心,吩咐了嬋云,命帶著幾個妥帖的宮人提燈為李潯蕪引路。
李潯蕪一路跟著他們,穿過了花園,走至東南方,再一拐角便是思芳殿。
擺了擺手,停李澤修派來的那些宮人。
隨后又把上的披風下來,遞給嬋云,輕聲開口道:
“已經到了地方,就不必再送了,回去伺候陛下吧。”
嬋云看著神思恍惚的李潯蕪,了,言又止,到底是把想要勸的話給了下去。
對著李潯蕪福了福,又給留了一盞宮燈,而后帶著宮人們退去。
李潯蕪看著他們的背影,自嘲的笑了笑。
在這些宮人們眼里,自己不知是有多麼矯,多麼的自怨自艾,多麼的不識抬舉。
被萬人之上的皇帝寵這般,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看著手里面被風吹的搖晃的宮燈,回憶起三年之前,行完及笄之禮的夜里,李澤修喝醉了酒,把在墻上,說的那些話。
“李潯蕪……當年,孤一見到你這雙勾人的眼睛,心里面就……”
“你十一歲時…就跟了孤,孤把你帶到這麼大,可不是為了給別的男人……”
“你若是再敢去參加什麼春日宴,孤就把你關在寢殿里面,關上一輩子!”
李潯蕪當時是怎麼回應的呢?
整個人被嚇傻了,看著眼前同清醒時判若兩人的李澤修,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一味的簌簌掉淚。
那時還不明白,這個一向對溫有禮的皇兄,如何就變了樣。
李澤修卻是邪邪一笑,出指腹,抹去了面頰上的淚,一字一句道:
“哭什麼?哭的還這麼好看。你記著,便是哭,以后也只許在孤的面前哭,聽懂了沒有?”
李潯蕪點點頭,又搖搖頭,眼淚依舊止不住。
李澤修見搖了頭,嘖了一聲,湊近的脖頸聞了聞,沙啞道:
“小東西不聽話怎麼辦啊?”
說著,便笑出了聲,咬了咬的耳垂,含混道:
“那自然是要好好罰一頓啦。”
李潯蕪驚呼一聲,含糊地哽咽著:
“皇兄,我害怕,求你不要這樣。”,
含淚著李澤修,眼神里都是哀求。
卻不知這一眼,越發讓李澤修不想放過了。
太子酒意上頭,按著自己的“皇妹”就要親,李潯蕪哭得凄慘,竟然一頭將他給撞開,哆嗦著向外面跑去。
李澤修見狀上前追,在跑出殿外,沖下臺階時,一把手將拽住,還未開口說些什麼時,就被李潯蕪張口狠狠一咬。
他松了手,李潯蕪也從十幾層的臺階上滾了下去。
那一次,鬧的靜極其的大,李澤修也被先帝喚去了長生殿。
他再出來時,腦袋被先帝用硯臺砸出了一個,淋淋的一片,甚是駭人。
他去太醫院包扎了頭,回了自己的宮殿,拿著先前答應送給李潯蕪的南唐《瀟湘圖》就去了思芳殿。
李潯蕪了傷,躺在床榻上,一聽見他的聲音便開始發抖。
李澤修隔著簾帳看了許久,末了,才吐出一句:
“蕪兒,是孤不對,下一回,絕不會松手。”
待到他們二人各自把傷養好了以后,李澤修日日都來思芳殿看,就跟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卻再也不手腳,只一如既往地查看的功課,安排的飲食。
二人之間,又回到了從前的相模式。
可是在李潯蕪的心里,卻再也不敢拿他當做尋常皇兄。
終日提心吊膽,開始暗中為自己謀劃后路。
回憶隨著夜風終止。
李潯蕪低頭看了看快要燃盡的燈燭,又抬頭看了看天上被云遮住的彎月,開始往思芳殿走。
走到轉角的假山石前,卻聽見一聲極其微妙的聲響。
知道宮中有掌事宮喜歡養貓,貍貓狡猾,看管的稍有不慎,便會自己溜出來玩耍。
依照宮里的規矩,這是不被允許的,可如今新帝登基,后宮里面空空如也,有了這些小家伙,但是給偌大的宮摒棄了些許死氣沉沉的氛圍。
所以大家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李潯蕪沒有當回事,拿著宮燈繼續走。
還未走兩步,便聽得有人在后低聲喚道:
“文姑娘。”
李潯蕪止住腳步,被這個陌生的稱謂渾一凜,渾都僵滯住。
闔宮上下,從未有人這樣過。
李潯蕪出生三日就進了宮,文家的人都死絕了,母親的娘家南侯府蕭氏,也早就把母親的名姓從族譜上除去,同母親斷絕了關系,自然也就不認。
李潯蕪活了十七年,周圍人只喚“端貞公主”,先帝和李澤修會喚“蕪兒”,太后則會喚“端貞”。
沈貴妃和李潯芷、李潯荔,以及死去的那個逆王李澤仲,私下里會“賤種”、“野種”。
能喚“文姑娘”的,想來,也只有鬼了。
李潯蕪只當是自己撞見了鬼,先時,聽的娘張氏議論過鬼打墻,上晦氣重的人會經常見。
李潯蕪呼吸急促,只覺渾不了一般。
果然,自己是遇見鬼打墻了!
后那“鬼”卻依舊未離開,他不死心,盯著子一不的背影,又輕聲喚了一遍:
“文姑娘。”
李潯蕪“啊”了一聲,抬就要跑。
那鬼卻一個輕功,縱翻越到了的面前,李潯蕪瞪大眼眸,正好對上崇介丘那一雙鬼魅一般的灰藍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