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修）
蕭蘭從窗戶低頭看著廉世清離去的影, 很快消失在了人流中。
耳邊還回著廉世清的話。
花容夫人，對比原先的燕國夫人不夠莊重，略顯輕浮了些, 但要說特別糾結難生氣，蕭蘭還不至于這樣, 剛瞧著廉世清觀察的臉, 連忙繃住了臉上淡淡的神。
這一招是蕭蘭從周宗主那學到的, 只要周宗主臉一冷下來, 眉眼一, 底下人立刻冷肅斂容，雀無聲。
等人離開了，蕭蘭坐在椅子上，猜測這個封號許是皇帝看周宗主不順眼, 故意膈應他的, 不過蕭蘭私心覺得這皇帝這樣做氣量也太小了些。
登雲樓外人聲鼎沸, 喧鬧耳, 小攤貨郎的賣聲絡繹不絕。
蕭蘭開門帶著春花，夏荷離開。
“主母，我們是要回府了嗎？”夏荷顯然還有一些意猶未盡，漂亮的眼眸還帶著對府外的向往。
蕭蘭擡頭看了眼天，估計下午一點多鐘，現在回去早了些, 最近周宗主和慎之有點忙, 好多天都是在府衙那用完晚飯等天黑了才回來, 晴雪今天又去玩了, 也用不著急著回去。
“我們再逛一會。”蕭蘭說道, 幾人沿著街坊店鋪又逛了一會。
“娘子, 不如我們去茶樓聽書吧，泡上一壺茶可以聽上半天呢，而且茶樓裏的瓜子果子餞都有。”夏荷躍躍試的提議道：“我知道有一家茶樓，他家的說書人講的故事可好聽了。”
蕭蘭想起登雲樓就是夏荷介紹來的，便同意了，春花抱著雪球，瞪了一眼帶著主母跑的夏荷，子沉穩喜靜，覺得把說書班子召到府上給主母一人說書就好，茶樓裏畢竟糟糟的。
桂坊的天下茶樓，夏荷輕車路的找了一個二樓的雅間。
蕭蘭俯視著下面中央圓臺上的中年說書人，穿著樸素的厚實青袍，面前一張長桌，旁邊還有三兩位說書者，隔著一層紗幔 ，只聽醒目拍案起，臺下頓時靜了下來。
男老圍在臺下，為首的說書人一開場，那渾厚響亮的聲音就出來了，兼之字正腔圓，尾音又帶著抑揚頓挫的轉折音，帶著幽州北地特有的音腔。
“今兒我們講到龍威大將軍大破賊匪老巢，發現那賊匪膽大妄為的很，竟綁了一位鎮上舉人家的小娘子，正要強娶娘。”
“看來我們來的時間剛好。”蕭蘭摘下幕籬，笑道，讓春花夏荷也坐下來聽書，兩位護衛分站在門口兩側，手一直放在腰側長刀上，神警敏。
桌上茶小食，瓜子糕點一應有，哪怕在二樓也能聽見說書人講故事的聲音，臺下不時傳來人群起哄的聲音。
蕭蘭聽了一會，這說書人講的應該是個英雄救的故事，側目發現春花和夏荷聽得臉頰微紅，眼眸亮晶晶的。
“…舉人老爺聽聞得救，當場就要對龍威將軍表示謝，要大擺筵席宴請諸將士。”
“後院香閨，娘淚水漣漣，阿母忙道：“我的兒，快莫哭了，小心腫了眼。”
“娘名喚梨娘，年約二八，自小就生的貌，撲在阿母懷裏，泣道，兒進了狼窩，雖未被山賊得逞，但在外的清白名譽毀于一旦，還不知惹多人說閑話，兒以後該怎麽活下去啊。”
蕭蘭聽到這，其實不太喜歡。
但堂下說書人話音一轉，那阿母咬牙怒斥道：“我兒勿說胡話，怎就不能活了，好教我兒知道，莫說我兒是清白的，就算是二嫁之，我與你阿爹也不會讓你憑白委屈了。”
“日後但有潑皮無賴拿著這事口頭糟踐你，你爹的舉人份可不是一個擺設！上家仆賞他幾，保管讓賴子再說不出一個胡話！”
“若再糾纏就讓他下大牢，我們這兒可不興那勞什子的貞節牌坊，郡守大人可是明文鼓勵民間二嫁三嫁，我兒就且放寬心吶，一切有阿娘在。”
“娘破涕為笑，連聲道：“阿娘，我的好阿娘。”
阿母也疊聲輕喚我兒。
蕭蘭聽得神，只覺得這說書班子講的故事真好，只聽臺下說書婦人音啼一轉，一連聲的喚兒真是喚到心裏去了，眼眶不由帶了意，兒，兒，兒也是兒，也是從上掉下來的一塊，怎麽舍得讓兒為了莫須有的清白沒命，尤其是蕭蘭真的有一個兒，只要設地一想，的心就被揪的的。
等說書人告一段落，蕭蘭發現下面的賞錢寥寥無幾，更多的人著龍威將軍上奏朝廷邀功，堂下雅座旁的幾個文人面帶慍，拂袖離去，蕭蘭離得太遠了，聽得并不清楚，只約聽到了什麽“有辱家風…”“敗壞…”什麽的。
周遭人齊齊哄笑，有不屑者，也有贊同者，不忿者，神態各異。
蕭蘭一猜便能猜到離去的文人裏說的什麽話，想了想，從腰拿出錢袋子，找了個準頭，悉數將剩下的碎銀全部丟到了下方圓形臺旁的一只大鼎裏。
幾乎是碎銀一落地，就有一個金粒子也扔到了裏面。
蕭蘭轉頭一看，剛好是們隔壁包間，這次出來就沒準備買大件，只準備了幾塊碎銀，如今看來，隔壁之人和一樣也喜歡這個故事。
“我也賞一下。”夏荷把一粒小銀角也丟了下去，春花也有樣學樣，丟了一塊。
這次大鼎裏的賞銀立刻就厚了起來。
說書班子愣了一下，而後為首的中年男人走到臺前，對著二樓蕭蘭的方向長揖一禮，聲音洪亮笑道：“多謝二樓貴客的打賞。”
而後，轉振袖道：“預知後事如何，且聽我娓娓道來。”
繼續轉幕後說書，拍堂木醒，清唱登場。
你方說罷我上場。
蕭蘭聽了一下午，第一次覺得說書這麽有趣。
等到傍晚時，說書班子收場，臺下人也離去了的時候，才起。
“主母，明日要不要召這說書班子去府上。”春花跟在主母後，見主母很喜歡這個說書班子，便問道。
蕭蘭搖搖頭：“還是讓他在這吧，我們有空可以經常過來聽聽。”
門一打開，旁邊包廂的門湊巧也打開了，走出來兩個奇怪的人，俱是一黑袍，一個明顯是男子形，一個渾罩在黑袍裏看不清楚形面容。
黑袍男子帶著一個驅儺面，明明是正紅的驅邪面，被他一戴，莫名顯得招邪一般。
周宅護衛警覺的握刀柄，聞到了氣。
蕭蘭見他們靠近樓梯口，便停下腳步讓他們二人先走，哪知他們二人也不了，前方微矮小的黑袍人與黑袍男子微微後退，竟是讓他們一行人先行。
蕭蘭下意識了自己的幕籬，戴的好好的，這兩人難道認識？
“主母，我們先走吧。”春花道。
蕭蘭對著兩人笑道：“多謝二位讓路。”
護衛一前一後，中間就是蕭蘭們，蕭蘭抱著雪球，正經過他們的時候，忽的聽到了一聲有點啞的音。
“這位夫人請留步，您喜歡剛才的故事嗎？”
扔下的賞銀中，只有這位夫人給的最多，走的最遲。
蕭蘭扭過頭，見和自己搭話，點頭道：“自是喜歡的，故事很好。”好的有點出乎意料，喜歡這個故事。
矮小的黑袍人似是笑了一聲：“我也喜歡。”
“那個故事是我寫的，我兒本想讓說書班子專門說給我聽。”黑袍子自顧自的說道：“可我不喜歡，我喜歡讓說書班子他們在大庭廣衆之下說，這只是第一卷 ，過幾日就會說到第二卷。”
“夫人還會來聽嗎？”
蕭蘭想了想說道：“若是家裏沒事，我會來的。”
頓了頓，又真心誇了一句：“你寫的故事真好。”這位婦人的兒子都這麽大了，應該和同齡吧。
黑袍婦人看著節度使夫人走遠，驀地揚聲問道。
“敢問夫人，此故事好在哪裏？”問過許多人，也問過兒子，可惜兒子是不論做什麽都好，其他人則是回答的不盡人意。
黑袍婦人覺自己在編造一個可笑的夢境。
蕭蘭站在樓下，臺階之上，是奇怪的追著問的寫書婦人。
蕭蘭認真想了好一會，才回答道：“我覺得梨娘沒有錯，最後還活的好好的，綁架的山匪，指責的壞人也到應有的懲罰了，這就很好。”
蕭蘭說完以後，又覺得自己是不是說的太簡略了，這故事一看就是黑袍婦人用心寫的，又說道。
“我會繼續聽書的，這個故事真的很好。”
黑袍婦人站在二樓樓梯，手，氣息有些不穩：“如果梨娘失了呢？”
蕭蘭抿了抿，覺心裏沉甸甸的：“這不是的錯。”
“如若失過很多次呢？”黑袍婦人追不舍的問道：“有些梨娘懦弱不堪藏于房，不肯見人，有些梨娘絞了發當姑子，有些梨娘為了保持名譽死了，有些梨娘蛇蠍心腸惡毒無比，這些都是我故事裏的梨娘，夫人還會喜歡們嗎？”
蕭蘭怔怔著黑袍婦人，從的話裏到了埋藏于暗灰的星火，那不是希的火，而是帶著濃濃的憤怒，憤世嫉俗，毀滅絕，掙紮著的複仇之焰似野嘶吼。
好像明白了是誰。
“喜歡的。”蕭蘭眨掉眼睛裏的淚意，輕聲音道。
這不是梨娘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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