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長安節)
春雨落長安。
煙柳滿皇城。
三月初, 齊南華終于又回到了長安,與去時拖泥帶水的速度相比,他回來時所耗路程時間可以用歸心似箭形容。
今日早朝, 齊南華很敏銳的察覺到了朝野上更加危險詭譎的氣氛,與他去時相比, 朝中又發生了一些大事, 比如聖上最近又寵了另一名劉洄的宦, 所寵之甚, 簡直達到了史大夫們天天上奏的地步。
所噴之人自然是上詐的劉洄。
齊南華站在文隊伍裏, 聽著史大夫噴人。
聖上不僅讓劉洄擔任了前太監,另還兼知侍省事以及左衛上將軍,一時之間,這位劉洄宦直掌大權, 風頭無兩, 在大楚歷史上, 這是第一位宦直掌重要兵權, 掌宮宿衛。
不管文武將,矛頭直指劉洄,群臣激憤,可以說劉洄就是衆矢之的,群臣好似將天使歸來一事忘記了,直看到齊南華今日上朝, 朝中的一衆重臣才恍然大悟, 齊侍郎公幹出差回來了。
早朝前, 齊南華和認識的人好友互相打了招呼, 流了一下朝中風向以及最近發生的大事, 不過所有人都默契的沒有提真正的天使去哪了, 甚至開始正式議事時,袞袞諸公的火力還是對準了劉洄,齊南華曾經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劉洄,作為最近備寵的天子寵臣,這位劉宦面貌實在不好看,中年人模樣幹瘦冷,彎腰駝背,對攻擊他的言語好似沒有聽到一般。
和齊侍郎猜的不錯,聖上笑呵呵的了手,三言兩語,和面團一樣保下了劉洄。
後續是戶部上奏,去年因討伐逆賊之故,一口氣砸出去了八百多萬緡的軍費,後西德軍雖平叛戰,但國家存款不多,所以劉洄前些日子提議的給太後娘娘建造的壽仙宮,玉清宮這些花費要緩緩,言下之意,是把劉洄的提議全部給斃了!
戶部尚書說完以後,所屬劉洄一派的員立刻提出了反對意見。
齊南華聽著那些吏拿著孝之一字做文章,心嗤之以鼻,太後娘娘年事已高,常年不出宮門半步,除了禮佛,不問世事,壽仙宮,玉清宮一定是熹皇貴妃要求建的,最重要的一點是,當今聖上不是太後娘娘親生的,聖上親母早逝,一直被養在先皇貴妃膝下,先皇貴妃在時,尊榮直太後,先皇貴妃逝去以後,太後就靜養在了深宮之中。
如今聖上寵至極的熹皇貴妃,是一個貪婪,豔,虛榮又狠辣的婦人。
如此,為了一個人,戶部當然不會同意了。
一番爭吵之後,齊南華只聽聖上的聲音從上面傳來。
“季相所言極是,如今外戰頗多,都需用錢。”聖上又道:“但太後獨居慈寧宮數年,朕平日忙碌不得盡孝,劉洄提議的壽仙,玉清宮址,距離護國寺很近,如此一來,太後或可經常去護國寺散心,于太後心益頗多。”
“壽仙,玉清可以慢慢建,前期花費無需很多,此事就由劉洄負責。”
話音一落,劉洄立刻下跪道:“臣遵旨。”
一拍定案,戶部尚書季炎沉著一張老臉一言不發,後又談論了些政事,齊南華這才知道彭暉的侄子死了,犯了錯被抓進大牢,沒過幾天就人頭落地了。
齊南華心唏噓,然後知道該自己上奏了,彭暉死了,他的侄子也死了,見聖上并沒有主過問彭暉一事,齊南華心中有了計較,先是出列文隊伍,呈上寶親王所寫書信,將天使在寶親王府無意中落水而死盡量以一種悲傷的語氣說了出來,又道幽州節度使已經接了聖旨冊封,總之除了死去的彭暉,皆大歡喜。
文隊伍裏,李伯志眉頭輕輕一跳,他自然得知了彭暉被割了舌頭,但知道歸知道,誰也不敢在此刻陛下的黴頭。
既然人已經死了,那就死了吧。
回到長安的李伯志位更上一層樓,當上了中書省門下的中書侍郎,即副中書令,三郎李瀚章進了尚書省門下吏部職,擔任吏部都令史。
吏部尚書裴公是他好友,有他在,三郎仕途定然無憂,他大哥也升了,原先為門下左拾兼太子太傅,雖然清貴,但終究沒有實權,況且太子太傅并不是他大哥一個,這次約莫是補償之故,聖上給他大哥升了門下給事中,作為門下省重職,分判日常事務,負責審議封駁詔敕奏章,有異議可直接批改駁還詔。
至于門下侍郎這個位置,李伯志暫時不敢想,朝堂居高位的大多數是魏國公的人。
現在朝廷裏的另一件大事就是關于魏國公的。
據說,聖上的妹妹已經快到長安了。
這世上,流言總是傳的很快。
“楚與魏,共天下。”李伯志心裏默念著這句話,心裏寒意漸起。。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恭謙未篡時。
更何況,魏國公一看就不是周公般的人,正細想著,忽聽聖上突兀的咳嗽了一聲,氣腔急重。
劉洄道:“陛下終日勞國事,定要保重龍啊。”
此話一出,朝臣紛紛勸勉陛下多多休息。
重重十二旒下,大楚皇帝握著寶親王的書信,好一會緩過氣。
等到下朝之時,齊南華被聖上留了下來,他心裏忐忑,也不知寶親王寫了什麽,自從聖上看過寶親王的書信後,臉就不太好。
宣政殿前,齊南華著下了一天的小雨,極目遠眺遠薄霧,春雨綿,寒意刺骨,齊南華殿外冷風一吹,好久沒聽到進殿的傳喚,手腳被凍的冷發麻,倒春寒的寒意似乎冷到了骨子裏。
宋裕從殿出來,看到在殿外等候的齊侍郎,驚訝了一下,隨後拱手離開。
齊南華著宋將軍的影,角浮現冷笑,他就知道,宋裕是負責監視天使儀仗,想必宋德裕已經把進幽州之後發生所有的事都告訴了聖上。
幸好他留了一手,并沒有讓宋德裕看到周幽州如何接旨的,這樣一來,事實就是他所說的。
雨水滴落在金琉璃瓦上,繼續而彙聚稀疏的雨簾滴滴答答,濺落到冰冷的玉石臺階,打了緋紅的袍。
齊南華心稍微定了定,沒過一會門打開,劉洄走了出來,尖聲道:“齊侍郎,陛下傳你進去。”
“多謝劉將軍告知。”齊南華點頭拱手,對劉洄態度既不結也不冷落,禮數是有的,賄賂則無,一副清正之派。
不過劉洄聽到劉將軍三字,還是朝齊侍郎看了一眼,心中對他有了幾分好,他是個太監,如今又攻擊,朝廷諸公把他看作是爛泥l豬玀一般貶低斥責,頭銜雖有將軍封號,但很有人這麽他。
尤其還是這種世代京清臣。
劉洄跟著齊侍郎一起進去。
宣政殿,齊南華叩見聖上,隨後便聽到了免禮平。
“卿請坐。”聖上道。
齊南華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前面就是理政事的聖上,聖上三十有五,蓄須,并不是一位嚴苛冷峻的君王,相反,聖上在私下是笑溫和的。
不過,齊南華還是恭謹的垂首低眉,不敢過多關注,同時在心猜測聖上將他單獨留下來是想問什麽,難道是彭暉的事,那自己等會要如何半真半假的回答,和周幽州結盟一事讓齊南華心裏直打突,這是掉腦袋的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聖上知道,周幽州害苦他矣!
而且,齊南華已經肯定了周幽州在朝廷裏有人。
原因就是,他對“楚與魏,共天下。”這詞還沒怎麽設計傳播,這詞忽然就遍地開花了。
“卿此去幽州,不知見到花容夫人沒有?”聖上溫和帶笑的聲音傳來。
齊南華沒忍住驚訝了一瞬,居然是這個問題。
“難道沒見到?”皇帝疑問道:“那卿是如何傳旨的。”
齊南華出了一冷汗,連忙起回道:“回聖上的話,周幽州對他的夫人十分重,連出來接旨,花容夫人都帶著遮的青煙羅幕籬,臣無能,并未見到花容夫人。”
他跪在地上,心跳如雷。
“這樣說,花容夫人還真是神啊。”皇帝嘆了一句,言語之中對這位花容夫人都是好奇。
劉洄在一旁給皇帝斟茶,措詞道:“大家,李伯志以前是太煬郡守,興許他們見過呢,李家三郎青年才俊,也擅長丹青筆墨,不如傳他過來。”
“也好。”皇帝想了想讓齊侍郎退下。
齊南華走出去,微微皺眉。
李瀚章第一次進宣政殿,本是驚喜,又忐忑的,當被劉洄告知是作畫幽州主母畫像時,他沉默了一會,隨後在隔間作畫。
皇帝踱步而來,負手著李三郎做好的丹青畫。
只見馬車窗半開,出婦人的下半張臉,朦朦朧朧,描繪的并不真切,唯有雪膩細瓷般的散發著如玉澤。
雪白脖頸掩蓋于深下,轉頭而,殷紅飽滿,似一株帶采擷的帶牡丹。
整畫作并沒有呈現全貌,僅僅出下頜,,可婦人卻好像勾人心般。
皇帝拿起那張畫,半晌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
“真是暴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