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怎麼也沒想到的結局。
我問：“是誰砍的？”
“是自己。”唐棠難過道，“小九，你能理解一食指對于一個畫手的意義嗎？沒了那食指，連畫筆都拿不穩。”
我能理解。
我當然能理解。
別說宋若卿沒了右手食指，是否還能拿穩畫筆，就是一般的孩子，了一手指頭，也時常會引來異樣的目吧？
“可為什麼要砍掉自己的食指呢？”
“媽媽的。”唐棠說道，“宋若卿的父親是個十足的渣男，媽媽是他的第三個老婆，外面紅知己無數，為了拼兒子，生了一堆兒。
宋若卿媽為了將來能抓住宋家偌大的家業，一直把宋若卿當繼承人來養，的一切個人好都是不被允許的。
從很小就表現出了驚人的繪畫天賦，卻一直被媽媽打，那本特等獎證書，很珍視，明明藏得很蔽了，還是被媽媽翻了出來。
媽媽當時就發了瘋，沖進廚房，拿了搟面杖出來，要砸斷的食指。”
砸斷食指，還能重新接上，不影響觀，可以后就不能太用力了。
握畫筆需要用力。
看來宋母心里還是有數的。
“可媽媽沒想到的是，宋若卿沒有接搟面杖，而是起菜刀，直接把食指砍掉了，當即就被送去了醫院，其實本來能接得上的，但很不配合，錯過了最佳時間，就那樣失去了那食指。”
聽到這里，我心里也跟著很不是滋味。
“小九，你以為這就結束了嗎？”唐棠苦笑道，“人生啊，就是充滿了戲劇，就在那天，媽媽氣急攻心，暈倒在了醫院，隨后被查出懷孕了，幾個月后，生下了一個男孩。
宋家唯一的男丁！”
我驚愕道：“那宋若卿呢？”
“被送出國了。”唐棠說道，“有了弟弟，了棄子，還是一個沒了一食指，有了殘缺的棄子，說是送去國外追求藝好，呵，真可笑啊！”
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見過宋若卿，高中時候留下的聯系方式早就沒了，沒想到再聽到的消息，竟是……這般。”唐棠紅著眼說道，“小九，我想去見見。”
我是能對唐棠此刻的心同的。
或許在心深，一直是自責的吧？
如果那天沒有張正義，宋若卿就不會斷指，也不會被送出國。
可這真的能怪唐棠嗎？
就算沒有這件事，有了弟弟的宋若卿，在宋家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吧？
現在我們能做的，似乎就只有去見最后一面，做最后的道別了。
讓我和唐棠怎麼也沒想到的是，等我們趕到宋家的時候，剛好趕上宋若卿出殯。
宋家沒有選擇火化，而是要將土葬到亭山去。
整座亭山都是宋家的，將宋若卿葬在那里，無可厚非。
那口厚重的黑棺被從靈堂里抬出來，送上了車，一路往亭山駛去。
我其實很想跟上去看看，畢竟我這次來徽城，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亭山。
還沒等我開口，唐棠說道：“小九，咱們跟過去看看吧，宋家這事兒辦得不對。”
“你是說土葬嗎？”我說道，“雖然不合規矩，但以宋家的權勢，打點起來不難吧？”
唐棠直搖頭：“我說的不是這個，小九，你沒覺得棺材這個點兒出門，很不對勁嗎？”
這麼一說，我頓時反應了過來。
現在是下午四點多，從宋家開到亭山，估計天都快黑了。
宋家竟是要黑將宋若卿土葬進亭山嗎？
的確很怪。
說話間，唐棠已經按照明叔畫的路線圖，開往亭山了。
我卻還在心里想著，或許宋家就是先把棺材運過去，明兒一早下葬呢？
可當我們的車遠遠地停在亭山山腳下的時候，卻看到了讓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亭山山腳下竟搭著一座喜棚。
喜棚雖是臨時搭建的，但里里外外卻張燈結彩，紅燈籠、紅綢到掛的都是。
天已經黑了下來，我們不敢靠得太近，只能看到喜棚里影影綽綽，大家似乎都很忙的樣子。
我和唐棠窩在草叢里等啊等。
幸虧已是農歷十月底了，早晚涼，沒什麼蚊子，否則我倆就要遭了。
就這樣一直等到了半夜，十一點半左右，喜棚里忽然有了靜。
鑼鼓嗩吶在前，鴨牛羊供品隨后，接著跟上去的，竟是一頂大紅花轎。
大紅花轎的后面跟著兩隊送親的人。
不是要送宋若卿上山土葬嗎？
棺材呢？
怎麼變大紅花轎了？
唐棠咬牙道：“該死的，我就知道，宋家這是故技重施，要把宋若卿獻祭給山神了！”
當年，宋家的那一對龍胎死后，不也是葬進了亭山嗎？
這或許就是高人給宋家指的明路吧。
“咱們跟上去看看。”唐棠說道。
夜里，山間很黑。
本應很安靜的地方，此刻卻被震天的鑼鼓嗩吶聲驚擾，宋家像是生怕山神聽不到他們送祭品上山來了似的。
不過這也剛好給了我和唐棠渾水魚的機會。
我們倆悄悄地跟在了隊伍的最后面。
其實隊伍后面突然多了兩個人，至本來最后面的那倆人應該有所察覺的。
可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本就很怕，他們不確定后忽然多了什麼東西，愣是沒敢回頭來看。
隊伍慢慢地往前走，一直爬到了半山腰，在一座八角涼亭前停下。
亭山名字的由來，就是由這座八角涼亭而起的。
八角涼亭里不僅有供桌，正對著我們這一面的兩柱子旁邊，還立著兩塊石頭。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總覺得那兩塊石頭雕的很像兩個小孩兒似的。
前面宋家人把鴨牛羊祭品供在了涼亭里的供桌上，之后重新抬起大紅花轎，越過涼亭朝著前方走去。
山路彎彎繞繞，半山腰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了霧，我們在隊伍最后面，竟也有些看不清最前面的人了。
等到隊伍好不容易再次停下，敲鑼打鼓的聲音也停了。
我和唐棠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同時悄無聲息地朝旁邊的大樹后面躲去。
大紅花轎慢慢地被抬進了霧氣之中，那種覺，就像是一只羊被送了虎口一般。
又等了大概五分鐘，隊伍調轉了方向，下山去了。
整整齊齊，卻唯獨了那頂大紅花轎。
等送親隊伍走遠，我和唐棠才迅速朝著前方霧氣中鉆了進去。
走了沒多遠，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座藤蔓遍布的山。
山頂上，赫然雕刻著‘芙蓉’三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