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聲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整個街道都安靜了下來。
靜得詭異。
黎青纓拍了拍我的手背,輕手輕腳地走到小窗那邊。
在敲門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打開小窗勾頭朝東邊看了一眼。
這一眼,的整個脊背都僵直了。
我便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門外是白老太。
黎青纓關上小窗,回頭看我。
我沖搖頭。
全程靜默。
拍門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急,指甲劃在門上像貓抓,又伴隨著讓人牙酸的磨齒聲。
力道太大了,南書房的小門搖搖墜。
黎青纓的長鞭已經握在了手中。
我默默地做了一個深呼吸,輕聲說道:“青纓姐,先別手,讓我會會。”
黎青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小九,那是白老太!而且是詐尸的白老太!你確定你能斗得過?”
“青纓姐,事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我說道,“白老太只是一個引子,的后還有白家、邪僧,今夜,躲是躲不過去了。”
黎青纓拎著鞭子護在我后:“小九,我陪你。”
我點點頭,大步走到柜臺后面。
黎青纓就站在我的側。
我們倆地盯著那扇門,直到轟咚一聲,小門倒地,出了門外的白老太。
南書房的這扇小門,因為要做當生意,門檻很低。
我本以為白老太會跳進來,畢竟現在屬于詐尸。
卻是抬腳一步一步走進來的。
佝僂著子,右手往前撐著,仿佛還像生前那樣拄著拐杖。
一步一步走到了柜臺前,抬起死灰布滿壑的臉,張一字一字地說道:“我要當東西。”
我想過很多種可能。
想過白老太進來就跟我們決斗;想過會被別的東西附,隨著一起闖進當鋪來……
卻從未想過要當東西。
當不可拒絕。
白老太已死,今夜無論來我這里當什麼,按照當鋪的規矩,我都不能拒絕。
我努力地讓自己保持平靜,問道:“你想當什麼?”
“我要當壽。”
說完,再次低頭。
越來越低,直到的腦袋幾乎要低到腳面的時候,上的那件黑長衫一下子從中間撕裂開來。
刺啦一聲。
隨著長衫被撕開的剎那,無數的腦袋像蛆蟲一般從裂里爭先恐后地出來。
他們有男有,有老有,甚至還有幾個月大的嬰兒!
他們所有人都像是被細化了一般,腦袋很長,五被在一起,出來的瞬間鬼哭狼嚎。
可他們的脖子卻還在裂之下,像是牽引風箏的線,上面拽著腦袋,下面拽著。
那詭譎的景,讓我一時間有些語塞。
當壽。
所謂壽,也冥壽。
人活著有壽,死了有壽。
壽,是一個人的業力表現。
人死后到間,并不是立刻去投胎的,要過完壽之后才能去回臺排隊投胎。
而白老太背上的這些……應該都是被借壽的那些人吧?
被借壽的人,屬于枉死,到了間是要告狀的。
所以白老太一不做二不休,不僅借了他們的壽,還將他們的魂魄一起錮在了自己上。
上的這件長衫,怕也不是一般件。
這樣看來,白老太的死,應該跟白京墨有關。
但卻不是白京墨弒殺白老太,而是白老太跟白京墨一起做了這個局。
白老太借的壽太多,上背負的孽債到達了一個巔峰值,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惡貫滿盈。
再繼續活下去,一旦擋不住這些冤魂,是要遭天罰的。
而我的當鋪,了躲避天罰的最好擋箭牌。
在即將惡貫滿盈之前死去,又在出殯之前詐尸,來到當鋪,將這些冤魂的壽當給當鋪。
當鋪規矩,當不可拒絕,我只能收下這一單。
收下來了,怎樣制,就是我的事了。
好一招禍水東引。
我心里很清楚,這一單不能接。
可我卻不知道,如果拒絕了當,我會到怎樣的懲罰。
當鋪經營手冊里面沒有寫,也從未有人告知我該怎麼做?
但最壞的打算,不過就是我到天罰,被打的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罷了。
與其收下這一單,替白老太背鍋,助紂為,我寧愿接懲罰。
這樣想著,我便堅定地說道:“對不起,這一單我不收。”
白老太的腦袋嗖地一下子抬了起來,全白的眼眶里依然寫滿了不可置信:“小九掌柜,這是當!當不可拒絕!”
我剛想再次拒絕,柳珺焰的聲音忽然響起:“收!”
話音落,柳珺焰的影便出現在了門外。
他今夜穿著一純黑蟒袍,玉冠束發,手里提著的,正是六角宮燈。
白老太猛地回頭對上柳珺焰。
柳珺焰一腳進門來,擲地有聲道:“收!但不是我們當鋪收。”
我和黎青纓對視一眼,不明所以。
白老太卻忽然瘋了一般地撲向六角宮燈,渾戾氣,似暴怒,又似害怕。
柳珺焰卻一揮手,將六角宮燈拋向我:“小九,接著!”
我立刻手,穩穩地接住了六角宮燈。
柳珺焰已經在跟白老太過招了。
他出招很快,卻并不是沖著絕殺白老太去的,他只是將牢牢地堵在了當鋪里。
幾招過后,白老太忽然尖了起來。
那是一種類似于窮途末路的吶喊,要出去!
放棄當壽,要離開當鋪。
可柳珺焰本不給他機會。
柳珺焰一邊打,一邊大聲說道:“小九,滴中指六角宮燈,跟著我念。”
我立刻照做。
我剛咬破中指,白老太猛地轉過來,五爪勾起,直沖我面門而來。
黎青纓長鞭出,第一時間護在了我的前。
柳珺焰的聲音響起:“天門開,地門開……”
我立刻跟上:“天門開,地門開,黑白無常收魂來,速速來臨,聽我號令,勿得延遲,急急如律令!”
這句咒語,我越念越心虛。
這是要召喚黑白無常上來緝拿、審判白老太嗎?
可我何德何能召喚得了黑白無常?
只是當我最后劍指指向白老太的剎那,南書房門外,鐵索拖地的聲音憑空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