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僞兄妹(二)
原楚聿第二天沒有去上學,父親給他請了三天假。
其實這一作完全沒有必要,因為原楚聿在高二的時候就在奧林匹克聯賽拿了績為競賽國集保送生了。他一直上學,純粹是在自己的客戶和未來的合作夥伴。
林瑯意一回到家就直奔他的房間,推門進的瞬間像是過了晨昏分割線,屋窗戶閉,不風的窗簾將臥室遮得手不見五指,驟然放慢腳步,眼前適應了幾秒才朝著床邊索著走去。
線實在太差,直到坐在床沿才看清床上的人。
原楚聿闔目安靜地平躺著,深灰的被子沒有蓋嚴實,微微散開著地搭在口,平穩呼吸時脖頸與鎖骨的連接輕微起伏。
因為了清醒時的鋒芒,此刻林瑯意越發肆無忌憚地觀察他。
聽說一直在祠堂被罰到今天早晨才讓回來的,然後他就進了房間,一整天都沒有出來過,也沒有吃飯。
林瑯意俯低子,低下頭幾乎要將鼻尖撞上他的鎖骨,瞇著眼,毫不猶豫地挲了下他睡沒有遮擋完全的皮,那裏有半截嚴重發紅凸起的痕跡,像是浮雕油畫裏的貓尾,只出了一點馬腳。
下的人不安分地輕微了下。
呵,就知道,這人敏銳得要死,怎麽可能有人進來都不知道。
林瑯意還想拉下他的睡領口確認傷痕,被子下的一雙手忽然翻上來,隔著的被褥將的手臂牢牢按住。
原楚聿半掀眼皮,細的睫覆在上面,面平淡地看著。
“哥哥。”林瑯意沖他甜甜一笑,那笑容才剛明了一秒就掉下來,哀哀地接上下半句話,“你生病了嗎?”
他的呼吸規律勻速,房間裏寂闃無聲,原來他清醒時的呼吸聲并不比沉睡時明顯多。
“我讓邱姨給你做了飯,你要不起來吃點?”
他依舊沉默以對。
“還有,我在放學路上特意去藥店拐了拐,”從口袋裏掏出兩支藥膏,“我聽家裏說你今天什麽理都沒做,我給你上點藥吧,這看著好痛。”
說痛的時候,被裹在被子裏錮的手指頑固地在他膛來回了。
桎梏住的手移開,原楚聿拉了下被子將放出去,轉背對著,淡淡道:“出去。”
林瑯意不確定昨天父親大發雷霆二次沖去祠堂責罰原楚聿時有沒有說了,盡力事先打過預防針說“爸爸您別跟哥哥說這是我說的,我怕他生我氣”,但原楚聿穎悟絕倫,如果他意識到了在其中的參與,難免會給擺臉看。
可一點也不後悔,今早吃早飯的時候,母親提出了要早早為留下厚信托計劃的意圖,這明顯是在當著父親的面將未來應元可能發生的一場東大會決議在家中演習了一次。
父親沒有提出半點異議。
多好的開端。
林瑯意想,對不起了哥哥,但你只是挨了頓責罰。
不僅在父母那裏將話點到為止了,也打算繼續在原楚聿這裏保持既往的良好關系。
遠不到撕破臉的階段,做一些能表明善意的小恩小惠,何樂而不為呢?
林瑯意心思活躍,說話時依然拖腔帶調,不用怎麽醞釀就能憋出哭腔來:“哥,讓我幫你上點藥吧,塗了藥你再睡覺好不好?”
原楚聿側躺著,稍弓起來的背脊延到後頸的脊骨凸起一條明顯的痕跡,像一條藏在完皮底下弧度優的鞭子。
他的睡很薄,著皮時偶爾能出一點平直寬闊的骨骼和痕跡。
林瑯意看了一會兒,覺得他個子躥得雖然快,但整個人還沒有褪去十八九歲時夾在年和男人之間過度的清瘦俊秀,只是因為他為人世太過于,所以只有在這種添了傷痕時,才會想起他其實只比他大了三歲而已。
一點也不在意他不願理的現實,跟一只圍著轉的向日葵一樣繞到床的另一邊,鍥而不舍地在他面前晃悠。
原楚聿真是個相當穩重沉得住氣的狠人。
到這個程度,他依舊沒有洩出一狠戾的脾氣,而是直白平靜地告知了一個消息:
“以後你不用在我這裏寫題了,母親也同意。”
林瑯意對這種明顯的排斥和冷落不以為意,臉不變,痛快踢掉一只腳上的拖鞋上了床,盤著坐在床邊擰開藥膏的蓋子。
淺綠的膏在的手指上,空氣中立時散發出薄荷青草的氣味。
將手指湊到他面前,口吻認真卻答非所問:“我洗過手了。”
他一不地盯著,眉宇輕輕皺起,好像在生氣本沒有聽進去。
“哥哥,你還記得小時候我把媽媽的口紅當做彩筆塗嗎?”同一個屋檐下寫作業這麽久,見慣了他出這樣微惱的神,甚至還覺著這樣的他更有兩分活人氣息。
說一些甜話的本事仿佛是與生俱來的天賦,不管是家中的遠方親戚還是公司裏的大小東都非常喜歡:
“我那時候在你手腕上畫了個腕表,你跟我說表不是這麽畫的,那是太,我說是啊,但是閃閃發的哥哥就應該佩戴像太一樣金閃閃的表。”
原楚聿那深而的睫輕輕了下。
林瑯意沒有去勾下他的睡領子,委屈拉又艱難地在那一小截出來的紅痕上將藥膏抹上去,以攻為守:“你以前能隨便我在你上塗畫,現在連塗藥都不肯讓我了?”
薄荷清涼,他的溫卻灼熱,每一個細胞仿佛都在燃燒。
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氣,擡手將手背在眼睛上,終究是磨不過那纏人的勁,放棄抵抗一般由著隨便劃拉。
林瑯意角抿出一個笑,這個世界,甜心總是能無往不勝,告歸告,在他這裏維持雙方表面功夫也是必要的。
“你能不能把服卷起來?”
“開個燈吧,看不清。”
“你先坐起來。”
原楚聿用指節按了按眉心,無可奈何地坐起來,單手反拎住後頸的領,一躬,將上從領口了下來。
行了吧?
他沖攤開手:“我自己來。”
林瑯意沒有作,的目地盯著他赤的上半,即使是散漫疲怠地坐在床上,他依舊拔矜持,寬肩窄腰,骨骼脈絡淩厲,流暢的人魚線往下逐漸收,每一理都修長結實,充滿了力量和,多一分,一分,都不是那個味道。
剛才還覺得他瘦,原來下規整的西裝後之後是這副好景。
更重要的是,他這次大面積過敏,上布滿了縱橫的紅痕,原本塊塊分明的腹上橫七豎八地勾出這些瀲滟痕跡,與小腹上青藍鼓起的青筋錯蔓延,居然有一種克制的暴力。
他真的好像一條被剮掉了鱗片的流的人魚,傷痕帶給他別樣的蠱滋味,就好像他其實也是可以被淩駕在頭上的,那傳說中的不敗神話并不是無堅不摧的。
林瑯意再一次客觀地意識到了原楚聿帶給人的絕對吸引力。
藥膏被人從掌心走,他垂下頭,隨意地在口,然後漫不經心地抹開。
林瑯意出一手指擺在他面前,意思給也一點。
可原楚聿不搭理,擺明了是想自己刀,速戰速決。
等了會,見他如此,直接張開五指,在他已經將藥膏略抹開的腹部結結實實地抹了一把。
他整個人霎時間劇烈震了一下,手上作頓住,好幾秒後才緩緩擡起臉看向。
林瑯意跟沒事人一樣,面無表地攤著滿手的白膩膏轉到他背後,拆東牆補西牆般給他背後的那些紅痕上藥。
他一直沒有再作,林瑯意蹭完了,又從他背後冒出半個腦袋,故技重施往他膛抹藥膏。
原楚聿擡了下手臂想橫擋住,可溜得像是條魚一樣從夾中功刮到膩子,回去再次給他上藥。
房間裏安靜如斯,林瑯意第二次用完掌心的膏,再將手出去之前,原楚聿直接半側過將膏一擰,無比配合地在指尖出長長的一條。
“早這樣不就行了?”林瑯意瞄他一眼,忽然發現他耳際有些發紅,臉卻沉郁著,抿一條白線,好像在阻攔一罐滿溢出來的汽水,因為攔不住上升翻騰的氣泡,所以懊惱又生氣。
幫他將藥上完,門外邱姨敲門說晚餐好了,林瑯意便應了一聲,下了地連拖鞋都沒穿,跑到浴室快速洗了個手。
邱姨將餐盤端進來給原楚聿放在床頭櫃。
“你早點吃完。”林瑯意幹手,這才繞到床的另一邊去穿鞋,“邱姨過四十分鐘進來收走。”
“一定得吃。”走到門前,轉過看了他一眼,告知,“我去自己房間裏寫作業了,等下你自己邱姨。”
原楚聿微微一,似乎想要與說什麽,可林瑯意將門一帶,徹底擋住了兩人的視線,也將剩下的話全部格擋在背後。
……
晚上,聽邱姨說原楚聿聽話地吃了飯,進去收盤子時看到他在翻閱批改前幾日做的題,還整理出了一張卷子。
林瑯意:?
什麽意思?不是他自己親口說的以後不再輔導功課了嗎?
林瑯意幹地“哦”了一聲,沒有什麽反應。
難得恢複自己的獨立空間,說什麽都不會再回去那個沒有鎖的房間的!
為了表明心志,林瑯意還特意去了一趟原楚聿的房間,將自己先前留在他房間各的自己的品都收回來了。
桌子上果然放好了一張他出的卷子,字跡工整新鮮,林瑯意平地移開視線,裝作本沒瞧見。
原楚聿一的紅印子,不早早睡覺還給出什麽卷子啊?!
林瑯意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收拾完,一腦兒丟進了一個大帆布袋。
等到幾乎裝滿了,才驚訝地發覺自己這一個多學期確實在他這裏攤了太多私人品,就不說七八頭繩,兩個塗陶瓷杯,之前到找不到的一塊玉吊墜,就連他的浴室櫃子裏都塞了半包衛生巾。
如大搬家一樣窸窸窣窣地鬧騰了半天,而原楚聿半坐起來靠著床背,一言不發地看著像是清理作案現場一樣把自己的痕跡全部打掃幹淨,眸一點點黯淡下去。
“那你好好休息。”林瑯意提起鼓鼓囊囊的帆布袋,沒心沒肺地跟他說晚安。
他再一次輕微地張了張,就好像想說一些話挽留一般。
可沒有給他機會。
門關上了。
林瑯意在之後的學生生涯裏,再也沒有跟原楚聿一對一做過功課,但卻收了心更加用功在學習上,如母親所希的跳了一級。
因為在知道原楚聿的世之後危機意識棚,以前只覺得兩人一人一半也能將應元經營得很好,後來覺得這樣的對立立場,但凡給他留一點應元蛋糕,那都是在一鍋粥裏投毒。
高一的時候,原楚聿已經提前去大學了,家裏原先打算讓他直接出國,可是後來改變了主意,想讓他在國讀完大學再出去留學。
林瑯意與原楚聿上的同一所高中,但很榮幸從來沒在學校裏見過他,因為他提前去了大學報道集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過家。
聽說他好像用自己賺的錢在外買了一套房子,這種事完全可以預見,畢竟他從很早以前就想通過住校遠離這個家,現在終于有了這個能力和正當理由,哪怕放假回來了,估計也不會常常回家吧。
林瑯意沒有對原楚聿投太多關注,因為打算通過強基計劃也走保送這條路,所以一門心思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但不牽掛遠在千裏之外的哥哥,這位好哥哥倒是天記掛著。
原楚聿幾乎三天兩頭會聯系,轉發過來的基本都是一些競賽資訊和他整理出來的筆記。他走五大學科競賽路,走強基計劃,明明兩人的路不盡相同,可他做了不功課,幾乎像是自己驗過一遍一樣給整理出了套的資料。
像這種強基計劃的題和講解視頻都是可以賣錢的,而且價格還不低,例如計算機信息學一堂線下課程半天就可以賺到八千到一萬的價格,原楚聿有這時間不如給人去上課,反正他保送功是最好的金字招牌。
林瑯意看著兩人聊天框裏一連串的“請查收”,“收到”……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資本家了,這種時候還狠狠地算了一筆賬。
在學校裏,蕭璞城正常度過高三後才會出國讀書,最後一年,他了原楚聿的委托,天沒事晃到教室門口瞅一眼,還源源不斷給送各種水果零食。
一看那些種類和口味都是林瑯意喜歡的,惹得杭茜還以為林瑯意被一位高三師兄看上了,一開始沒給蕭璞城什麽好臉看。
林瑯意不知道蕭璞城不厭其煩地給加餐順道瞧瞧是為了什麽,但知道這些吃食肯定是原楚聿的手筆,因為他實在是太了解了。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在一張床上睡過,一起吃過無數頓飯,一天有那麽多小時在同一個屋檐底下,這世界上,他是最了解的人。
直到林瑯意有一次在晚自習之前被同級男生攔住,對方結結地說了一串車轱轆話,最後紅著臉塞給一封書。
而蕭璞城正吃完晚飯滿校園逛消食,正巧撞上表白現場,當即怪一聲“地中海來了”,那男生便驚慌失措地跑了。
徒留來不及將書退回去、沉默無言地留在原地的林瑯意。
蕭璞城沖過來,像個老父親一般長籲短嘆了半天,最後誠懇地跟說“學習第一,不要早”,并且在此後加大了嚴防死守的程度。
杭茜作為知人知道蕭璞城不是在追林瑯意,可是學校裏其他人并不這麽覺得,那些蠢蠢的心思漸漸熄滅了。
林瑯意這才明白原楚聿讓蕭璞城盯梢是為了什麽……看來他這人對的學習況真的非常上心了,力圖排除掉每一個也許會影響到績的不利因素。
默許了蕭璞城的小作和原楚聿的心思,因為這些作的確能讓花些心思在這種浪費時間的事上,更因為,談不談的主權其實一直在手中。
林瑯意在備戰強基計劃的張學習中認識了一位有點特殊的男生,他家境很糟糕,但卻能屢次在模考中超越這一衆自小培養的競爭者穎而出,只能說明他確實有天分,也確實聰明。
在階層越發固化的今日,寒門學子出頭的機會其實比起過去被了不,因為金錢和資源的歸集能額外提供更優質的教學資源,并掃平一些道路上的小障礙,有時候還能通過渠道獲取一手信息打出先手牌,所以非天才,不能躍龍門。
邊述就是老師心中的天才。
但是他太寡言語了,誰跟他說話他都是一板一眼的,無趣死板的格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怪人,老師因為喜歡他,還化“天才的小怪脾氣”,于是更遭人嫉妒。
林瑯意前前後後看到好幾次他被人作弄,無論是故意將他騙去材室反鎖起來然後誣陷他因為“天才的傲氣”逃課,還是每次把他排到髒差的包幹區,亦或是將他的教材泡水丟垃圾桶……
反鎖那次他從小窗裏逃出來了,打掃包幹區他也做得井井有條,後來一問才知道他自小幫著家裏幹農活,所以能不在話下,幹活更是手到擒來。
至于將教材泡水那次,被林瑯意撞了個正著,將書急搶救出來,噠噠的書頁全部粘在一起往下不住地滴水,將手臂直,拈著兩手指拎著書的一角,一扭頭,正巧看到站在門口的邊述。
怕他誤會,連忙解釋:“你的書被人浸水了,我剛給你撿起來。”
邊述盯著看了幾秒,走上前,連一句謝謝都沒有就從手中拿過了書。
垃圾桶裏還有吃了一半的麻辣零食,氣味刺鼻的紅油染在泡水的書上,哪怕烘幹了,這書也缺胳膊看不了了。
林瑯意了張紙巾了手指,原本還不爽這小子沒個禮貌,結果剛把紙巾丟進垃圾桶,扭頭就看到他下那件洗到發舊的外套,將這本已經可以宣告結束的書包裹進去,然後將手臂垂直,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按服吸掉水分。
林瑯意皺了下眉……完全沒有必要的挽救措施,只會連帶弄髒他原本就零丁可憐的幾件服。
但完全能理解他的本旨,邊述沒有那麽多錢,沒有一個能全力供養托舉的家庭來供養子的學習,這種基礎的教材就是他的全部,沒有這些書,他本沒有閑錢也沒有途徑去獲得其他的輔導資料。
“別弄了,複印一本吧。”說,“我的借你。”
邊述的手還按在書本上,聞言看了一眼。
沒有人會借的,整理好的筆記更是每一個學生的私人寶藏,尤其在這種萬裏挑一的競賽尖子班裏,將自己的學習筆記當作傳單發與將自己的男朋友掛出去公用有什麽區別?
可能還是公用男友更能讓人接一點。
可林瑯意將左肩往下一,落一包帶將書包到前,一邊翻找一邊走上前,掏出這本書直接痛快地遞給了邊述。
他還是那樣寡言誠篤的模樣,半點機靈勁兒都沒有,也不會說好聽話,一不地看了好久。
直到林瑯意將手臂舉累了,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將書往他面前一懟,他才回了神一般低下頭避開與的對視。
擡起手要接,到的前一秒,他忽然又回去,用那件暈開水漬的服仔仔細細幹淨手指才接過來。
“複印好再還我好了,我也不急。”林瑯意將書包拉鏈拉好,往後一甩重新背好。
書包的重量將的肩膀往後,令哪怕只是穿著校服也看起來氣勢人,就這樣昂首地站在他面前,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說:“然後,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收好東西,拿好這本髒兮兮的書,跟我一起去校委辦公室。”
林瑯意扯著邊述手臂上那件布料稍起球的袖子,將人帶到校委面前充當證人把事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還要求調出了監控,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幾個手段低劣的男生逮了出來。
邊述這小子平時看著極度能忍,從不與別人輕易起矛盾,之前明裏暗裏被人穿了這麽多次小鞋也沒有聲張,可沒想到關鍵時刻居然是個懂趁他病要他命的家夥。
他翻開一本筆記本,裏面詳細地記錄了每一次遭霸淩的時間、地點、人,以及整個過程中每個參與者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完整詳實邏輯嚴得像是一份筆錄。
不止,他居然還有一支錄音筆,與他上的廉價不同,這支筆大概是他幾個月的生活費。
邊述說:“記錄的文字容相匹配的語音文件每一段我都錄下來了,因為存不夠會覆蓋,所以全部拷貝到u盤了,家裏還有備份。各位領導是想現在聽,還是我拷貝出一份,您回頭慢慢梳理?”
“希各位領導能重視這類事件,今天只是一個我,不知道背地裏又有多個我,萬一有一天真的出了什麽事,對我校、對學生、對校方都是打擊。”
林瑯意著實被震撼到了。
他準備的東西太充分,又有應元大小姐林瑯意做背書,這事件從一開始就往一邊倒的趨勢發展下去了。
對那幾個男生的全校通報和分出得很快,而因為林瑯意在其中的參與,那幾個學生家長後續也本沒有翻起什麽浪花。
邊述就是這麽與林瑯意認識的。
真不容易,一起在班級裏過了一整個學期,因為這件事才真正有了流。
林瑯意事後問他:“你準備這麽充分,以前怎麽不反擊?”
他有問有答,說話跟他這人做事一樣從不遮遮掩掩,犀利道:“那時候只有我一個人,我把證據留得再完備,到校長辦公室,也只是進碎紙機的份,他們大概率會讓我息事寧人,不如等待一個能一擊扳倒的機會,不要打草驚蛇。”
居然是這麽一個能忍的狠人。
大概是的眼神太直接且不加掩飾,他立刻解釋:“所以我真的很謝你的仗義,沒有你的話,我應該只能等到我被提前錄取時才會宣揚這件事。”
邊述在離開校委辦公室的時候提出要請吃飯,說這種人往來的話時他臉上的表依然是悃質無華的。
林瑯意覺得這個場景有一種黑幽默,擺擺手說不用了。
可他無比固執,跟上的步伐,說:“那我現在馬上去複印,等下就把書還給你,你晚上也要看書的,不能耽誤你的進度。”
“一晚上沒關系。”
“有關系,你每天晚自習都會出時間來練題,你今天願意幫我已經幫大忙了,我不想再影響你的正常學習,複印一下很快的。”
林瑯意往他那裏相當刻意地瞥了一眼。
他怎麽知道每天在晚自習看什麽書做什麽題?
邊述顯然意識到了的眼神,話語一頓,驟然委頓下去,之後的路上一直沒再說話,恢複到了先前寡言語的模式。
複印店生意一般,邊述將林瑯意的書拆了活頁遞過去,低聲要求:“麻煩幫我小頁面,像ppt一樣一頁印兩張可以嗎?”
話音剛落,複印店裏響起一句“支付寶到賬xx元”,林瑯意在後揮了揮手機付款頁面:“一比一掃描複印吧,謝謝,錢已經付了,就是牆上的這個價格吧?”
“誒,是的。”
邊述一怔,轉過,看到收回手,正靠在桌子邊回複手機信息。
油墨味像是看不見的煙一樣縷縷地纏繞在空氣裏,湧鼻腔,仿佛能幻視清雅書房裏未幹的字帖。
邊述很喜歡書本上的油墨味,他覺得這種氣味是厚重且帶著苦甜的,像是風幹的幹燥松木燃燒起來的煙霧氣息,也像是用寡淡無味的米粒釀造出來的辛辣且後勁十足的酒。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林瑯意,看疊著斜靠在桌旁,手指不停地敲擊著與手機屏幕對面的人流,偶爾角會揚起一點狡黠的笑,心燦爛,姿勢瀟灑,像是走南闖北的俠客,也像是此刻徹底淹沒他的難擬形的油墨香。
他關注到,是因為在競賽班裏表現出的強勁的攻擊,老師都說跟哥哥在學習上的脾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較真、用功、專注、沉得住氣,但格卻天差地別。
他不知道原楚聿是什麽格,但他覺得很難有人不被林瑯意的格吸引到,在班級裏的人緣一直很不錯,會下意識關注到漂亮聰明且落落大方的是非常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其實在這之前,收發試卷,打掃教室的時候他都有短暫地與說過話,但那時候邊圍著別的同學,也許已經不記得了。
但是,邊述出一個舒展的笑,這次只有他和,沒有別人圍在周圍了。
直到邊述拿到了一本還餘有複印機熱度的“新書”,并將林瑯意的書還給,還在跟原楚聿扯皮。
邊述瞥了一眼,看到林瑯意備注的大名立刻收回眼神直視前方:“你哥哥?”
林瑯意頭也不擡:“你認識?”
“聽過,老師一直誇,說他資質好,人聰明,并且從不驕傲自滿,讓我們都向他看齊。”
“我聽老師也是這麽誇你的啊。”林瑯意草草單方面結束了與原楚聿的“每日學習彙報”,沒有回複他那句“現在在教室嗎?”
知道八是“私人偵探”蕭璞城沒找到的影子沒法給原楚聿代,所以這人才會問這句話。
“我們肯定都能考上的,以後我們多流吧。”邊述幾次想請吃飯都被拒絕,回去的路上將腳步放得很慢,林瑯意被迫也只能減步幅。
“好啊。”林瑯意對自己有信心,對邊述這種學神更不用提,多流自然是一件利事。
只是沒想到向來獨來獨往的邊述所謂的“多流”,頻次能高那樣。
每一天,他只要一有時間就著中午或者晚自習來跟系統討論歸納,還投桃報李地整理了不例題以及解題過程,林瑯意線上有個原楚聿遠程督戰,線下還有個邊述日日用功,快被卷死了。
因為之前“霸淩”那事,以及邊述每次都能對蕭璞城虎視眈眈的眼神視而不見,原楚聿很快就知道了他的存在。
但林瑯意畢竟沒談,原楚聿也非常知進退,從來沒有小題大做跟談論過這種事,依舊稀松平常地只發送學習相關的消息。
唯一不同的是,他忽然增加了回家的次數。
這很奇怪,以前原楚聿是那種國慶七天假期都會隨口拿著“學校裏有事”為借口不回家的人,突然開始逢假必回,還有幾次連雙休日都回來了。
原楚聿每一次回來都會給林瑯意帶不禮,也會帶出去飽口福,帶在所謂的“養生餐”中暫時解放松下。
吃飽喝足晚上回家,他則跟失憶了一樣把自己曾經說過的氣話當放屁,面如常地說要給拉拉進度。
林瑯意是個絕對的結果導向型人格,杭茜曾經拿著網上的“前男友聯系我理不理,一問是做生意我立刻殷勤百倍”的段子來笑,說林瑯意差不多就是這種格。
比如這種時候,林瑯意對于一切能有利于考上心儀學校的助力都來者不拒,堅定一切為目標服務。
欣然前往了原楚聿的房間,一步踏,突然被桌子上和書架上玲瑯滿目鋪開的獎杯和證書閃瞎了眼。
以前原楚聿得獎後都是隨意放在儲室的箱子裏,從來不往外擺,家裏也從不為他的就大大辦,所以對于他過往的輝煌績只有一個大概的概念,完全不像今日這樣直觀象。
“你……”林瑯意用手指指了一圈,遲疑,“這是……?”
原楚聿頗為好心地在桌子中間騰出一個圈的空地留給,謙虛有禮地解釋:“今天邱姨整理房間,把我這些獎杯和證書都了一遍,因為天氣不好沒法在院子裏晾曬,我臨時擺放一個晚上,明天再收回去。”
“哦哦……”林瑯意慢騰騰地走過去,一路梗著脖子觀看譬如陳列博館一樣壯觀的景象。
一晃眼,看到了邊述這段時間正在備戰的BMO競賽的金獎,大為驚訝:“哥,原來你也參加過BMO的競賽啊,邊述也想參加。”
話還沒說完,餘一瞥,發現原楚聿不僅有BMO1的金獎,旁邊還有BMO2的優秀獎,剩下的話一卡殼,突然就理解了邊述為什麽會說老師在他面前誇獎原楚聿的話了。
這個哥哥,確實還是拿得出手的。
“邊述?”原楚聿輕輕偏了下頭,臺燈將他的影子斜斜地打在櫃子上,每一個獎杯都被蒙上了小塊影,“就是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好學生嗎?”
“對。”
原楚聿恍然大悟地頷首,他溫和地笑起來,手臂閑適地往後撐在桌面,垂下的手指輕輕點了點邊緣:
“原來他也想參加競賽,那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們可以加個聯系方式,以後如果有什麽能幫的上的,我很樂意做些舉手之勞的事。”
林瑯意想起原楚聿每日給發過來的那些排版清晰,一目了然的筆記,心思微……原楚聿那些手記拿出去放在二手市場都會被搶空,如果邊述能有機會認識他,一定不會拒絕。
沒留意到邊的男人一直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陷思考的臉,原本規律敲擊桌沿的手指慢慢緩下來,最後停滯不了。
他的食指緩慢地扣住桌面邊緣,指骨關節細小的青筋微微鼓起,像是一條扭曲虬結的蛇。
片刻的寧靜,原楚聿重新開口:“不過聽說他非常寡合向?一切還是看他的意願,如果不喜歡也不用強求,我只是謝他對我妹妹的照顧。”
他咬字“我妹妹”三個字時加重了語氣,林瑯意回過神,打包票:“哦不,他肯定願意,雖然他以後想往化學或者生方向走,參加數學競賽只是做個基礎打底。不過我覺他說起你的那種口吻……應該把你當了目標。”
“是麽?”原楚聿不甚在意地笑笑,明明是謙恭虛己的神,可他不著痕跡地擡了下下,那若有若無的矜傲又散發出來,“他也很優秀,一個BMO競賽還不值得為目標。”
林瑯意已經走到了桌前,才剛轉過面向他張言,左手不小心到了他邊另一個獎牌,那是AMC競賽。
林瑯意:……
複雜的緒集著湧上心間,放棄通一屁坐到桌前,再一擡頭,正對著的是IMO連續兩年的滿分金牌。
林瑯意:……
不知道為什麽,發現自己邊有人原來早就拿到過這些就後,對于邊述的學神濾鏡忽然就祛魅了一些。
原楚聿不聲地在旁邊落座,將印好的卷子和筆記翻開來,照常溫聲細語地照看起了的進度。
林瑯意同樣在高二就被提前錄取了。
原楚聿當初確定被提前錄取的時候,家裏只是在酒店擺了宴席請客吃飯。這一次到林瑯意,母親不僅設了流水宴席,還全包了所有費用讓林瑯意帶著同樣通過提前批的同學一起去國外旅游,爽玩了一整個月。
原楚聿正在準備出國留學的事項,同時也在帶隊參加比賽,原本就是忙得昏天黑地的時候,林瑯意心想自己要去玩的國家也不是他留學的地方,就沒上他。
而邊述是在這個時間跟表白的。
他突然在晚上給發消息,給了一個定位請去樓頂。
林瑯意上到那棟視野開闊的房頂,上面豎著一架三腳架,除了雙筒遠鏡,還有正在調整相機鏡頭方位的邊述。
他沖招招手,將遠鏡前方的位置讓給:“你來這裏。”
“看什麽?”林瑯意邊走邊掏出手機搜索,“今晚有流星?”
“是彗星。”邊述說話時牙關輕微地磕出一點聲音,像是被夜風吹得有些冷,又像是有些張。
林瑯意冒出這個念頭後很快搖著頭笑了下,邊述平時頂著那張穩如泰山的臉,看起來就不像是會張的人。
折疊椅背後還掛著外套,林瑯意借花獻佛遞過去:“喏,不是冷嗎?”
他愣了下,忽然就低下頭搖了搖頭,居然有兩分難為:“我不冷,是給你準備的,可能要等兩個多小時才能拍到,我怕你吹著風。”
折疊木桌上確實還準備了果盤和零食,還有一整壺熱水,用家用的不鏽鋼保溫瓶灌著,裝備齊全。
邊述坐在邊,平日裏不茍言笑的人一直沒停過,拼命挑起各種話題:從母校最新發生的奇聞逸事到大學裏的憧憬期待,從嚴謹客觀的學話題到此次畢業旅行的風花雪月,林瑯意從來不知道邊述是個這麽能講的人。
可他看起來真的很冷啊,翕發白,手掌時不時在膝蓋上拭冷汗,語速忽快忽慢,完全不是平日裏老練的模樣。
“還是說說要看的彗星吧。”林瑯意打了個哈欠,眼角出一點困頓的淚水。
邊述頓了兩秒,頭顱更低地埋下去,先行道歉。
“抱歉,我怕說晚了你就先睡了,所以提前請你過來了,大概還有半小時就能觀測到了。”
難得看到他這種垂頭喪氣的懊惱模樣,像是在人生中最重要的大考裏馬失前蹄。
“沒事。”林瑯意擺擺手,安道,“我喜歡特種兵式旅游,出來玩,就是要熬夜營加早起看日出。”
他們一直守候到後半夜將近兩點,終于看到了拖著長尾的絢爛大彗星。
林瑯意在鏡頭裏完整觀測了十分鐘,神奇地發現這與電視劇裏看到的從上往下墜落的流星不同,這顆彗星是逆著軌道斜下往上消失的。
“因為彗星是繞著太運的天地,由于地球自轉的相對運,我們觀測到的運方向會有區別。”邊述在這無聲燃燒的十分鐘裏徐徐科普。
林瑯意克制住蓬跳的心髒聲,為這一瞬心洶湧:“人類太渺小了,我們只能以地球為軸心判斷方向,但宇宙不是獨屬于人類的宇宙。”
邊述下一句話的語氣難掩小確幸,他甚至還綿長地吐了口氣,說:“我就覺得你會喜歡,你好像一直都很喜歡那種壯闊絢爛的高山流水。”
他說的沒錯,拍攝于可見度極高的夜晚的曇花一現的慧星,是這一個月的旅行回憶裏濃墨重彩的一筆。
邊述說:“這顆彗星六萬年才能相遇一次,上一次他來的時候,人類的祖先智人還沒走出非洲。”
“下一次見到就是六萬年後了,我們都變了塵埃和浮灰,也許那時候地球也不存在了,我們都是宇宙中流浪的粒子。”
“那說不定可以變彗星的塵埃尾呢。”林瑯意依依不舍地把眼睛黏在上面,開玩笑,“我也想被太風吹一吹,灰飛煙滅的時候能變藍的彗星尾。”
沒聽到回答,空往旁邊瞄了一眼,忽然就怔在原地,原本扶在鏡筒的手慢慢垂下來,懸在空中。
邊述不知道從哪裏捧了一大束玫瑰花出來,正經恭肅地單膝跪在面前,的頻率更高,的每一個部位都繃了。
原來他不是冷啊……林瑯意終于意識到。
沒有人教過他表白應該是個怎麽樣的場景,他不熱鬧,不關注那些茶餘飯後的八卦資訊,所以大概不清楚,這個是求婚的姿勢,不是表白的姿勢。
邊述的尾調得不能聽,他甚至有些結了,那些在心裏顛來倒去排練了無數次的話,卻不能帥氣流暢地說給聽。
“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他越急越磕,“給我一個機會,你以後變彗星尾裏的塵埃時,我就變你邊的冰,太的溫度把我瞬間蒸發在宇宙中,我也會抓住最後的機會把你推出去,變漂亮的藍彗星尾。”
好好的一段話,聽起來總是難掩理科男的風格。
林瑯意看了他好半天也沒讓他起來,他紋不,作僵直。
想,自己已經階段完了考取心儀大學的任務,也許嘗試一下不同的人生經歷也很有趣。
起碼能在深夜赴他的約,原本就對他有不同的評定標準。
“好啊。”說。
邊述難掩驚喜。
手機震了一秒,屏幕亮起。
林瑯意掃了一眼,看到是自己哥哥發來的消息。
點開來,居然也是一張完整的彗星照片,構圖優,澤明麗。
好神奇,在世界的不同角落,他們在觀測同一顆星星。
跟在後面的有一筆大額轉賬和一頁手抄的摘抄照片。
【彗星被稱為“骯髒的雪球”,這是一種對大量冷凍水、二氧化碳、氨、甲烷和塵埃的混合的野比喻,但它的組質與生命的組質相同。】
【彗星會用盡生命爬行,直到變得像一個爛瓜。】
【它出現在地球上的時間和人類的生命一樣短暫,人類運作想象力,將語言扭曲延,包圍住它,留住它。】
屏幕的把林瑯意秀麗的眉眼打亮,邊述看著,過瞳孔,裏面仿佛撒下了全宇宙所有的星星。
他問:“在看什麽?”
林瑯意點擊收款,原楚聿總是會時不時給打錢,這一次沒有上他,他也沒有發表出任何的不滿,而是打了更多錢過來,祝玩得開心。
“沒什麽,我哥,他也在看彗星。”發了個謝謝老板的表包過去,收起手機著一旁自己的新晉男友,思考了下,說,“下次去我家吧,你不是以前還提起過我哥?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邊述一下子又局促起來,今天一整晚他的主題就是“張”二字。
林瑯意沒良心地“咯咯”笑,打趣:“你拿求婚的姿勢跟我告白,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只好拿見家長的流程來介紹你認識我家人了。”
見邊述漲紅了臉連話都要說不出來了,林瑯意這才見好就收,安道:
“沒事,我爸媽很在家,我哥放假會回來,他脾氣很好,不會為難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