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婚姻保衛戰(1)
Y:【我今天要晚一點回來,你先休息。】
林瑯意收到這條消息時,正興致地與杭茜兩人計劃著去雪。
擡手沖閨比了個暫停的手勢,把兩人面前那一盅喝得快見底的燉湯蓋上蓋子,急致擺盤後,這盅湯看起來就像是剛從廚房裏新鮮端出來似的。
林瑯意拍了張照片,而後熱百倍地回複微信:
【圖片。】
【加班太辛苦了老公,我本來今天特意請邱姨燉了玉竹石斛鴿子湯,就是想等你回來喝T T。】
這條信息發出去之後,原楚聿的聊天框裏持續了很久的“對方正在輸中”。
杭茜低頭看看兩人面前那一整只已經化作骨頭的鴿子,擡頭看看聊天框裏林瑯意熱四溢的話,提出建議:
“你幹嘛不說自己燉的?這樣不是更現你對他的用心?”
林瑯意頭也不擡:“上次胡扯過了,結果他一臉平靜地看著我,問‘可是我記得你不會做飯?’”
哦,原來是餡了。
杭茜驚詫之餘不解:“他還知道你不會做飯嗎?你們倆不是才同居不到兩個月?”
林瑯意看著原楚聿老半天都沒發出一個字,把手機放下,端起面前的小碗把最後一口鮮的湯喝完,猜測:“可能應元在選擇聯姻對象前經過了全面徹底的調查吧。”
話音剛落,原楚聿直接撥了個電話過來。
林瑯意一手接起來,另一只手扯了張,甜甜地了聲“老公”,正打算將恩日常繼續演下去。
原楚聿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清潤中帶點不急不緩的鎮定,他徐徐道:“我今天肯定吃不了了,你吃吧。”
林瑯意把面前喝了個底朝天的小碗往前推了推,語氣更憾:“我懂,你在外應酬後回來沒胃口了是吧,那好吧……哎,下次再給你做哦。”
那邊的聲音頓了頓,好像隔著空氣重現了“對方正在輸中”的遲疑。
半晌,原楚聿才緩緩道:“是因為我昨天有點過敏,吃不了發。”
林瑯意眉一跳,終于在飽腹後依稀想起他好像在昨天跟提起過這事。
本就是忘了這一茬……
“那你現在好點沒有啊?”林瑯意毫不氣餒,把尷尬往腦後一拋,繼續殷勤道,“我記得你明天要飛去瑞士是嗎?我放心不下你,所以也買好了機票打算跟你一起過去。”
原楚聿又沉默了一會。
他說:“我去的是瑞典。”
“啊?”林瑯意表誇張,眼角餘盯著杭茜攤在桌子上用彩筆大寫加寫的“瑞士聖莫裏茲雪場”,嗚嗚兩聲,難過道:
“我搞錯了誒……天吶,可是我都已經聯系了自己一個在瑞士那邊定居的同學,承諾會充當導游陪我游玩。”
“本來我是想盡可能不打擾你正事的,所以才約了別人……”
“沒事,你去吧,玩得開心點,安全第一。”原楚聿卻非常好說話,一貫如此,在林瑯意心裏,他就是個格溫和又斂的君子。
唉聲嘆氣地表演完,等到掛了電話,三分鐘就收到了來自聯姻老公的轉賬信息。
轉了五十二萬。
真好啊,娶了個不常回家的工作狂老公,沒事就給人轉賬。
“行了,按計劃明天準點出發。”林瑯意笑瞇瞇地拿起筆,在旅行攻略標題上畫了個心。
“撿到這個聯姻對象,你可真是好運。”杭茜過來,慨,“原楚聿在商場上殺伐決斷,原來私底下是這麽好相的一個人。”
林瑯意回憶了下兩人的聯姻過程,點頭:“我也沒想到。”
這段聯姻在圈人眼裏大約跟“閃婚”沒什麽區別,應元集團在外有多聲名顯赫,原楚聿這個掌權者就有多低調,從來沒聽過他有什麽桃新聞。
但偏偏,提出聯姻請求的是他。
只不過是一次山下湖的初見,後來,他請去金沙溪島與一衆同齡人玩了兩天,第三次在晚宴上,原楚聿就恭恭敬敬地跟孟徽說了兩句私心話。
大概是事發展的速度也驚訝到了孟徽,晚宴中途就把林瑯意拉到臺外,快人快語問道:“珠珠,你覺得原總怎麽樣?”
林瑯意在金沙溪島的時候對原楚聿印象很不錯,他對照顧有加,風度又心,此時母親問起,自然誇贊道:“很優秀。”
孟徽說話較為婉轉:“你也到了可以跟人多嘗試相的年紀了。”
方才在晚宴上還見到抱著“麟子”的莊氏,緒失控的莊嵐,以及背後嘀咕著“這下莊大小姐以後的婚事……”的嘈嘈人群。
林瑯意一個激靈,還以為母親也了這個腦筋。
應元跟林氏的差距太大,林瑯意不認為母親會癡心妄想到把和原楚聿綁在一起,于是只能理解為是看中了晚宴上哪位公子哥。
林瑯意往後連退三四步,聲音沒住,斬釘截鐵:“您不會是想讓我聯姻吧?沒湊在一起只會兩敗俱傷!哪怕是誤到對方都覺得反胃!”
母親在聽到說的前半句時就擡起了手,半張,似乎有些著急的樣子,可林瑯意說話語速飛快,一骨碌倒豆子似的將話說完了。
臺上只剩下夜風習習,樹濤陣陣。
“原總……”孟徽話語中難言尷尬。
林瑯意驟然轉過,看到了站在自己後的男人。
雕花玻璃門隔絕了主宴廳裏的觥籌錯,那些來往談笑的人都了類似于鏡子中的無聲倒影,穿二維畫面的,是眼前英俊得過分的男人。
他左手臂彎挽著一件價格不菲的西裝外套,那件墨黑的真襯衫上換了一條領帶。
林瑯意記得今晚剛開宴時他系著的是一條如的深灰的領帶,秩序又權威,但現在卻換了一條稍顯張揚的暗紅斜紋領帶。
一黑也不死飽滿的,他的頭肩比太優越,舉手投足間斯文儒雅,這一抹紅穿戴在他上莫名散發出藏在雅致氣韻下的野心,是有沖突和攻擊的。
“外面有點冷。”原楚聿好似沒有聽到母倆的談話,笑容溫和且得。
林瑯意稍低下頭,點頭致意,目旋過,忽然瞥過自己今日穿著的這條緞面抹禮是石榴紅的。
提起擺回到宴會,照常營業完,結束的時候,原楚聿親自將送了回去。
林瑯意這才看出了他的心思。
就像在生意場上臨機輒斷一樣,他對表現出了絕對的勢在必得,盡管他永遠是那幅和悅的溫和模樣。
母親後來再問起的時候,林瑯意想起原楚聿那張俊逸絕倫的臉,改了說辭:“是他的話,真能試試。”
訂婚宴辦得奢華隆重,第二天,原楚聿就請搬進了新裝修好的一別墅。
本該過上裏調油的膩歪生活,起碼在林瑯意的認知裏,同居就是一種邀請,而確實對原楚聿那幅寬肩窄腰的好材青睞有加。
但問題是,沒想到原楚聿這人古板守舊這樣!
同居兩個月,兩人還是分房睡覺的,別說吃上,林瑯意連口湯都沒喝上。
同意聯姻就是因為被他那張漂亮臉蛋給蠱了!結果到頭來是個貞潔牌坊,連都不讓!
林瑯意一開始還打算主出擊,可是那一次哄著人回來喝酒,一杯下肚就說自己醉了,打算學著“大冒險給crush表白”這樣進可攻退可守的法子來睡了原楚聿。
原楚聿是知道酒量稀爛的,但不知道究竟爛什麽令人發指的程度,在趴在桌子上小聲哼唧時俯過來查看的況。
他的手指微涼,開側邊的長發別到耳後,輕聲喚了句:“珠珠?”
林瑯意繼續四平八穩地裝死。
幾次試探的呼喚後,清晰地知到他用食指和拇指輕輕住的耳廓,順著廓一遍遍從上至下繾綣地,好像在小心撥弄一株花。
指腹在這種不厭其煩的重複中慢慢騰起了溫度,林瑯意被他挲得脊背發麻,想睡他的念頭在這一瞬間達到了頂點。
哼哼唧唧地往後退了一點,撞到了一條堅實的胳膊。
停了兩秒,那條手臂依舊一不地在背上,不似往日裏那副敬而遠之的規矩模樣。
林瑯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側著子將左手按在座位後方,虛虛地圈著。
這是一個的極占有意味的姿勢,就像是雄生在領地上劃分圈地。
不知道他自打坐到邊後就是這個攏住人的姿勢,方才往後靠坐時邊緣住了他的手指,嶙峋骨立的手指墊在下面,異極強。
他本沒有回手的意思,仍然不聲不響地保持著這種曖昧的姿勢,好像在縱容明暗火星飄到一團幹燥得發的柴木上,一霎那就能點起肆意燃的大火來。
林瑯意被這種無聲的邊緣拉鋸戰磨得心頭發,悶聲嚶嚀了一聲,含含糊糊地吵著要睡覺。
快點去床上!
原楚聿終于順了的意思,他一手繞過的膝彎,那只被在下的手掌按住椅子一撐,將往上穩穩抱起。
林瑯意把腦袋一歪,準無比地往人頸窩裏。
為了裝醉故意整個人力往下掉,大外側好像撞到了一什麽,原楚聿反應很快地將往上掂了掂,最後的只印在他冰冷方正的皮帶扣上。
可是那往上一掂的作讓歪過去的腦袋跟著往上,擡著臉,實實地過他的結。
他仿佛了電似的,反應很大地栗了一瞬,結迅速滾幾下,把跟他的距離再度拉開,疾步轉將抱進房間去。
林瑯意只記得行走時偶爾到他的下頜時,他那滾燙發熱的皮。
被放在床上掖好被子,他替將上的首飾一樣樣摘下來,用熱巾細細過了臉頰和手,最後,林瑯意聽到他輕微地發出了一聲懊惱的氣音。
他意心忙間把帶到他房間來了。
鼻腔裏都是悉的依蘭香,原楚聿替掖好被子後那只手遲遲沒有收回,猶豫徘徊了半天,最後還是沒折騰把轉移到的臥室裏去。
家裏最多的就是房間,他選擇把臥室讓給。
除了他在臥室置浴室裏洗了個很久的澡以外,他沒再停留在這個房間裏。
林瑯意自打這次後,好長一段時間都放棄了嘗試。
因為覺得原楚聿大概是有別的。
不久後,聽到蕭璞城對這位從小認識的好友的評價,說他“潔癖”,是個潔自好寧缺毋濫的人。
所以說,林瑯意思索了下,很有可能是原楚聿對并不冒,所以才敬而遠之。
得出這個結論後,林瑯意對這位看得著吃不著的聯姻老公徹底轉變了態度,打算真正跟他“舉案齊眉”,大家都客客氣氣地過日子算了。
面熱心冷的敷衍式關懷,最會了!
林瑯意與杭茜兩人把最終版旅游攻略敲定,歡歡喜喜地把人送走後開始整理行李。
打算去整整半個月,帶的東西自然也多,晚上躺在床上時想起帶了墨鏡,一骨碌爬起來打算補充進去。
行李箱已經安置在一樓客廳裏了,林瑯意蹲在地上搗鼓時,大門傳來門鎖轉的聲音。
昂起頭,迎上原楚聿第一時間過來的目。
“怎麽還沒睡?”
一整日的工作也磨不掉他的端正清雋,襯衫和西一不茍,每一粒扣子都扣得嚴嚴實實。
原楚聿換了拖鞋,徑直朝走過來:“在整理行李?”
“是啊。”林瑯意眨眨眼,睜眼說瞎話,“本來計劃著跟你一起去的,分了一半服打算放在你的行李箱裏,這下要重新整理了,所以弄到現在。”
原楚聿抿了抿,眼睫半垂下來,那雙深沉漆黑的眸子難得出兩分惋惜的意思。
他說:“等這次出差結束,我安排下行程,一起去旅行吧。”
林氏珍珠穩步上升,特小鎮也將産業推向了化,林瑯意現在基本是躺著賺錢的環節,與日夜勞的應元掌權者過著天上地下的生活。
確實有時間,原楚聿可未必。
林瑯意沖他綻開一個善解人意的微笑,恨不得把心兩個字在腦門上,關懷道:“沒事沒事,你忙,我只要能像現在這樣,晚上偶爾能見你一面,就很滿足了啊。”
反正陪玩的人有的是。
原楚聿因為的那些甜言語驀地彎下了腰,一手按在肩膀上,偏過頭在額頭上輕輕落下了一個吻。
那只按在肩頭的手微微扣了,稍頓,他上的依蘭香氣混著淡薄的酒氣往下移,細細碎碎地將吻落在眼睛上,鼻尖上。
深夜的吻很容易就得寸進尺起來。
他將手掌的後腦勺的頭發裏,親吻的時候難耐地弓起手指反複挲的長發,低聲說:“洗過頭發了。”
“嗯。”林瑯意的目掠過他的結,看到它又滾了一下。
“還沒吹幹呢。”他依舊用那把好聽的嗓子說,“不吹幹睡覺會頭疼。”
林瑯意已經將墨鏡都放好了,只要拉上行李箱拉鏈即可。心思早已飛到了瑞士,躲了下他纏人的廝磨,抵著他的膛把人推開,蓋上另一半行李箱蓋子後把膝蓋在上面,順利拉上拉鏈。
才剛做完這一切,箱子上忽地又上來一只膝蓋,熨燙筆的西裝因為這個姿勢微微上移,出一截包裹在深子中骨骼分明且充滿跟腱力量的踝骨。
很。
這種即將分離的時候,本該是爭分奪秒彌補式做曖的好時候。
他左手五指張開撐在行李箱上,稍擡起臉,無聲地追過來討吻。
這不是林瑯意跟他第一次接吻。
雖然次數之又,但他們的確接吻過,是那種彬彬有禮的方式,溫和、斯文,青且蜻蜓點水。
但這一次,或許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這個吻比往日要更有侵略也更漫長,他勾纏著不讓退。
林瑯意不自覺地吞咽了下,微微往後傾。
原楚聿闔著眼,用舌尖撬開的齒關,帶著點失序的力道吮掃過口腔的每一。
被他到的地方都像是燃起了燎原的火,他的呼吸很近,吞咽聲明顯,林瑯意往後仰反拉的一把弓,只覺得自己自己的舌都被吮得發麻。
他還要閉著眼的手,牽起來,向自己的脖子,讓那顆不住上下的結著的掌心。
“為什麽不親我了?”他用齒尖稍稍叼起的下,黏著含糊不清地發問。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大概是在問為什麽不親他的結了。
可那次喝醉了,應該裝一個不知就裏的人。
盡管,這一次,好像是他喝醉了,做出什麽反應,他都不能很快意識到其中的疏。
安靜的夜晚,兩個人跪坐在同一個行李箱上,將這個吞咽與侵占的吻拉得無限長。
他的口腔裏除了很淡的酒味,剩下的都是清爽沁人的檸檬香氣。
林瑯意問了他。
“散場後吃的糖。”他抱著低聲笑,腔震,“想回來親親你,怕你聞到酒味又醉了……”
“你怎麽那麽一點點酒就醉了……”
窗臺上的并蓮長勢喜人,被風吹過時偶爾會輕輕點頭。
他笑完,勾起的角很快又落下去,嘆著氣,低聲抱怨:“有十天不能見到你了……”
他要出差十天。
林瑯意在心裏補充:“我更久,我要出去半個月呢。”
再繾綣眷的離別吻也只有點到為止,分開前,林瑯意看到了他足誇間繃的西。
“做嗎?”直白問道。
原楚聿提起眼皮,目在面龐上凝了幾秒,錯開眼,搖了搖頭:“不是現在。”
雖然可以解釋為他是個嚴苛遵守著不進行婚前忄生行為的古板男,但林瑯意還是有些失。
睡不到一起的話,很難長久。
*
落地瑞士已經是第三天了,林瑯意跟杭茜很快就開始玩得樂不思蜀。
九宮格的照片發了不,原楚聿每一次都會點贊,還會在懶得修圖發態時主私聊,問今天玩得怎麽樣。
但林瑯意在外玩的時候通常顧不上掏手機,尤其是今天,跟杭茜全副武裝踩在雪場上連帶摔,忙得不行。
還好,之前在國請了專業的教練一對一認真學了好久,基本功相當紮實。
但杭茜還在勉強能直溜溜從坡上保持平衡下來的狀態,林瑯意想帶,十次裏九次都被橫沖直撞的板子絆倒,兩人一起摔在雪地裏。
想教,但林瑯意是個直覺派,自己會的花活只有自己能做出來,讓教,純純是在說天書。
杭茜瞪著一雙杏眼聽把那串不知所雲的話顛來倒去重複了幾遍,最後痛苦地揮揮手:“意寶,我倆有語言通障礙。”
林瑯意:……
“找個教練帶帶吧。”
兩人達共識。
雪場的教練僧多粥,居然也衍生出了黃牛搶生意,一開口就是單人800塊每小時,林瑯意又不是沒請過雪教練,當即就笑出了聲。
“甲級高級雪教練才敢收800這種價格。”
“是啊,我們就是專業的!你試了就知道。”面罩一摘,出一張同胞黃種人的臉。
黃牛像是怕不相信,扭過脖子拼命往後招手,撕心裂肺地喊人:“靳狗!靳狗!來生意了搞快點,別磨磨蹭蹭的!”
林瑯意順著他的手臂往遠去,看到遠懶散著靠在樹下的一個男人。
他叉著,聽到這裏的聲音才百無聊賴地轉過頭,慢慢地將豎著在雪地裏的單板擰正了,面向這裏站直了。
是一位高大健碩的颯爽男人,隔著距離都能看到他優越的倒三角材,膛高,脊背寬闊。
他慢騰騰地走過來。
黑白雪服的連帽被他松松垮垮地戴在頭上,那些專業的面部護則被他吊兒郎當地勾在腰上一條橫向束縛帶上,每走一步都丁零當啷地晃著。
林瑯意的視線像是價碼似的上下一逡巡,那些奢牌像是某種信號,持續不斷地傳達著眼前人是個有錢公子哥的信息。
最重要的是,他手上的那塊板是一塊冠軍板,獨一無二的收藏品,不被供在家中櫥窗細心護,居然被這家夥滿不在乎地拿出來雪。
再回到他這個人本,他往這走的這幾步裏重心很穩,踩在雪地上走路時毫不見狼狽乏力,看得出是個常年鍛煉的人。
林瑯意的腦子裏剛得出這個人還算靠譜的結論,那大爺下一擡,隔著距離就開始嘲諷:
“管鵬鹍你有病吧,真給我接上單了?”
非常年輕的聲音,但語氣格外惡劣。
管鵬鹍對著喊:“你家老爺子都威脅你要停卡了,你再不支棱起來,我倆猴年馬月才能回去?別真得埋在這雪地裏!”
他痛心疾首地用力砸著自己的膛:“你孤寡一人,我可是有小雨還在國等我給買紀念品回去的!”
“不會讓你死在這裏。”那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男人不耐煩地挖了挖耳朵,走近了,同樣往林瑯意上打量了一番,嗤笑,“你倒是會找目標客戶。”
這話聽起來好像是在說林瑯意這行人是條大魚。
林瑯意正疑自己明明一從簡,究竟是哪裏富了,只聽到對面那目中無人的男人繼續道:
“板子上連個劃痕都沒有,全新。”他撇了下頭,不屑道,“我不教純新手,又笨又木。”
好欠揍的傻吊。
管鵬鹍急得猛拉他袖子,用方言反駁了一句:“程硯靳你傻啊,新手才好騙。”
林瑯意眉間微不可見地了,餘瞥到杭茜,也報來同樣的眼神:
A市的方言,這還是個老鄉。
兩個生默契地保持沉默,假裝自己聽不懂A市方言。
這兩兄弟一個人忙活得團團轉,另一人左耳進右耳出,把手中的板子往地上一放,滿臉無所謂地用腳尖做著小幅度原地翻板的作。
作幹淨利落,還真是個有兩下子的手。
“三千一小時,教我倆。”魚餌放下去了,林瑯意打斷這兩人之間的爭論,把蓋住大半張臉的面部防一摘,“不願意就算了。”
管鵬鹍在聽到這個價格後瞬間被得扭過頭,眼睛迸發出詭異的亮:“接!我也竭誠願意為兩位服務!”
摘掉面的一瞬間,那個心高氣傲的男人就將視線掃過來,在臉上停了好久。
雖然隔著護目鏡,但他穿過來的視線非常重,像是釘子一樣聚焦在臉上。
林瑯意滿肚子小九九都是怎麽請到一個心儀的教練,連腦袋都懶得往他那兒轉,這種一點就炸的二世祖最好對付了,本不了激。
目不轉睛地盯著管鵬鹍,沖他微微一笑:“錢不是問題,但你朋友抱著這板子怎麽看都不像是來正經雪的,倒像是來招搖撞騙的。”
程硯靳冷笑了聲,一只腳踩上那塊天價冠軍板子,睨著:“我怎麽不像是正經雪的了?”
林瑯意摘了護目鏡就是為了讓自己的眼神能傳神地投過去,歪了下頭,滿臉“我都懂”地表,笑得意味深長:“你板子不會是假的吧?”
說他板子是假的!
程硯靳膛起伏,長長地深呼吸一記,居高臨下地盯著許久,居然笑了。
“行,我教你。”
林瑯意還沒停手,憾地“嘖”了一聲,搖搖頭:“3000塊,這個價除了過的技和富的教學經驗,一般還會營造幽默輕松的教學風格,以及提供誇贊為主的緒價值。”
二世祖程沒讓林瑯意失。
他真的一點都不願意在這種口舌之爭上落了下乘,讓這種大爺為五鬥米折腰比給他一槍管子還難,當即在面前出兩手指:“我只要200一小時,只要你跟得住。”
這不就達共識了!
林瑯意拉過杭茜,程硯靳卻跟條鬥犬一樣眼裏只有,他手長長,出胳膊隔空攔住:“我只教你,你朋友我另外給你找教練。”
管鵬鹍在後急得“誒誒誒”直喚,程硯靳充耳不聞,使喚兄弟:“你上去跟皮猴說,是我朋友,讓他分個人出來帶。”
管鵬鹍試圖搶救自己兄弟被驢踢的腦子:“這種黃金期,給價都是三五百的!”
程硯靳不為所,只牢牢地扣著林瑯意的手,生怕跑了似的:“讓他先派人過來,錢我回頭會給他的。”
管鵬鹍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萬萬沒想到撈了條魚後自己一筋的兄弟還得倒錢出去。
林瑯意就這樣請到了一個,哦不,兩個價廉的雪教練。
教杭茜的是個擁有栗頭發的人,實,經驗富,耐心又爽朗,一口一句“sweet”鼓勵著,歡聲笑語間杭茜連摔跤都不怕了,跟著反反複複練習著。
但林瑯意這裏的教學現場,就顯得有些地獄了。
程硯靳擺明了就是來磋磨的,倒不是說教的作有錯,沒看走眼,作和經驗都過關,但他選的作都是高階炫技用的,主打讓人一步三摔。
但林瑯意偏生也是個子倔的,之前系統學過,本來底子就厚實,也會玩花哨作,程硯靳教一個,跟一個,難度一層層上去,可就是爭氣,一次沒摔過。
“你拿我尋開心呢?”程硯靳被接連突破心理預期,從一開始看樂子的心態慢慢轉變不爽,就好像是沒吃到那口胃的主食,總覺得不踏實。
也不知道不踏實在哪裏,他在心裏揣了下……想聽討饒,如果哭了的話,那就更好了。
如果哭了的話……
他將目轉向的臉蛋,剛才跟他對嗆時,用那雙犟種一樣的眼睛睨著他,明明是挑釁,但目流轉間像是一只出利爪狠狠在他口抓了一把的野生。
很勁。
也不知道……那雙眼睛在委屈落淚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還來嗎?”
程硯靳驟然從自己無邊無際的幻想裏回神志,低下頭避開的視線,將手握拳胡蹭了蹭自己發的鼻尖。
林瑯意了兩口氣,把面部護往上推,高強度的訓練讓整個人已經出汗了,面上蒸出一層淡淡的胭紅。
程硯靳聽到的息聲,重新擡起眼,盯著鼻梁兩側被護出來的小小的紅痕。
這麽久了,也沒聽哼唧一聲,像是跟在後咬住不放的一尾魚。
還牛。
他不得不承認他還喜歡這種脾氣的不服輸的犟種。
“問你呢,程大教練。”
程硯靳被勾起了勝負,惡劣因子在裏蠢蠢,他的角扯出一個笑:“去大跳臺。”
林瑯意扭過臉,天上又開始下雪了,風把沒在帽子裏的碎發吹得張牙舞爪,捋了捋,點頭:“好啊。”
程硯靳還抱臂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盯著瞧,就想聽放了嗓音求一句服的話。
“從大跳臺空翻摔下來的話,下一站就去醫院上石膏了。”
“哦。”
可是那人不領,只回了這麽個幹的哦。
“到時候別哭。”他嚇唬。
“你別慫。”重新戴好護目鏡。
“行。”程硯靳氣笑了。
他照例給做示範,像一只展翅的鷹一樣從坡上迅疾下,後揚起風暴般的雪霧,那些經過的路徑在白茫茫的雪地裏剜出刀鋒一般的疤,出底下灰撲撲的地面。
一連做了三次,程硯靳次次都能完完,再到面前時難免出有些臭屁的神。
“怎麽樣?”
他想問怕了沒,大跳臺下去時他的作可是淩空加旋的。
本以為會聽到繼續的囂,可林瑯意這一次表很認真,拉了下豎起來擋在下的防風領,仰起臉真心實意地誇贊:“你好厲害,我果然沒錯你。”
程硯靳滿肚子預設好的草稿一卡,傲然越過頭頂的視線下意識往下移,落到出來的那一小截尖尖下。
剛才出了汗,這會站在風雪裏看了他三,冷風一吹,那張原本就白皙的臉更是白得晃眼。
但那一張一合的依然嫣紅,說話時熱氣呼出,好像民間傳說中一吹氣就能剝奪凡人壽的山間怪。
用那張人的吐出聽的甜言語,說:“你真的是我見過最有運天賦的人。”
“態舒展,作淩厲,很有。”
護地裹著他,程硯靳卻覺得自己上似乎也被這三言兩語出了燥熱的汗,機能開始往上漲,腎上腺素令人失去了疲憊和酸脹,他終于會到了籃球賽時被暗生觀賽的張和無盡力。
啊不是不是,呸呸呸!什麽暗生!
“你等下做起跳作的時候,腳踝要這樣……”程硯靳顧左右而言他,試圖緩解自己一瞬間被誇獎的赧,落荒而逃似的蹲下去,直接上手隔著雪鞋握住了的腳踝位置。
鞋子束縛得很,勾勒出生的小骨架,握上去的時候,跟自己穿戴厚重雪鞋時是完全不一樣的覺。
他收攏五指,神思又一次飄散開去……如果是著的話,小巧的踝骨就應該在這裏的。
但裏發出來的力氣很大,筋骨也,被踢一腳或者踩的話……
程硯靳出神了好一會,耳邊斷斷續續地灌進諸如“我其實也試過”,“有時候能功”,“有時候不行”,“難得找到你這種水準的”……
的聲音其實很好聽,音清亮,氣息從深頂出來,所以說話時嗓音很有穿,他從管鵬鹍他的一開始就注意到了的聲音。
他不知道怎麽就七八糟想了這麽多有的沒有,等到耳邊再無說話聲,才猛地回神看向。
林瑯意檢查了一遍自己上的,已經做出了蓄力的準備姿勢。
程硯靳看著腦袋上那頂銀白的頭盔,不知為何跟著張起來,明明他自己做高階作已經習以為常,很多年不曾有過這樣一把汗的心。
他看著林瑯意,突然繃著一張臉提高音量喊了句:“這個很難,你要不要再看一遍——”
話音未落,林瑯意俯一沖,灰綠的板子立時出大片雪霧,眨眼間從他面前呼嘯而過。
一路沖上大跳臺的作都很完,林瑯意減掉那些騰空旋轉的作,風把上的雪服吹得像是風箏一樣鼓脹起來,弧線助力飛到拋線的頂點,而後急速下降。
像一顆燃燒的星星一樣墜落,跳臺遮住了的影。
程硯靳呼吸一,想也沒想,小繃側抓地,一個加速就沖了過去。
一路風馳電掣著繞過大跳臺,他一眼就看到了趴在雪地裏的那抹影,臆中那口屏住的氣忽然就被一塊巨石扯住往下墜,霎時的失重讓人短暫暈眩。
他隔著老遠大聲喊了聲:“喂!”
嗓音發,他連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會真摔了吧?
疾馳過去的這一段路,程硯靳滿腦子都被鋪天蓋地的悔意塞滿,他咬牙關,心想他真是腦子被驢踢了,這才鼓僅學了這麽短時間的玩這種高難度的花樣。
沖到邊時,他甚至連剎車的作都沒做好,沒收住的雪揚在上。
護目鏡被甩在一旁,頭盔都松了,還是半點反應都沒有。
程硯靳心跳如鼓,珍藏版板子都不管了,雙膝一擰,“撲通”一聲砸在邊跪下來,著急扣住的肩膀想把翻過來又生生止住作不敢。
他想起自己骨折那次鑽心刺骨的痛,越發手足無措……可千萬別哭啊。
“喂,真摔了嗎?”程硯靳小心翼翼地拍拍的肩膀,作輕到好像怕拂落了一片花瓣。
他難掩焦急,結結地安:“你別哭,你別哭啊,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林瑯意骨碌碌翻了個,出一張紅彤彤的臉蛋,那雙明麗的眼睛如秋水剪瞳,笑容燦爛。
程硯靳那剩下的一長串話生生哽在嚨口,盯著睫簌簌的雪花,半晌沒說出話來。
“好完的作!”激地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拱了兩下坐起來,“我第一次這麽輕松過大跳臺!天吶!我應該帶無人機全程拍下來!”
是太開心了,才一頭紮進雪地裏的。
臆想中的慘烈結局并沒有出現,程硯靳卻依舊沒有從剛才那宛如掉進深海裏溺水窒息的四十秒中離出來,心髒,那被用力的覺還留不散。
他跟著劫後餘生一般說道:“你沒摔?”
“我以前玩過大跳臺啊,又不是零基礎,我只是累吐了。”張開,口鼻共用大口呼吸,沾在瓣上的碎雪悄悄融化,了覆蓋在嫣紅上的一層瑩亮水層。
程硯靳跟被走了三魂六魄似的將目釘在瓣上,覺得嚨裏發。
應該是這麽久都沒喝水的緣故。
他強行把視線挪開,再一次了自己的鼻子,小聲說:“咳,喝點水繼續吧。”
“就到這裏吧。”可是拒絕了,指了指天,“都這個點了,我實在是累得不行了。”
終于聽到了的“討饒”,可他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不玩了嗎?”程硯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說這句話的時候滿是失落。
“嗯。”林瑯意爬起來,低著頭拍落自己服上的雪。
可程硯靳依舊跪坐在雪地裏,仰著頭看著,像是一只被棄在荒郊野外的小狗。
“那你明天還來練嗎?”他曉之以,“運就是要持之以恒,三天捕魚兩天曬網是練不好的,你看你今天從大跳臺下來什麽炫酷作都沒加,再練練的話——”
“不行我酸得厲害。”林瑯意撿起自己的護目鏡,不住擺手,“我現在只想去泡個熱水放松放松。”
程硯靳焉了氣,一聲不吭地盯著,見當真毫不留念地轉要走了才出口喊住。
“你是不是忘了點什麽事?”
林瑯意剛把手機出來忙著跟杭茜發消息說等下去泡溫泉,聞言腳步一停,恍然大悟。
“是啊,我累得腦子都轉不了。”重新走近他,每踩在雪地上一步都發出沙沙的溫響聲,像是獵人收網時織的聲。
手機攤到他面前,林瑯意彎著腰,心很好:“我把錢轉給你。”
程硯靳取出自己的手機,打開的卻不是收款碼,而是添加好友。
林瑯意掃碼的時候還沒留意到,等到好友提示頁面跳出來才愣了一下。
程硯靳全程都將注意力放在上,見手指忽然停在空中,故作鎮定地解釋道:“我看你底子不錯,你回頭要是還要練雪,普通教練教不了你,你可以繼續找我。”
林瑯意把手機從自己眼前挪開,對上那雙暗含期待又裝作無所謂的圓潤眼睛。
瞳仁偏淺,好像是太底下能折出暈的彈珠。
“我包教包會,而且什麽時候都有空,只要你……只要有單子,價格好商量。”
“行吧。”林瑯意還是非常認可他的技的,在他屏息凝神的監督下欣然加了微信。
程硯靳拿到了好友位,忍住想要翻閱朋友圈的,在腦子裏一陣陣地放煙花。
手機短暫地震了一下。
他低下頭,看到那個卡通珍珠貝母的頭像發來一筆轉賬。
800一小時,原先說好的價格。
“多了。”他一下子站起,不想收的錢。
林瑯意很快發來第二筆轉賬:“這是我朋友的,謝了。”
程硯靳著手機,那兩筆轉賬讓他有些挫敗,就像將一顆心按進了冰天雪地中,超過極點的冰冷開始走向另一個發熱發燙的極端。
奇怪的心態,好像從那裏收錢是一件萬萬不能接的事。
可轉離開的腳步一點也沒有因為他的這些無窮無盡的胡聯想而停留。
*
“辛苦了兄弟。”管鵬鹍大口咽下牛,紅滿面。
今天他相中的客戶果然沒看走眼,最後賺的這一筆辛苦費何嘗不是選擇加上努力的結果。
就這麽賺幾天,馬上就能回國了。
“你吃啊。”他招呼,“吃飽了明天才能繼續教人。”
“明天不教。”程硯靳一整晚都興致懨懨,他把手中的刀叉往前一擱,還剩下半塊牛排,毫無胃口。
“咋了?”管鵬鹍大為稀奇,這活爹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勁,能吃能,今天這點訓練量能累他現在這副六清淨的模樣?連他口中運過後必須要補充的優質蛋白都不吃了。
“早點吃完去休息吧。”程硯靳往窗外看,他們坐著用餐的位置出去正好能看到雪道的起點,雖然兩側都有青銅塗裝的金路燈,但天太暗,可見度極低,來往的雪客只剩下零星幾人。
他嘆了口氣,依舊萎靡不振地著窗外。
“幾點啊!吃完就回房間睡覺了??”管鵬鹍把程硯靳盤子裏的半塊牛排夾過來占為己有,“不是,你晚上不去泡溫泉了?你都花這錢去山頂度假村了,不去做水療?”
餐廳外有小孩在堆雪人,子堆得不夠大,那腦袋怎麽都放不好,搖搖墜。
程硯靳跟老僧定似的無聊地盯著小孩堆雪人,他想起林瑯意的朋友圈中,昨天的九宮格也有一張挨在大肚雪人面前俏笑著的照片,雪人的鼻子和的那頂針織小紅帽是一個,活潑可。
可惜,的朋友圈僅三天可見,生生截斷了他意猶未盡的暗探。
程硯靳又重重地嘆了口氣:“沒意思,溫泉有什麽好泡的,有男有還有小孩,一點都不清淨。”
“湯池那麽多,找個相對人的不就行了。”管鵬鹍手握著替遠在千裏之外的友拍照打卡的任務,瘋狂鼓兄弟,“而且運完了,就是要去泡泡熱水,舒展筋骨啊!”
“砰”的一聲,那個重心不穩的雪人腦袋終于摔在地上,揚起一片雪霧。
程硯靳的表卻跟著微微變了,他將脖子扭回來,眼神發直,一字一句地重複了一遍:“運完要去泡泡熱水!”
“對啊。”
“走。”程硯靳忽然騰地站起,把掛在椅背後的外套一卷,等不及去催促管鵬鹍,“別吃了!一天天就知道吃,趕!”
管鵬鹍脖子一抻,用力把裏的牛咽下去,被這忽然跟磕了藥一樣興起來的程硯靳拖著走了幾步,罵道:
“你今晚真是有病!”
……
那廂,林瑯意與杭茜依著先前做好的詳細功課,換了泳去泡溫泉。
天然溫泉在其中一個稍矮下去的山頭,四面呈現包圍樣式,兼和風,後期被人為修建後擴大了不,每年來此風雪山莊下榻的游客都會選擇來這裏放松筋骨。
畢竟是黃金雪期,但也好在不是節假日,林瑯意跟杭茜巡了一圈後選擇了一個還算清淨的溫泉池,舒舒服服地泡了下去。
“誒,意寶,今天教你的那個帥哥你認識嗎?他介紹來的莎拉姐真的超級無敵耐心,最後還送了我一個小禮,說都是朋友。”杭茜松開手,掌心一只迷你小黃鴨在面前悠悠飄著。
“不認識。”林瑯意沉下子,只出口鼻。
“都是A市人,我以為你見過呢。”杭茜說,“一開始看他拽得二五八萬,但看在他介紹了莎拉姐給我的份上,以後再見面了我會給點面子。”
林瑯意往上冒出一點,笑著說:“見面?這世界可沒這麽小——”
“撲通”一聲,岸邊激起一片水花,兩人同時過去,看到管鵬鹍抹了把臉,先是惡狠狠地瞪了後一眼,隨即轉過,笑呵呵道:“兩位好呀,真巧,世界可真小!”
林瑯意頓了頓,將目轉過去,看到了下半只圍著一塊浴巾的程硯靳。
他的臉有些紅,低著頭顧著盯著自己的腳,一手按在溫泉池邊的假山上,飛快地朝著池水中瞟來一眼。
眼睛漉漉的,好像剛才落水的人是他。
林瑯意好半天都沒眨一下眼。
實在是……天吶,他,他好大的啊……
從臂膀到肩頸都是優越流暢的,前更是洶湧得讓人挪不開眼,腰腹部則快速收攏,沒有一贅。
穿著雪服的時候雖初端倪,但了之後……好傲人的材!
大概是林瑯意的視線實在太過于直白,在雪場上還叱咤風雲的程硯靳好似被那一塊浴巾困住了形,半晌都沒有往岸邊踏出一步,好像是矜持含的一朵花,沾了水就要化一團溶于水的宣紙。
“嗨。”林瑯意率先打招呼。
程硯靳快速點了下頭,先是很小聲地回了一句“hi”,發覺自己這樣有點太小家子氣後又提了提嗓子回道:“好巧”。
“下來啊!”管鵬鹍從水中站起來,“你剛才不還急得跟只能追人二裏地的鵝一樣嗎?”
程硯靳飛快地斜視他一眼,惻惻的。
他背對著池子解開了浴巾,側過,步履端莊地慢慢下了水。
“今天謝謝了。”杭茜也熱打招呼,“我的雪技有了重大突破。”
林瑯意也樂了:“我也是。”
程硯靳像一只接不良的燈泡,只有在林瑯意出聲的時候才接通電源活了過來,會擡起眼快速往那裏瞧一眼,別的時候都安靜如。
他在池子裏慢吞吞地繞了大半圈,最後靠在正對著的那面假山上,兩條手臂自然往兩側搭著,于是那發達的漂亮完全在水面上,人想不看見都不行。
一直盯著人看也太沒禮貌了,林瑯意挪開目跟杭茜小聲聊天,面前的小黃鴨悠悠地自由漂浮,兩個孩子也漫無目的地跟著小黃鴨慢慢浮游。
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瑯意的視線範圍總是能出現將巾蓋住臉仰頭小憩的程硯靳,倆晃到哪兒,他也神不知鬼不覺地移到兩人一擡頭就能看到的正對面,若無其事地展示著他澎湃的材。
好像一只瘋狂開屏的花孔雀。
再一次暗移到正對面時,林瑯意毫不掩飾地一擡頭,沒有錯過他掀起巾一角假意氣實則朝這裏瞄了一眼的小作。
林瑯意不解,但既然兩人對視上了,也索把問題丟回去,對著他大大方方地在眼前框了個拍照的手勢。
再看?!
“咔嚓”一聲。
短暫的愣神,在意識到是什麽況後林瑯意頓時眼神一肅,猛地往後去,耳邊水聲嘩啦,在指著手呵斥前邊卷過一陣風。
程硯靳眨眼間就瞬移到岸邊,單手一撐,就著假山石上凸出來的崎嶇巖石一躍而上,三兩步就沖到那個神慌張的中年男人面前,劈手奪走他想要藏起來的手機,厲聲用英文呵道:“你鬼鬼祟祟地拍我朋友幹什麽?!”
他聲音不輕,這一句話信息炸,幾乎瞬息之間,周圍湯池裏的人都探出了頭。
還蠻機智,知道直接喊朋友被拍,一下子就把主權握住了。
“溫泉區和洗浴區不能帶手機。”程硯靳這樣的材跟人對峙時天生就有巨大的威懾力,他鉗住那個抵死掙紮的男人的手,一用力,那人就嘰哩哇啦地哀嚎起來。
“照片給我!”
手機翻出來,這人還是個慣犯,前前後後拍了不湯池,視角又低又矮,拉近放大專拍那幾個部位。
翻到最後,看到相冊裏悉的側影,程硯靳的火氣騰地一下就沖上來,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把人摁在假山上,低吼道:“刪幹淨,然後滾去警局吧!”
那人死命抓著程硯靳鎖在他咽的手,驚嚇之下一張臉漲得猶如豬肝,只會顛來倒去地從嗓子裏出尖利的聲音重複道歉。
林瑯意已經從後探出半個想要上岸了,隔著這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的聲音有些發沉:“拍了什麽?”
程硯靳的手背上被這個中年男人抓出了不豎直的抓痕,一肚子火氣直竄天靈蓋,手臂上的青筋一接著一鼓起來,卻聽到後林瑯意又說了句:“不要手。”
簡單的一句話像是拴住他的一繩子,程硯靳如訓練有素的家犬一般立刻做出了回應,手上的力氣一松,回看了眼。
那張歷來笑盈盈的臉蛋此時嚴肅非常,被一顆老鼠屎壞了心。
他不想給添堵,安了一句:“慣犯,但沒來得及拍到什麽,只了我的臉。”
工作人員前來把人帶走了。
一場好好的熱湯放松澡被人攪了心,杭茜連聲暗罵“晦氣”,原本還計劃著在這裏點一些冰甜酒和水果邊泡澡邊吃,這下全然倒了胃口。
林瑯意上了岸,已經打算要離開了。
程硯靳又氣又惱,眼睜睜看著要走,自己再泡在熱池中也沒了剛才那種放松到飄飄然的愉悅心。
林瑯意在岸上絞了絞頭發,轉過,朝著程硯靳說了句:“謝謝了,想吃點什麽,我請你們。”
溫泉謝絕自帶食,這裏的價位又高得離譜,直把宰人寫在臉上。
林瑯意這句請客非常大方了。
晚上狼吞虎咽被迫了進食時間的管鵬鹍眼睛都亮了,連忙說:“應該的應該的,我兄弟就是這種看不慣社會渣滓,路見不平願意出手的人……額,我們晚上確實沒吃飽。”
林瑯意想起兩人之前說的那些什麽停卡回不了國,以為兩人拮據到連飯都吃不起了,問:“你很缺錢?”
管鵬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盡在不言中。
可程硯靳只像是一塊妻石一樣盯著人說:“缺單子。”
這種時候搞什麽不吃嗟來之食啊!
管鵬鹍恨鐵不鋼,以為這哥又要跟以往一樣拒絕人家生的好意,恨不得撒把藥把人毒啞了。
“你在這裏待幾天?”程硯靳只問自己想問的,“明天不練的話,後天練嗎?”
林瑯意將視線轉到程硯靳臉上,看到他懨懨的眉眼,垂頭喪氣的。
“可能明天也練吧。”
那張沮喪的臉因為這句話稍微打起了點神。
他的臉上覆了一層薄薄的水層,那雙明亮圓潤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下一個問題驟然小聲了起來:“你什麽名字?”
他的注意點好像本不在那頓飯上。
林瑯意隨口道:“林曉。”
他頓了頓,小聲反駁:“可我聽見你朋友你意寶。”
林瑯意滿謊言:“那是我小名。”
程硯靳的翕了下,無聲地念了念意寶,口型沒遮住,對上的目時自己的臉先紅了。
林瑯意直起,一邊說了句“那我給你們點些東西過來吧”,一邊重新將絞幹的長發盤起來,側著用腳尖勾起疊好放在岸邊的浴巾,空出手拎起來後披在背上。
程硯靳的視線一瞬不瞬地定在彎腰勾起浴巾時,背上映出的那條細長的脊骨,的泳將的軀幹完全包裹住,明明什麽都沒,但他卻莫名想起了自己隔著雪鞋握住腳踝時,也是這種隔靴搔的……
他順著那一點完全控制不住的綺思將目怔怔地往下落,拭上水珠的浴巾晃著,赤腳走了幾步踩上拖鞋,那一兩秒若若現的間隙裏,他看到了大上深紅的一攤胎記。
那一瞬間的腦子完全是空白的,他想到了各種各樣的紅,又犟又擰練出一汗時蒸的面龐,撲在雪地裏被凍紅的紅紅的眼角,摘掉護目鏡時鼻梁兩側被出來的小小的紅痕,以及,現在,上猶如剜掉一粒朱砂痣,卻流出了濃稠豔麗的胎記。
“巾。”林瑯意忽然朝著他出手。
程硯靳大腦失靈,所有作都全憑直覺,一把薅下搭在脖子上的靛藍巾就丟給了。
空中劃過一道拋線,巾沒有到手中。
因為出來的手往邊上避了一下,巾“啪”的一聲掉在足尖。
林瑯意接住了另一塊巾,那是杭茜甩上岸的。
幾人都朝著程硯靳去。
程硯靳這才反應過來林瑯意是在對著他後方的杭茜說話,們要走了,正在收拾自己帶來的品。
而他那塊靛藍的巾被他自作多地拋給了,愚蠢得好像是站在樓閣上朝著心上人往下丟繡球一般。
空氣都仿佛凝固了,程硯靳只覺得渾的都湧上臉頰,那些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愫像是早産破殼的小仔,還沒有完全型就被迫暴在太地上,讓他惶恐忐忑又對未來充滿期待。
他想躲開眼神,說點什麽話,或者做點什麽作來掩飾自己慌無措的心。
可不控制,雙像是生發芽一樣紮在原地,一整晚,不,從遇見開始,他就沒有將視線從上移開過。
那塊巾還蓋在腳背上,像是他笨拙揚起的一面白旗。
“踢,踢給我好了,不好意思。”程硯靳艱難找回自己的聲音,故作瀟灑。
巾被用足尖勾起,再一次彎下腰,像是五分鐘前拾起自己的浴巾一樣。
的能折這樣優漂亮的弧線,看起來又堅韌。
“啪”的一聲。
程硯靳睫一,眼前忽然水淋淋一片,那個影像是虛化的電影場景,在他急促的眨眼間慢慢清晰。
巾準地丟回他面前的水面,激起的溫水濺了他一臉。
林瑯意跟杭茜離開了。
程硯靳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的背影。
濺灑在臉上的水慢慢往下流,滲他的間。
溫泉持續不斷的熱度熏蒸得人又燙又燥,他嚨發,好像被幹了水分一樣得要命,胃裏一陣陣地灼燒,讓他分不清這種強烈到要把人瘋的究竟是從胃裏傳上來的,還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視線裏,終于再也看不到了。
程硯靳垂下眼,結反複滾。
他盯著面前徐徐沉下去的靛藍巾,慢吞吞地了下,把濺到上的水一點點抿去,最後徹底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