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 帶球跑了
趙明斐低掀簾, 一眼便看見江念棠趴在床緣邊，臉慘白地幹嘔。
趙霽站在旁邊，臉慌張, 一邊遞上陳皮糖放在江念棠邊，一邊以手為扇替扇風。
“父皇。”趙霽像看見救星一樣：“母後今日吐了一整天。”
他三番五次想請太醫，都被母後攔下。
趙明斐三步并作兩步走向榻邊, 皺著眉上江念棠瘦弱的後脊。
自從生完趙霽後，大不如從前，細養了近三年也不見長多。
“怎麽不太醫？”趙明斐問。
江念棠稍稍緩了口氣, 無力道：“暈車又不是什麽大事，何必興師衆勞煩太醫，我累了, 想休息。”
太醫來了也只會讓多休息，再服用些陳皮之類的緩解癥狀。
趙明斐把人抱起來, 頭靠在自己的前, 擡手了的額頭。
微涼的讓他心疼，餘瞥見疲倦的側臉，想了想到底還是沒太醫過來。
他和趙霽兩個人合力喂江念棠吃下半碗粥, 稍作洗漱便熄了燈。
趙霽問他能不能睡在這裏。
趙明斐心平氣和地拒絕。
他可沒有忘記，上回見到趙霽這小子趴在江念棠懷裏酣睡的模樣, 兩只手攥住江念棠的口，的領被扯開, 出半抹春。
即便趙霽是他的親兒子, 即便他只是懵懂無知的年紀, 趙明斐在那一刻還是有種想把他丟出去的沖。
“明日你不用過來。”趙明斐安排道：“我帶你母後出去散散心，你去和皇叔學騎馬。”
趙霽也想去。
但他覺到父皇不想帶他，只能撇撇, 不甘行禮：“是，兒臣告退。”
趙明斐抱著已經睡過去的江念棠閉眼，一夜無夢。
翌日天高氣爽，秋風清涼，隊伍行經某，趙明斐下令安營紮寨。
走了近十日，衆臣工舟車勞頓，子骨都要坐散架了，正好趁著這半天的休息紛紛下馬車氣，有相的人三兩群結伴去四活筋骨，踏秋賞山巒。
趙明斐與江念棠同乘一匹馬往東南方奔走，趙霽坐在馬上看著兩人疾馳而去，沒多久就消失在林裏。
他轉頭看向後的皇叔，黑眼珠子轉了好幾圈，提議道：“皇叔，我們跟上去。”
趙焱卻說：“跟上去做什麽？”
趙霽人小鬼大，假咳一聲：“去轉轉。反正要騎馬，跟上去還能保護母後。”
他想看父皇和母後私下裏是怎麽相的，母後會不會提起他，又會說些什麽。
趙焱環顧周圍的環境，又看了眼江念棠兩人消失的方向，表冷淡地收回目。
“皇叔知道一個好地方，帶你去看看。”說罷調轉馬頭，往完全相反的方向揮鞭。
趙霽好言相求：“皇叔，我不想去，我想去找母後。”
馬匹方向毫不變。
眼看離自己的父母越來越遠，趙霽急了，拿份出來人。
“孤命令你，立刻換方向追上我父皇。”
趙焱無于衷。
他暗自腹誹真不愧是趙明斐的兒子，天真只是他的保護，骨子裏也是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好在他是因為心裏掛念父母，本不壞。
趙焱收攏雙手，將人抱得更一些：“抓馬鞍，小心別摔下去，不然你母後得心疼了。”
千裏馬驟然加速，迎面的微風頓時如利刃般刮在趙霽臉上。他不願怯，強忍著驚恐不肯出聲，漸漸地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裏的馬鞍前橋上。
萬一掉下去傷，父皇肯定會以他不適把他支開，不許他再去打擾母後，令憂心。
趙焱歪打正著，剛好中趙霽的肋，他沒有再鬧著回去。
叔侄兩人跑了大半個時辰，來到一山坡。
秋漫過山脊，碩大的柿子綴滿枝椏，風吹過楓葉林如烈焰翻騰。
收獲總讓人到快樂，趙霽也不例外，樂呵呵地跟著趙焱穿梭在林間摘野果。
他正踮腳將樹梢上最大的柿子帶回去給母後，忽然聽一旁的皇叔問了句。
“你母後近幾年如何？”他蓋彌彰地補了句，語速飛快：“當年生你的時候不容易，我當時也在場，所以問問。”
趙霽再早慧也不過是個三歲小孩，聽不出這句話裏包含的張。只想著趙焱是他皇叔，父皇看起來很信任他，因此他一邊想辦法摘果，一邊斷斷續續說了不關于江念棠的事。
大部分都是關于的況，沒注意聽得人有多認真。
“那你父皇呢？”趙焱的聲音輕得像秋日的落葉，風一吹就飄遠：“他對你母後好嗎？”
“當然。”趙霽想也不想地答：“父皇對我母後最好了。”
趙焱輕笑了聲，轉瞬隨風而散。
他擡手幫趙霽下枝幹，飽滿的果實落在趙霽眼前。
兩人剛摘滿一兜子野果，天邊已經泛起一層灰，等回到營地時，錯落的篝火在黑漆漆夜裏串星鏈，火舌舐夜，映照出一個個暖的人臉。
趙霽迫不及待捧著戰利品往江念棠的車鑾走，行至車前被微雨告知母後在休息，他父皇讓他回自個兒的車輦。
被火照亮的雙眸裏劃過一抹失，但他很快收拾好心，把手裏的東西讓微雨轉給江念棠。
臨走前，他踮起腳往車架不舍地看了眼，閉的門窗沒有一打開的傾向。
趙霽有些煩悶地登上自己的車廂，一進去就看見趙明斐披著頭發倚靠在窗牖間，手裏拿著本奏折，見他進來，施舍了個眼神。
他語氣淡淡道：“回來了。”
趙霽嗯了聲，反問：“父皇怎麽在這裏？”
趙明斐氣定神閑答：“你母後累了想早點休息，我還要理些事兒，不好打擾。”
趙霽狐疑地打量眼前的男人，他的發梢微，眉眼惺忪，帶著點說不出的滿足，領口的襟微微敞開，出平坦的膛。
而口似乎有幾道紅痕，像是被抓撓出來的痕跡。
趙霽撓了撓頭問：“父皇，你傷了？”
趙明斐角一抿，裝模作樣地攏了攏襟扣，遮住印記，“騎馬的時候被樹枝剮到了，不打。”
趙霽了然點點頭，他今天摘果子的時候手臂也被枝杈蹭到了，是有點疼。
“要抹藥嗎？”趙霽孝順地走過去：“兒臣願意代勞。”
趙明斐似笑非笑看著他：“不用，趕休息，明日一早去陪你母後。”
趙霽不再糾纏，簡單洗漱後老實躺回榻上。
半夜他醒來的時候，趙明斐已經消失在車廂裏。
翌日，他去給母後請安，在他母後的脖頸下方也找到了淤痕，不過看上去一塊一塊地，像是被什麽東西咬出來的。
他好奇的視線實在是太強烈，江念棠難以忽視。
尷尬地拿起紅木架上的海棠披風蓋在上，遮住上的吻痕，在看不見的地方還有更多。
昨日趙明斐的馬往東南方去，一路上的景越看越悉，忽地想起三年前他也是這樣帶著疾馳在這條路上，卻沒有到達預想的終點。
他這回終于得償所願，拉著浸沒在天溫泉裏胡鬧。
代價是腰酸，直接在顛簸的馬上昏睡過去，等到了營地才勉強蘇醒。趁著這清明，毫不猶豫地把人趕出龍輦，好好睡一覺。
往後的行程，趙明斐不知是自覺理虧，還是夙願已了，對江念棠都再無非分之舉。
他的無微不至，悉心，事事順著江念棠，讓的暈車之癥都減輕許多，一直持續到平溪別院前都沒再複發。
秋狩是大事，再加上三年未曾舉辦，這回聲勢浩大。
趙明斐經常忙得腳不沾地，趙霽年紀太小幫不上什麽忙，便整日陪在江念棠邊。
正式狩獵比賽第一天，江念棠和趙霽出席完狩獵前的誓師大會後回了別院。
別院裏了許多人，忽然變得格外安靜。
右想指著天邊若若現的紙鳶，提議皇後和太子去外圍走走散心，那裏的貴們正比賽放紙鳶。
江念棠想了想，點頭答應。
趙霽正是活潑好的年紀，拘在邊這幾日一定憋壞了，便人帶上紙鳶往外走。
趙霽上回放風箏失敗一直耿耿于懷，這回打定主意要拿下比賽頭名，讓母後對他刮目相看。
江念棠簡單指點了幾句要領，趙霽就功放飛瘦燕風箏，看著他興高采烈的笑臉，江念棠不自出的目。
他到底只是個孩子。
哪怕他完全繼承了趙明斐的外表，也不會為另一個他。
江念棠的心忽然一團，這個孩子一直在試圖討好，可因為自己心裏的見與隔閡，始終不曾真的接納他。
對他像是完任務一樣，真心的可憐。
小孩子對緒分外敏，許多次江念棠都看出趙霽眼裏的失落，但他即便的冷淡也一次又一次的用自己的方式在向靠近。
江念棠餘瞥見林樹梢上掛著零星的紅果，想到微雨轉給的柿子，又大又圓，毫無破損，想必得到了采摘人極為細心的保護。
趙霽的出生不是他的錯，不該把怨恨發洩在一個懵懂無知的三歲孩上。
江念棠眼眶猝然酸脹，心裏愧疚。
不想被趙霽看見自己的這副樣子，佯裝擡頭欣賞天空中各式各樣的紙鳶。
“娘娘，太子殿下不見了。”
右想聲音得極低，深知這事事關重大，不能弄得人盡皆知，引發恐慌。
江念棠瞳孔微震，張地呼吸一窒。
不過很快冷靜下來，迅速觀察四周，擡頭捕捉到屬于趙霽的風箏一直往林裏飛，似有墜落之勢。
“怕是往裏走去撿風箏了。”江念棠低聲吩咐：“你帶幾個人跟我一起去裏面找他，不要聲張。”
右想點點頭，不聲了幾個人跟上步伐淩的皇後娘娘。
趙明斐此刻正在獵場圍狩獵，他騎在馬上，引弓搭弦，單眼瞄準灌草叢林間的野鹿。
一陣邪風猝然刮落樹上枯萎的枝丫，驚到野鹿，它要跑的瞬間一支箭羽劃破空氣。
蹭——
趙明斐的出的箭只劃破它的，并未將獵留下。
他收回弓，心髒莫名跳一下。
跟在後面的嚴珩一看見趙明斐眉頭皺，臉微青的樣子小心詢問怎麽了。
他剛從京城趕過來送奏折，正巧撞上圍獵，便一道參與。
這幾年陛下的眼可見變差，短短半日景，他的臉頰浮現出一層疲憊的白，連箭的準頭都偏了不。
想當年趙明斐還是太子之時，箭無虛發，百步穿楊。
趙明斐搖搖頭：“無事。”
口的沉抑卻揮之不去，他擡頭向別院方向，心底忽然生出回去的強烈。
*
“噓，別出聲。”江念棠摟住微微抖的趙霽藏在一林裏，警惕注意周圍的靜。
在帶人進林裏找趙霽時，突然從枯葉堆，灌木從裏躥出一夥人，約莫有五六個，他們不由分說要來抓。
好在帶來的宮婢裏有幾個會武藝，及時纏住他們，給江念棠制造逃跑的機會。
在路上，遇到了被挾持的趙霽。
跟在邊的最後一個宮婢趁歹人不備沖上去纏鬥起來，江念棠趁機抱起被嚇著的兒子，轉就跑。
想沖出外圍，卻在慌逃竄中迷了路，越走越深。
四周時不時有兇惡的聲音響起。
“兒郎們，殺了這對母子，替我們的族人報仇雪恨。”
“聽說這個小太子是狗皇帝唯一的兒子，他莫不是造了殺孽太多，老天爺也看不過去，讓他子嗣單薄。”
“我看是！今個兒咱們殺了他，狗皇帝斷子絕孫，以償還族人的債。”
“快搜，一個弱質流，一個垂髫小，肯定跑不遠。等會抓住他們先別殺，要狗皇帝親眼看見他的妻兒死在眼前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對話中，江念棠弄清楚了他們的份。
這群刺客是龔州人，他們提早半年藏在平溪獵場裏，就是為了等著今天。
他們抱著必死的決心要給趙明斐一個深刻的教訓，江念棠母子倆就了最好的犧牲品。
但他們如何肯定自己一定會進林？
這個疑問在江念棠腦海裏一閃而過，不過眼下躲起來活命最重要，也想不了這麽多。
山林寂靜，任何一點風吹草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察覺出後不遠有輕微的響，而且離他們越來越近。
江念棠和趙霽不約而同的屏息著，互相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危機。
追來的人只有兩個，但他們帶著刀，還是力氣正值壯年的男人，反觀江念棠這邊，除了自己這個弱子，還有個手無縛之力的小娃娃，雙方實力極其懸殊。
江念棠的臉變得越來越難看，再待下去一定會被發現，到時候他們兩個都走不了。
“霽兒，你聽我說。”江念棠憐惜地著趙霽的臉，聲音溫有力：“等會你不要，等母後將人引開後立刻往反方向跑，找個蔽的地方藏起來。這裏弄出這麽大靜，你父皇一定會馬上趕過來。”
趙霽第一次聽母後他的名字，可他心裏卻一點高興不起來。
他捂住，不讓哭聲溢出，眼眶裏的淚卻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趙霽拼命搖頭，眼神乞求江念棠不要丟下他。
後的靜越來越大，兩個嘶啞狂的談聲愈發清晰。
江念棠此刻的心跳如擂鼓一樣跳得砰砰作響，死死制住趙霽，低頭附到他耳邊道：“別擔心，你會沒事的。等會按照娘說的去做，我很快回來。”
趙霽見要走，下意識手扯住的袖角，做口型道：真的會回來嗎？
江念棠彎了彎眼睛，笑容燦如繁華，回他：當然，我怎麽舍得霽兒。
趙霽的眼淚莫名流得更兇，呼出的氣炙熱難忍。
他的手無論如何也無法放開。
趙霽害怕極了，不僅因為此時遭遇危險，他更怕江念棠一去不複返，心頭莫名有種強烈的不祥預。
腳步聲越來越近，江念棠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果斷出趙霽手裏的角，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先是小心翼翼走到與趙霽藏地方的相反方向，拾起一枚石頭往水裏扔，立刻引起搜索兩人的注意，他們想也不想地追過去。
江念棠沿著河一路狂奔，追的人大抵沒想到一個弱質流帶著一個累贅能跑得這麽快，邊追邊罵，不停地放狠話。
等到追上時，他們發現只有一個人，驟然怒氣沖天。
“那個小崽子呢？”
其中一個大漢用刀指著江念棠，一步步往後退。
後是湍急的江，落下去很快就會被水沖走。
“我們跑散了。”江念棠退無可退，幹脆站在江邊，篤定這兩人不會立刻殺了。
果然，先一步上前的灰人只是用刀架在的脖子上，冰冷的鋒刃涼得不住打了個觳觫。
“現在怎麽辦？”灰人語氣不善，似乎不滿足只抓到一個。
黑人道：“抓到一個是一個，聽說狗皇帝只有一個人，說不定是他的心肝兒。”
說著話，他看向江念棠的眼神變得猥、瑣，“反正你也要死的，皇後娘娘，不如讓我也嘗嘗一國之母的味道如何？”
“如果狗皇帝知道自己的人被人侮/辱，你說他會不會氣得發狂。”
想想就令人大快人心。
趙明斐殺了他們所有的族人，甚至不放過家裏任何一個老弱婦孺，嗜殘忍，如今也該到他嘗嘗瞋目裂眥，摧心折肝的怒和痛。
灰人見江念棠是個瘦弱的子，料想怎麽也逃不出他們的手掌，便放下刀刃。
他對這種事沒興趣，但對折辱趙明斐樂見其。
灰人不耐煩道：“快點，別耽誤正事。”
他往外走了兩步，背對二人。
黑人走向江念棠，從眼裏攫取出絕和慌，令他興，令他有種報複的快。
就在他的手搭在面前弱不堪的人前時，一把匕首猝然他的咽。
江念棠眼裏的驚恐悉數化為平靜，冷眼看著鮮從黑人的嚨裏噴濺而出。
曾經的心上人是頂尖的劍客，怎麽會一點防的本領都沒有。
從前只是沒有用武之地罷了。
灰人聽見異，猛然回頭，迎接他的是一捧沙土。
眼裏進了沙子，他被迫閉上眼。
還不等他開，猛地被一大力撞出幾步。
江面一前一後濺起兩朵水花，轉瞬消失在奔騰的湍流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