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的老宅安靜下來，時南抱著任歡歡來到二樓盡頭的一個房間。
推開門，淡淡的檀香氣息撲面而來。
他把任歡歡放到椅子上，然后轉去拿香。
任歡歡看到房間正中的案幾上，擺放著一張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眉眼英，和時南有七分相似。
"爸，我帶歡歡來看您了。"時南的聲音很輕，卻格外清晰。
他上前點了三炷香，恭敬地拜了拜，進香爐。
任歡歡坐在那里，心跳忽然加快。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但還是忍著沒開口。
"七年前......"時南突然開口，目落在香爐上，"那天我本來要去找你。"
他轉看著，聲音平靜：“ 我們約好的那天，我剛出門就接到我媽的電話，說我爸進醫院了，我姐當時在外地，我只能打車趕回去。回家的途中，我準備給你打電話解釋，可我媽一直在跟我通電話通我爸的況。我當時真的很著急，沒有想過你會一直等我到天亮。”
任歡歡沉默了，巨大的沖擊讓一時說不出話，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信息。
“當時醫院下了三次病危，歡歡，我當時真的顧不上那麼多。第二天早上，因極度疼痛和恐懼，我爸他一直在劇烈掙扎，導致加重了病。你當時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護士正在給他注鎮靜劑。我也不知道我當時為什麼要說“隨你便”，我想跟你解釋我為什麼失約......可我當時腦子太混，就這麼口而出了。我也沒想過，你會真的跟我分手。我本來打算的是等醫院的事穩定下來，再回去跟你好好解釋......”
“后來，我爸的況暫且穩下來的時候，你的電話就打不通了。我就趕回市里找你，一路上，我都在想，只要你原諒我，我做什麼都可以。可我沒想到，我會找不到你，更加沒想到，我會因此失去你。”
任歡歡聽到這遲來的解釋，眼睛驟然睜大，瞳孔深先是難以置信的茫然，隨即像被投巨石的湖面，劇烈的震、碎裂開來。
到的臉頰了，當年的委屈、不甘、七年的煎熬，在瞬間被一種更龐大、更尖銳的狠狠刺穿，那是鋪天蓋地的疼。
所以，是誤會了。
不是冷漠，不是背叛，是他另一個煉獄。
“……” 張了張，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嚨被巨大的酸楚堵得嚴嚴實實，只剩下洶涌的淚水決堤而出。
的微微發抖，七年前那個地獄般的所有碎片，裹挾著腥和絕，以千百倍的沖擊力，狠狠撞進了的腦海。
時南的話讓狠狠揭開傷口，那從未愈合、早已潰爛流膿的傷口。
那個在醫院的搶救室里，溫一點點流逝，再也沒能睜開眼睛的哥哥！
曾想過，如果時南在那天沒有跟分手，他在邊，他會陪著，沒有同時失去兩個支撐，是不是可以走出來？
因此恨過他。
可現在，這恨意的基礎崩塌了。
這一切，瞬間失去了靶心，變得無比荒謬沉重。
這份沉重無宣泄，猛地反噬回來，重重砸在了自己心上。
覺像被走了所有骨頭，地晃了一下，如果不是本能地扶住了椅子的把手，幾乎就要癱倒在地。
的手死死摳著，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仿佛那是唯一能讓不徹底墜深淵的浮木。
手臂上的疤痕開始被螞蟻啃噬，像是在提醒要冷靜。
周圍的空氣，香燭的氣息，時南擔憂的呼喚……一切都變得遙遠而模糊。
此刻的心，如同地獄熔爐般焚燒的雙重煎熬。
覺自己正被拖向哥哥冰冷的墳墓，無可逃。
“歡歡！”
“歡歡！你別嚇我！”
時南蹲在面前，看著逐漸失去的臉，雙手托著的臉一遍遍的喊著。
就在他起準備抱起的時候，任歡歡突然環住他的脖頸，淚水順著臉頰到他的脖子上。
時南僵在原地，他沒想到他的解釋會讓反應這麼大。
他眼中也蒙上了一層水，但角卻努力地、一點點地向上彎起，帶著無盡溫，甚至有點傻氣的笑容在他臉上綻開。
“是不是嚇到你了？”
任歡歡搖頭，把臉埋在他的頸窩，不肯抬起來。
他一定很痛，比的痛一點也不。
這七年，他跟一樣，背負失去的悔恨，還有那無法言說的沉重誤解。
脖頸里的意越來越多，時南把推開讓面對自己，指尖帶著微微的涼意，卻無比輕地上的臉頰，替拭那源源不斷的淚水。
“別哭……”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哄勸的意味，指腹的繭子輕輕蹭過細膩的皮：“你看，都小花貓了。”
他試圖用一點輕松的語氣驅散這沉重的悲傷，盡管他自己的聲音也哽咽著。
他的拇指一遍遍拂過的淚痕，作充滿了憐惜：“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讓你……疼了這麼久。我知道，不管我怎麼解釋，有什麼苦衷，傷害就是傷害，它沒辦法因為我的解釋當作沒發生過。”
他握住的手，目深深進水瀲滟、盛滿心疼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而堅定：“所以歡歡，給我一個機會，用我的余生去彌補，好不好？無論發生什麼，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死也不會。”
他的笑容依舊，卻像穿厚重云層的，溫暖而充滿力量。
那笑容里，是卸下千斤重擔的釋然，是失而復得的狂喜，更是用余生去守護、去彌補的誓言。
他用指腹輕輕掉眼角新涌出的淚珠，這一次，那淚水似乎也帶上了一苦后的甘甜。
“時南.....”
任歡歡終于開口，地跌進他的懷里。
的手指攥住他的襟，把臉埋在他的口，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浸他的衫，燙得他心口發疼。
哭得沒有聲音，只有肩膀微微的，和偶爾溢出的哽咽。
他覺到的在一點點往下，他立刻收手臂，穩穩地托住，讓整個人都陷在他的懷抱里。
“別松手……”
的聲音很輕，帶著哭腔，像是哀求，又像是害怕自己一松手，就會再次墜那個沒有他的冰冷的世界里。
他低下頭，在的發間，嗓音低啞：“不松，這輩子都不松。”
的眼淚掉得更兇了，這一次，哭出了聲音，所有的緒都化作洶涌的淚水，在他的懷里徹底釋放。
而他只是更用力地抱，任由的淚水打他的衫。
兩顆被誤解和被命運狠狠傷害過的心，此時像是越了七年的鴻，在洶涌的心疼和無言的淚水中，相擁。
空氣中彌漫的檀香，似乎也帶上了一暖意。
隔了很久，時南到懷里的人漸漸哭累了，肩膀的抖也慢慢平緩下來。
他低頭看，鼻尖紅紅的，像只委屈的小。
他忽然輕輕笑了一聲，指尖蹭了蹭漉漉的臉頰：“歡歡，要不要給爸爸上個香？”
“……啊？”
任歡歡聽到這話，從他懷里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時南卻已經站起，從供桌旁出三支香，遞到手里，眼里帶著笑意：“我爸一定很喜歡你。”
任歡歡這才猛地驚醒。
在干什麼？
居然在他爸的牌位前抱頭痛哭！
的眼淚瞬間收住，手忙腳地接過香，低頭小聲嘟囔：“……你怎麼不早說。”
時南扶著鞠躬，點香，最后把香進香爐。
“叔叔是七年前走的嗎？”
“不是，當時況穩定了，不過后來還是沒扛下來，是在第二年走的。”
任歡歡抿了抿沒再問。
時南卻湊到耳邊，低聲音：“家長都見過了，這下可不許再把我甩了。”
任歡歡反應過來，眼淚還掛在臉上，又氣又好笑地捶他：“你又惹我哭.....”
時南假裝吃痛，委屈：“輕點輕點，我爸看著呢，家暴不好。”
任歡歡瞬間僵住，心虛地瞄了一眼牌位，小聲嘀咕：“……叔叔應該不會介意吧？”
“沒事，他生前最看熱鬧，估計看到了也只會嫌我們哭得太磨嘰。”
任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