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太君的話語讓趙玄祐多有些驚訝。
“玄祐,倘若此事沒牽扯到東宮里那一位,或許我會猶豫,但既然是跟那人有牽扯,千萬不能留在靖遠侯府。”葉老太君語重心長道,“咱們家雖是宗室,卻是臣子。能安立命這麼多年,靠的就是明哲保,眼下朝野外對他的能力多有非議,往后如何雖不知道,但他畢竟還在東宮,咱們切莫去招惹他。”
提到太子趙樽,趙玄祐又想起對方那倨傲冷漠的眼神,不握了拳頭。
葉老太君看著趙玄祐忍克制的表,愈發愧疚起來,狠狠往口捶了幾下。
“歸結底,是我這個老太婆犯了蠢,說親之前竟沒好好打聽打聽,給你娶了這麼個人進門。”
“祖母!”
趙玄祐蹙眉扶住,他最不想見到的就是祖母為此勞神傷心,見老人家悔得捶頓足,心中恨極了那些人,暗自發誓要將今日的辱百倍奉還。
只是在樂壽堂中他不敢表一二,令祖母擔憂。
他恭敬勸道:“您老人家不該為這些事心,有錯的不是您,是那些算計我們的人。祖母,你可還記得當初是誰向你提起崔夷初的?”
葉老太君聞言,細細一想:“是我一個老姐妹,國公府老太君,過來瞧我的時候說起你還沒定親,便提了興國公府有合適的人選。唉,我也略微打聽過的,說的品貌出眾,都是京城貴中的翹楚,只是之前有意嫁皇家才耽擱了婚事。我邀們到侯府喝茶,瞧著那孩子的確出眾,配得上你,這才匆忙定下。”
國公府老太君的確跟葉老太君相識多年,頗深,不會有意坑害。
想到連平王都不知道,于老太君應該也被蒙在鼓里。
“祖母,我心里有數了,過去的事不必再提。只要您老人家無礙,我什麼都不在乎。”
聽著趙玄祐這寬的話語,葉老太君既心酸又,拍了拍趙玄祐的手背,“你真的不在乎?”
結發妻子婚前佚,這是奇恥大辱。
趙玄祐彎一笑:“我說了,我只在乎您老人家,至于……哼,不配。”
在生辰宴那晚的攤牌之前,他的確怨恨著,所以他失態暴怒,說了許多話來刻意辱。
但走出聽雨閣之后,他忽而冷靜了下來。
那樣骯臟惡毒的子,哪里值得他怒?
“好,不愧是我養大的孩子,做事不拖泥帶水。”葉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氣,“那樣的人,也不配我的可惜,趕休了,你今晚回去便寫休書,明日將趕出府去。”
見祖母振作了神,趙玄祐終于安了心,“祖母無須為此擔心,孫兒會盡快辦妥此事。”
“越快越好,”葉老太君神清明,“此既是我聘回來的,攆出去便打我的名頭,說不孝敬長輩就好。興國公府做賊心虛,應該會應下來,倘若他們一心找死,咱們也用不著客氣。”
崔夷初佚是事實,但事涉東宮,絕不能提此事,打孝字牌最為穩妥。
興國公夫婦早知兒失貞,卻依然把嫁進侯府,還想方設法瞞,著實可惡。
倘若他們有自知之明還好,倘若敢鬧,靖遠侯府也沒什麼可怕的。
“孫兒明白,祖母安心修養子,這些事就給孫兒去煩吧。”
“唉,”葉老太君的確傷心了、疲乏了,看著趙玄祐,緩緩道,“你長大了,能支應起侯府的門庭,我心甚。”
“別說這些了,祖母近來抄的什麼經,我想讀讀經文,凝神靜氣一番。”
他喊了邢媽媽過來侍奉葉老太君更洗漱,等到老人家躺到了榻上,他拿了抄好的一卷《地藏本愿經》坐在榻邊念了起來。
經文妙法奧義,的確最凝神靜氣。
聽著聽著,葉老太君的心緒的確平和了許多。
只是今晚知道了這麼大的事,哪里能輕易睡,靜靜聽著經文,偶爾與趙玄祐討論幾句,直到子時才終于合上眼睛。
趙玄祐看著睡的祖母,輕舒了一口氣。
崔夷初佚一事,傷得最深的就是祖母,實在可恨。
他放下佛經,叮囑邢媽媽這幾日記得給老太太準備安神湯,這才往泓暉堂走去。
夜深了,空中明月高懸。
侯府興旺百年,甬道兩旁盡是嘉樹高木,亭亭如蓋,不時傳來幾聲鳥鳴。
趙玄祐念了許久的佛經,一時亦有了“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的輕靈之。
信步回了泓暉堂,只有元青坐在廊下打瞌睡等他。
元青一直在跟著他習武,也算耳聰目明,聽到腳步聲便睜開眼,著眼睛迎上來。
“爺這麼晚回來,莫非還出府了嗎?”
趙玄祐道:“陪祖母多說了會兒話。”
“老太太神頭這麼好呢?”
趙玄祐眸一暗,這樣的神頭,他寧可祖母永遠不要再有。
崔夷初的事,必須速戰速決,讓祖母眼不見心不煩才好。
元青看他沉的目,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只是不知道如何找補,趕忙給他端水。
正洗著腳,趙玄祐忽而想起一事:“之前讓你們送去興國公府的東西送了嗎?”
“啊?”元青愣了愣,回過神來,“爺是說那個瓶子?昨兒宋管家就差人送去了。”
昨日收到了那瓶子,今日還一點消息都沒有,倒是沉得住氣。
看來這興國公的之名,也只是說說而已。
趙玄祐了腳,打發元青出去了。
繞過山水描金座屏,看到空空如也的床榻,趙玄祐眼睛一瞇,知道回側間去睡了。
也不知道該說謹慎還是膽小了,又沒說不讓睡這里。
趙玄祐吹滅了燭火,著黑往側間走去。
這邊的門虛掩著,他幾步走到榻邊坐下,玉縈早已睡。
趙玄祐貪著溫香玉,很快躺到了的邊。
側間里只有一扇小窗戶,黑漆漆的,看不清人,他只能索著抬起的腳。
玉縈終于醒了,嗔了一聲“世子”。
都說一念佛,一念魔,讀了一晚上的經文,既淡薄又寧靜了,只一下便徹底沉淪。
終歸沒有佛緣,注定要留紅塵的。